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爱2015年09月01日 新安晚报
□淮南 苏蜜桃 从景区返程的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半了。一天只顾玩儿了也没给老太太打电话，上高速了才打电话告诉她：我们准备回家了，晚上晚点到家，吃饭睡觉都别等我们，记得留门就行。就翻来覆去几句话，喊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听到她回答，然后我们带着一天的收获和疲惫专心开车了。离家近四百公里的路程，至少要四个小时才能到家。 十点钟手机响了，一看是从家里打来的，心想，这个眼花耳聋的老太太还可以，两天不见，竟然会打电话了，要知道已经教她好久了她都用不了智能手机！于是特意让铃声多响了几声才接通，结果是个陌生的男中音：你好，我是你家邻居……我的心嗖就提到了嗓子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邻居说，“你妈妈让我打电话给你。”电话转到老太太手里的时候，我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不是说了晚上晚点回家吗，快到了，你急什么？耳朵背也有好处，她完全听不见我的怒气，只在电话那头生气地说：天还不黑就打电话说回来了，十点多了还不回来，快让我担心死了，以后你们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哪里都不要去了！ 唉，想必是返程时那个报平安的电话她老人家只听见了一个“回家”。十点五十才到家，一行人刚到门口门就开了。本以为到家后老太太会很生气，谁知老太太满脸开心地说：终于回来了，平安回来就好，饭还热着呢，要不要吃点？原来这四个多小时她一直坐在客厅等我们！她真的老了，身体又不好，有些于心不忍。 想起老太太和小伙子刚回来那几天，第一个夜班，晚上九点多我已经在单位宿舍睡觉了，接到家里电话，小伙子哭得稀里哗啦的，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那头又听不到老太太说话，我快急死了，赶紧起床打个车就往家跑。路上想起一万种意外，心都快碎了。早在前年，小伙子在卫生间摔了一跤，因为公公不会打电话，又不知道找邻居帮忙，最终缝了六针的伤口就那么晾了四五个小时才处理。从那以后，只剩老人和孩子在家的时候我总是提心吊胆的。那天晚上四十多分钟才到家，到家时小伙子已经睡着了，老太太还没睡，完好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问她怎么回事，她只说小伙子想家了，瞎闹人。我松了一口气，然后为大半夜的这一趟奔波又发了不少脾气，因此上老火了，耳朵后边的毒瘤一夜之间就壮大起来…… 不久之后又有一天上白加黑，要在单位过一天一夜才能回家。上班后我打家里电话没人接，从早上八点半打第一个电话开始，断断续续打了七八个，一直到下午三点多才打通。听见他们说话了，心才放回肚子里，否则下午就又得专程跑回去看看了。同事看我焦虑，就劝我说不要过于担心，有人看着孩子呢，对孩子也该放开手。明知她也是好心，但是那些话在我这儿说出来似乎不太受用。我就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各家情况不一样，你不能以自己惯常的眼光去看待所有的事物。她不服。于是有了以下的对话—— 我问她：你妈多大？她答：我妈六十。我告诉她，我妈六十六了。 我问她：你家几个老人带孩子？她答：两个。我告诉她，我妈一个人带孩子，身体又不好。 我问她：你妈识字不？她答：识字啊。我告诉她，我妈不识字。 我问她：你妈会打电话不？她答：当然会。我告诉她，我妈不会。 我问她：你妈在城里多少年了？她答：四五十年吧。我说，我妈进城才四五天。 我问她：你妈过马路知道看红绿灯不？她答：当然知道。我告诉她，我妈没在城里待过，不知道看红绿灯。 我问她：你妈能跟人正常交流吗？她答：能。我说：我妈听不懂淮南话也不会说普通话…… 我竟然从这简单的对话里发现，我的母亲，她除了爱，一无所长；除了被爱，也一无所有。我本不想把老太太的缺点与不足公之于众，因为她是我妈，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因为她已经做了我三十多年的母亲，小时候我习惯了仰视她，而长大后又已经习惯了不由自主地照顾她。而如今，六十六岁身体不好的母亲，她不识字、不会打电话、过马路不知道看红绿灯、出门经常忘带钥匙、出去了还会迷路，甚至买菜时简单的交流都要一边比划一边说……就这样一个需要我们照顾的老太太，还要让她去照顾一个六岁的孩子，我怎么能不担心？ 就在今晚，十点钟的那个电话，她是怎样小心翼翼地敲开邻居家门，又是怎样一边比划一边说才让邻居听明白她的意思？我竟然还好意思冲她发脾气！唉，最坏的一面总是给了最亲的人。 我不富有不精明，说起来也不够听话，未来能给她的，除了爱，也只有耐心和陪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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