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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雨你还要去买裤子吗

 汉青的马甲 2015-09-01

大雨来临之前,曾伟和谢敏刚吵了一架。曾伟去小区居委会开居住证明,被告知需要房东携带房产证才能开具。有租房合同也不行,那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一说完,就端起桌上的茶杯继续喝茶看报,不再理他。


回到家,谢敏就开始指责他无能,什么事都办不好,包括上次让他去办母子健康手册,也没成功。曾伟不这么看,他认为所有问题都是体制的问题,在这个腐朽的体制下办事,自己已经够尽力的了。再说,要先有居住证明,再能办母子健康手册,完成了这个顺序,才能去医院建档。


还得办准生证,这事得回老家才能办。曾伟解释说。

你就不能先办张假证?

假证?去哪儿办?

找办假证的啊,满大街墙上都印着呢。

不办。你老是想投机。

哦,你不投机,你厉害,你倒是解决问题呀。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你不投机,你厉害,你倒是解决问题呀……


曾伟立马就不说话了,打开电视,抓起遥控器一通乱按。谢敏继续在絮叨,内容是重复的,像一个复读娃娃。过了几分钟,他实在憋不住,举起遥控器就砸了过去。啪!遥控落在谢敏左侧的墙上,背后的电池盖炸开,两个五号电池掉了出来。


啊呜!


还没等曾伟来得及后悔,谢敏就母狼般叫了起来。


来啊,打我啊,杀死我啊,畜生,大不了一尸两命!啊呜!啊呜呜!


“一尸两命”这个词在如此气氛下显得颇具滑稽感,曾伟差点笑出来,但幸亏他强忍住了。他默默地走过去,弯腰把遥控器捡起来,电池,后盖,拼接好之后对着电视机试了试,没坏。


你饿吗?想吃什么?

滚开!

我们出门吧,找点吃的。你不是说想去买裤子吗?

滚滚滚!


话虽这样说,谢敏还是开始翻找出门的衣服,穿上后对着镜子化妆。这个时候再没有耐心曾伟也得候着。对付谢敏的办法就是低声下气,百试不爽,他也很乐意,这跟什么男人的尊严没任何关系。


之后两人就出了门。这时,雨刚刚下来,就几滴的样子。


下雨了,带伞了吗?


车上有,别担心。曾伟想起放在后备箱里的那把大红色雨伞,那是两人有次在逛街的时候突逢大雨,在一家小店买的。自从买了车,如今两人徒步逛街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汽车驶出小区的时候,门卫正拿着手机低头打游戏,曾伟不得不连续按了几下喇叭。


车行驶上了二环路。由东向西,经过玉蜓桥、景泰桥、永定门桥、陶然桥、开阳桥,然后到了右安门桥。右安门是连接南二环和西二环的连接转折处。接下来,汽车行驶方向变成了由南往北。雨开始大了起来。


雨下大了。曾伟试探性的说,然后打开了雨刮器。


怎么?


没什么。曾伟继续开车,一辆捷达没有打转向灯就直接从右侧车道并了过来,惊得他慌忙踩了一下刹车,然后猛按喇叭。


操你妈!曾伟透过后视镜看了看后面的车,还好,跟得不紧,否则非追尾不可。作为一名新手,他不愿意追尾,也不愿意被追尾。他缺乏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是你水平差。谢敏轻声说了一句。

什么?曾伟似乎没听太清,你再说一遍?

不说了,专心开你的车吧。

别人不守规矩,你说我水平差?

你不是听见了嘛。

你先把话说清楚。


我是说你一碰到这种紧急情况就紧张得不行,事故就这么出的。


我紧张吗?

你不紧张吗?

好吧,我紧张,但这是谁造成的?你不去谴责那些破坏规矩的人,反而来说我?

不守规矩的人多着呢。再说,人家都开走了,你骂谁呢。

我骂我自己,可以吧?

你说,要是刚才出什么事故,怎么办?

出事故了吗?

出了就晚了!我,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全都死给你看。

出事故了吗?


