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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饺

 圆角望 2015-09-02

 ◎ 斯尔然

上学的时候曾和同学在杭州玩,跑跳折腾一整天,都感觉饿得能吞下一头牛。还来不及和他们细述哪家的汤头鲜,哪家善做鱼,他们就做好了决定:就刚才路过的饺子店吧!

好多人确实是把饺子视为圣物的,以至于大小节庆都要来这么一发,冬至饺子,过年饺子,聚会饺子,周末吃顿好的,大家欢欢喜喜来包饺子。可是在本帮菜遍地的杭州提出这种要求,还是让人忍不住怒从胆边生,想把他们一个一个推进西湖——他们一定不会生气,多有仪式感,多像下饺子。

总吃食堂菜的人口腹满足感最强,随意家常小炒都能吃出宫廷菜肴的感觉,我很少挑食,除了还是不怎么喜欢饺子,就是那种白白外皮水煮的饺子。馅也多,韭菜鸡蛋、猪肉白菜、茴香牛肉——茴香的香料味太浓,在南方的餐桌上并不常见,但与细碎的小牛肉一起,味道也不坏。更何况海边人善制各式鱼鲜,墨鱼、鲅鱼、马鲛鱼……绞碎的鱼肉包成饺子,虽省了吐刺之苦,可吃着总是觉得怪。不解鲜美鱼肉为何要包裹在那一层面皮里,还放滚水中煮。

不喜欢水煮饺子的具体原因说不上来,大约是与记忆不符导致的味蕾闭合。小时候吃的饺子是蛋饺,那时候傍晚走在街上,总能看见住平房的人家拿出小炭炉,就着一蹿一蹿的火苗做蛋饺。鸡蛋打在小盆里,用筷子搅匀,再放到小火上烤,老人家用盛汤的铜勺舀蛋汁前,总要用凝固的猪油擦一擦勺壁。舀上不多不少慢慢转动,黏住勺子的蛋汁便慢慢变成蛋皮。摊蛋皮可不易,将干未干前要放上馅,若是摊破了,黄澄澄的蛋皮便拿去给馋嘴的幼童。蛋饺里放虾子是我的最爱,鲜虾子去了皮和线,料酒浸过又剁成泥,再放几颗绿色豌豆,就热包住,蛋饺也就成了。虾头也有用,放在薄油的锅子里炸炒,虾黄和虾头油都慢慢浸出。腌好的咸蛋黄拿来一个打碎,鲜鸡蛋也放上一个,咸鲜咸鲜,炒饭拌面皆宜,香味简直有攻击性。

小而精美的蛋饺放在笼屉里蒸熟,金黄外皮中还有几缕没搅匀的蛋白,虾子肉被碾碎,隐隐还有料酒的微香,吃起来松软绵嫩。或者做汤,土鸡汤里油漂一层浮油,放硕大的鲜美冬笋,火腿,皮冻,鹌鹑蛋,还有千张结和小蘑菇,快熟时下蛋饺与小青菜,关上火之后再洒一把胡椒。三鲜虾饺汤最宜冬天里吃,堆尖盛上一碗吃得腹中暖,最是驱寒。陶土锅煮好,打开来青黄褐红白,各种食料的味道叠加成驳杂的香气,闻起来像是清朝小说中惯有的大团圆。

我童年的吃食也多,却总能回忆起冬日里的蛋饺。似有凛冽寒风,太阳的颜色发白,好像并不怎么暖,细细的冰凌挂在屋檐下,桌子上的那锅汤有漂亮的色彩,还有小小的,鼓鼓的,香香的蛋饺。多少小童曾我和一样得意地大叫:你们都快来看,我能一口吞一个蛋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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