◎ 冯 娜 青橘开始上市了。堆在红彤彤的苹果和软黄的香蕉中间像一个个紧握的小拳头，握着还没发育完全的生涩。那气息也很像岭南的秋日——虽说时令已至，但依然酷暑难当，甚至“秋老虎”的日头更猛烈，让大地持续燃烧着不肯熄灭；也让青橘急急地摆在了应季水果的位置。 拿一个青橘在手里捏一捏，还是硬邦邦的。青皮的顶尖露出一小圈不情愿的微黄，似乎也是极不情愿地被人们采摘了下来。“酸不酸啊？”我心想，问了也白问，卖家肯定会告诉你不酸啊。没想到卖家递过来一个袋子一边爽利地说，“刚上来嘛，肯定还是有点酸的，挑黄一点软一点的啦！”哪来的黄一点，全是一色绷得紧紧的青色。回家一剥开来，酸味立刻漫出来，不用咬一口，牙就有要倒了的感觉。如此提神，消暑倒是极好的。 比起那些橙黄皮薄的橘子，我更喜欢这并不十分成熟的青橘，就像喜欢初露气象又涉世未深的女子。比起这酸涩的青橘，我更喜欢洁白的橘花。橘花夏秋两季都能得见，娇小洁白，散发着芸香科植物清洁的芬芳。每次看到橘花，我总觉得这应该是属于清晨的植物，它有露水一样清凉的秉性。也会让人想到一款香水的名字：大卫杜夫，冷水。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品牌的名字胜过它的香水本身，一个敢拿“冷水”做名字的品牌一定是拥有了足够的自信，并参透了芳香之中的刻骨艳丽——淡极始知花更艳。就像橘花一样，只有纯正的白和细碎的稠密。我之前问一个人，为什么香花多是白色的？他说，因为白花颜色不招蜜蜂啊蝴蝶啊这些昆虫来授粉，只好用香味吸引它们。听起来好像挺科学的，我倒是反过来想，它们那么香，已经不再需要颜色作为噱头。 一位好友的家乡在广西，她说她家种了许多亩橘子树，到了中秋前后，都要回家帮忙采摘橘子。作为经济作物的耕种就没有那么多浪漫可言，观察橘花是为了察看树木生长是否正常，果实是否被害虫蚕食或得病。采摘果实呢，除了丰收的喜悦更是劳作的艰辛和售卖的忧虑。朋友说，她家至今还在烧柴火，我就特别好奇，觉得广西也没那么多山林可供砍伐作为柴火。她说是因为每年不仅要修剪橘树，更是隔上几年就要更新换代橘子树。老树的挂果能力差，就要被砍掉，那些树枝无处可放也只有被烧掉。 我在岭南地区见过大片大片的橘树，却从来没有想过它们被伐倒的样子，也不知道它们的寿命如此短暂，只因为不能再结出更多更结实的果子。青橘也一样，因为早上市可以卖个更好的价钱，那小拳头一样的青涩还未展开便被摘下。 也许生活的艰辛，就像那一星一朵的橘花，怀抱芬芳，但含着泠泠苦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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