争吵终于暂停一会儿,但并不意味着就此结束。曾伟感到很窝火,也很疲惫,雨水疯狂拍打前面的防风玻璃,雨刮器迅速左右摆动,视线并没有因此好一些。路上的车越来越多,车速大约控制在每小时二十码,很慢。


在白纸坊桥,有两辆轿车发生了追尾。事故发生在最中间的车道,两位男性司机下车后碰头迅速看了下碰撞位置,然后分别又躲回了车内,打开双闪,开始打电话。跟在后面的车等了一会儿,见他们并没有将车挪到路旁自行解决的意思,生气地长按了一下喇叭,打灯并线离去。因为这起事故,交通就瘫痪了好一会儿。


现在的人怎么都这样,赶紧挪开啊。汽车路过事故现场的时候,谢敏终于开口了,但声音不大。


挪开事故现场就被破坏了,到时候谁负责任说不清。


多大点事啊,而且这么大雨。


嗯。曾伟觉得这是个跟谢敏和好的机会,便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前方道路上有一处洼地存在积水,车辆都在试图绕过,一辆底盘颇高的越野车不管不顾的冲了过去,溅起一大层肮脏的水花。曾伟觉得积水不深,慢慢淌了过去,果然没事。


正好洗一下轮胎。他得意地说道。


这辆车是曾伟去年购买的一辆二手车,自动档,蓝色凯越旅行版。他当时和谢敏在老家办了婚礼,之后去当地的二手车市场转了两次,一眼就看上了这辆车。车龄四年,已跑了七万公里,还算新。三天之后,他便带上谢敏驾驶着它从老家开到了北京,全程一千二百多公里。


行驶到了复兴门桥,雨水的程度就如同置身在洗车房,就差抹点肥皂泡沫了。下午三点的天空就像被洒了老抽一般酱黑,路上许多车都开启了双闪前行,提醒他人自己的处境。


恶心。谢敏突然说道,然后从提包里翻出一个透明塑料袋,撑开,像套口罩一样捂在嘴边。


你早上不是吐过了吗?

还想吐。我一饿就想吐。


曾伟这才想起两人光顾着去买裤子,还没有吃午饭。自从谢敏怀孕以来,她的胃就变得特别脆弱,饿不得。但问题是,吃饱了的最终结果也不过是为呕吐提供一些素材。

上次B超,显示有几周了?


七周吧。

大家都说等三个月之后胎儿稳定,可能反应就不会那么大了。

得早点去医院建档,否则晚了排不上。现在我感觉满大街都是孕妇。

大不了回老家生。

不去,我就在北京生。

又来了。好好,就在北京生。


曾伟打开收音机,调到交通广播。电台里一个中年女声正在播报路况消息,因为下雨的原因,东二环已经多处积水,请司机选择绕道。


幸好我们在西二环。看样子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要不先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吧。

不,先去买裤子。

好吧。曾伟不想再和谢敏吵架,还是西四那家店吗?

对,卖真丝的那家。


现在两人经过是北京最为著名的金融街,各大银行总部和金融产业都聚集在一起,高大而壮观的水泥钢筋在如此滂沱的大雨中显得坚挺无比,如同一艘巨大的货轮在夸张恶劣的海洋风暴中乘风破浪。


呕,呕。谢敏对着塑料袋干呕了几声,什么都没吐出来。曾伟从方向盘上释放出了一只手,放在谢敏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


那下面可能有吃的,你看看。


谢敏打开副驾驶前方下面的储物柜,从里面翻出来一包花生糖。仔细一看,发现全都化掉了。


夏天车内温度太高了,算了,别吃了。还是找家小店先吃点吧。


汽车在阜成门驶入辅路,右拐,上了阜成门内大街。往前一个路口,曾伟看见一家包子铺,想靠边停,但被谢敏制止了。


继续往前。


再往前两个路口,就到了西四南大街,左拐,靠边,到了那家真丝店。曾伟解开电子中控门锁,等待谢敏开门下车。


带好伞。

你怎么办?


我四处转转,你买好裤子给我打电话。


车门被打开那一刹那,雨水顺着门缝飘进来一些,落在座位下的地毯上,瞬间形成了暗色花纹。谢敏很快把车门关上了。


从西四南大街一直往北,第一个大的十字路口往右,便是地安门大街。曾伟想,北京真有意思,有天安门就有地安门,有天坛,就有地坛,有月坛,就有日坛,可是有前门,为什么就没有后门呢?后门,哈哈,想到这个曾伟乐得握方向盘的手直打颤。


在地安门大街走了一个来回,谢敏依然没有打电话来,他只好往新街口方向开去。那边有个二手书店,年前他淘到过几本好书,看看这次会不会有什么收获。


旧书店藏在一条道路狭窄的小街上,曾伟将汽车开到对面马路牙子上面,熄火,拔钥匙,然后鼓足勇气推开车门,用手捂着自己的头顶,迎着雨水朝书店奔去。雨势依旧很大,街道上已经有了几厘米深的积水,曾伟感觉自己像是游过了一条小河。


书店不大,多半是残破不堪的玩意儿,按文学历史收藏艺术等等分类,最里侧有一个玻璃柜台,一些民国时的残卷价格不菲的锁在其中。书店是国营性质的,看店的是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一直在聊关于这场突然大雨的事情。


你怎么回去啊待会儿?

不知道,等雨小点儿吧。

你男朋友不来接你?

你再说撕烂你的嘴。


说着,两人嘻嘻哈哈地就动起手来。曾伟对此一阵反感,便加快了看书的脚步,一圈下来,基本没有什么值得一买的。正打算离去,一个白发老先生打着伞从外面推门进门,手上提着一个帆布的环保袋,往柜台上一放。那两个妇女立即停止了打闹。


我有些书要卖。


我看看。那名长得像匹瘦马的妇女拿过袋子,从里面把书掏出来,是几本关于养花植草的旧书。这书我们这儿不收。


为什么?你们这里不是收旧书吗?老头指了指墙上的告示,确实,上面写有用毛笔楷书白纸黑字写的“高价收购旧书”。


我们收的文史哲艺术方面的书,不是这种。

那你们为什么不写清楚呢?

对不起,老先生,这是我们的疏忽,但您这书这儿真不收。

我这么老远跑一趟,你们却不收……


曾伟走出门后,隔着这条流淌的街看着自己的汽车好一会儿,一辆疾驶而过的出租车溅起水花三尺来高,差点浇他一身。他沿着屋檐走了十几米,闪身进了一家“桂林米粉”店。


牛肉米粉吃到一半的时候,谢敏的电话进来了。


我买好了,你过来接我吧。

吃米粉吗?我给你打包一份。

不吃,没胃口,你快来吧。

那好。


曾伟迅速把碗里的牛肉和生菜吃掉,留下半碗粉和十块钱。汽车从路牙子上倒退下来的时候,他从后视镜中看到先前那位卖书的老头正站在书店门口,一手撑伞,一手拎着书袋,鬼魂一般立在雨中,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他心里一慌,加大油门,逃也似的离去。


谢敏上车的时候已经换上了新裤子,一条浅灰色的真丝裤,空大的裤管底部被已雨水浇湿。


这么大雨你换什么新裤子啊?

好看吗?谢敏反问道。


广播里已经换了一个节目,两个小伙子在试图帮打进电话的听众解决汽车维修方面的疑问。有个家伙近来发现自己的车行驶时总能听见哒哒哒哒的声音,越快越响,像是车轮发出来的,不确定。


赵先生,以我的经验,这应该就是车轮发出来的。

真的吗,那主持人,是什么原因呢?

原因很简单,,这个……稍等,先插播一条路况信息,阿涛,你来念。


那名叫“阿涛”的嘉宾主持便操着难听的播音腔开始报起了路况:“目前,受到强降雨的影响,我市望京地区,房山区某些乡镇道路,京石高速长阳路段都出现大量的积水,导致交通受损,无法通行,请相关车辆提前绕行,交通广播提醒您,今天下午部分地区的降雨量已经超过了每小时100毫米,并且仍将持续一段时间,行驶在路上的司机朋友尽量早点回家,以免造成不良后果……”


路况信息之后是一位新生代女歌手的发片广告,大约持续了三十秒,之后,主持人终于回到了那通在线等待结果的电话当中。


赵先生,喂,赵先生……

主持人,我在呢。

赵先生抱歉,让您久等了,你在听吗?

在听,在听。

您刚才提出的问题很简单,如果我没说错的话,应该是有一粒石子卡在你轮胎上的水槽里了。

你确定吗?

确定。要不您现在将车停到路边,然后下车仔细检查一下。

外面很大雨啊。嗯,好,我停下来了。稍等我一会儿。

赵先生赵先生……啊,我们是一个服务性质的栏目,为每一位听众很好的服务就是我们的最大宗旨,阿涛,你说是吗?

是的,要么咱们先放一首歌吧。一首罗大佑的《告别的年代》送给此刻仍在雨中艰难前行的都市人……

喂,主持人!主持人!

赵先生?

主持人,你太牛啦,果然是有一粒石子,我刚刚已经用车钥匙把它剔出来了,淋了一身的雨,太感谢了!

不客气,祝您一路愉快,再见。


曾伟选择了一条车辆比较稀少的回家之路。这条路虽然道路狭窄,红绿灯也多,但避开了主路,从小街中穿行,基本还算通畅。


到时候我的肚子会这么大。谢敏试着比划了一下,会很难看的。

生完不就恢复了嘛。

很难恢复的。你想,肚皮都撑开了,皮肤肯定松弛得不得了,怎么可能恢复。而且,会疼死的。

剖腹产吧。

不剖,我同事说剖的话生完之后会很痛苦,而且还有疤。

到时候看情况,主要看胎位。

嗯。十二周的时候,还得去做唐氏筛查。

是什么?

就是检查看你的胎儿会不会有问题,感染啦,畸形啦,必须得查,查完之后如果不健康就不能生。

哦。

曾伟?

嗯?

万一查出来不健康怎么办?

不会的。曾伟停顿了一下,如果万一不好,就拿掉。

可是,我已经拿过两次了,这次再拿的话,恐怕就再也生不了了。

别胡说。一定健康的。

我好担心。

没事。


在花市小街,为了躲避雨中四下乱窜马路的行人,曾伟不得不急踩了几次刹车。车子前后晃动终于让谢敏忍不住了,她急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塑料袋,大口大口的呕吐了起来。曾伟只好把车停在路边。这时雨似乎小了不少,天也亮堂了些。


在谢敏呕吐的同时,五米开外的一幅场景吸引了曾伟的注意。一辆银色的小轿车似乎陷入了一个水沟里,轮胎部分已经看不见了,从车窗看进去,一只金毛狗正直立着,两只爪子扒住紧闭的窗门,嘴里大口喘着粗气。在车的周围,聚集了几个路人,对着狗指指点点,表情或欢愉或亢奋,但并无一人上前施救。就在谢敏即将完成呕吐之际,一个二十几岁、穿着休闲的姑娘手里提着一袋东西,打着伞,从路旁的超市里出来。等她发现自己的汽车以及宠物的糟糕状况,吃惊得嘴巴窝成了“O”字,紧接着音调夸张无比地“哎呀”一声,把伞往路边一丢,冒着雨朝自己的车扑去。只见她隔着车窗大声呼叫着那条狗的名字(好像是叫哪咤?),不时还用拳头捶打几下,奋力拉车门,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流满全身都无济于事。车内的狗见到自己主人(或者“妈妈”?),也变得激动万分,上蹿下跳,狂吠不止。在曾伟看来,这一幕不仅毫不感人,还相当滑稽。


在围观者的提醒下,姑娘才想起自己是有车钥匙的,但她试着按了好几下电子中控锁的开锁键,汽车门依然打不开。可能是发动机进水了,一位看上去颇有经验的男子站了出来,你这车是全电脑控制吧?在得到肯定的答复后,男子沉吟片刻,然后非常老道地说,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把车拖到高处等水干掉再试,不过太耗时,而且你没法拖车啊;另一种办法就是砸车,先救狗。


但是,我的车……姑娘面露难色。


还管什么车呢,救命要紧,在这时候,钱财都是生外之物,什么都没有生命宝贵。


这时,围观的群众也统一了口径,一致力劝那位姑娘砸车。大家就像一群跃跃欲试的武将,等待主公下一道火拼敌人的决定。姑娘还真像个帝王一样,双手背后,小头微垂,来回踱了几步,最终站定,对着落雨的天大声吼了一声:砸!众人如释重负,纷纷埋头去找石头或金属硬器。事情变得简单清晰起来。


曾伟下车绕到谢敏一侧,透过车窗把装有呕吐物的塑料袋接过来,扔进了路边的垃圾箱。驾车路过“救援现场”的时候,众人已经把汽车包围了一圈,个个手持石块,在那位姑娘的口令下,一下一下整齐划一地砸着车子的各个部位。被救对象——金毛狗的叫声变成了呜呜低嚎。


他们在干什么?谢敏刚才一直专注于呕吐,这才发现有这档子事。

我也不知道。恐怕是被雨淋疯了吧。


半小时后,他们终于顺利回到了家。当曾伟把穿着新裤子的孕妇谢敏扶进家门,真正的暴雨降临了。他赶紧来到阳台,把窗户关死,雨滴如漫天飞舞的利箭斜插在玻璃上,令他心惊胆颤。一直感觉疲倦的谢敏去卫生间随便抹了把脸,便晃晃悠悠爬上了床,并很快就睡着了。


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后,他打开电脑,上了会儿微博。微博上面到处都是针对这场雨发出了消息和议论。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便拿本小说坐在阳台上看了起来,由于光线不足,他打开了头顶橘色的灯。窗外的风暴愈演愈烈,屋内却显得十分安宁。他不禁庆幸自己回来的很是时候。


直到眼皮越来越沉重,曾伟才放下书本,起身走到床边,在谢敏的身边躺下。谢敏睡觉的时候眉头总是蹙着,好像睡觉对她来说是件极为痛苦的事情,给人不安详的感觉。要在平时,曾伟可能会伸出手去把她皱起的眉头展平,但此刻,他实在是太困了,没有那个气力。


朦胧之中,他感觉有人在搓自己的脸,一睁眼,是谢敏已经醒来,左右两个拇指并在一起,正给他挤粉刺。这是谢敏常干的最有满足感的事情。


别动。

啊,痛。

必须挤掉,你看,里面都有黑头,不挤的话你脸上又会多出一颗痣。

多就多嘛,我又不在乎。曾伟的脸上的确长了很多痣,有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长出来的。

我在乎。忍一忍啊。

过了一会儿,谢敏不挤了,只是盯着曾伟的脸看个不停。

看什么呢?

我在想,要是生个女孩也像你这么大鼻子,就完啦。的确,曾伟是个大鼻子,而他一直想要个女孩。

不挺好的嘛,这属于显性基因,跑不了的。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给孩子取了会儿名字,但都不怎么满意。晚饭曾伟照着电视上一档饮食节目做了一顿豆角焖面。由于用的是挂面,有点偏硬,酱料又偏咸,吃得谢敏很不高兴。最近这一段时间,基本上都是曾伟下厨,但他会做的菜实在有限。


饭后,两人看了张碟片,《蝴蝶梦》,希区柯克的老片子,谢敏说自己小时候就在连环画上看过,但内容已经差不多都忘了,只记得性格怯懦的琼芳登以及那个面无表情的丹佛斯太太。片子长达两个小时,只过了一半,谢敏就在曾伟怀里睡了过去。后者保持着固定姿势看到了火烧曼陀丽。在这个过程中,楼下不断传来汽车长按喇叭的嚣叫声。


时间已经是夜晚十一点半。将谢敏扶上床,曾伟去卫生间洗了个澡。莲蓬头上的水顺着头顶流泻全身,立即让他想起了眼下的这场雨。不知为什么,他感觉到呼吸越来越困难,水滴一个劲儿的往自己毛孔里钻那般难受,视线模糊,脑袋一阵晕眩。他赶紧关上水龙头,身子也不擦就扶墙走出了卫生间。来到阳台,打开窗,空气和雨一同涌了进来,这才感觉呼吸通畅了起来。楼下不远处的街道,灯火通明,一辆工程抢修车正在轰隆隆积极作业,几位市政人员穿着雨披,在交流着什么。积水已经没过了他们的膝盖。


回到客厅,曾伟悄悄打开电视,将电灯和音量关掉,切换到新闻频道。屏幕上,一群壮士正在一片漆黑的水域当中抢救一个被困在车内的人。他们将车门用钢条撬开,然后把里面的人拽出,齐心协力将其往地势高的地方运。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被拯救的男人似乎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他用毛巾擦拭着头发,继续换台,最终停留在一场奥运圣火传递仪式上。哦,伦敦此刻正值烈日当空,一位叫不上姓名的运动员身穿特制的运动套装,高举着象征和平、光明、团结、友谊的圣火火把,在无数欢乐的簇拥下,慢跑前行。不一会儿,这名显然已经退役多年、发福臃肿的运动员便如同在雨中浸湿般大汗淋漓。


2012-7-26

Photograph by brookeshad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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