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月，因为新书活动，跑了好几个城市，从南到北，一路紧赶慢赶，走马观花。以后人问，是否去过某某地，可以答去过，但真正遇着的，不过匆匆一瞥。 可是，即便匆匆，也可以记一下。 四城记 在南京谈上帝 一 从前读书时，宿舍里有一南京人，姓丁，学法律，嗜好打魔兽争霸。我睡在上铺，每每起床（起得晚），便听见下面一片怪兽的嚎叫，同时键盘鼠标噼里啪啦如同暴雨，间或还能听见丁的经典骂词：“呆——逼”（那是遇见不称心的队友了）。 除“呆逼”外，丁还列举过不少经典南京骂人的话，我都忘记了。只记得他说过一个玄武湖，如果去南京，可以转转。 这回来南京，本来想找丁出来叙叙旧，然而翻电话通讯录，没找着。很多人都是这样消失的。在一个环境里，遇见一些人，一起生活着，忽然翻了篇，毕业了或者辞职了，那些人就一并退到记忆的背景里，平常不察觉，有时候想起，也只能想起罢了。 二 到南京，已是中午。晚上，云想小姐请吃饭。去老门东。老门东是一片古城区，修整开发，成为文化旅游项目，满眼青砖瓦房，与各种江南古镇都像。怎么个像法？首先，有一好壳子，乌镇周庄凤凰，莫不如此，房子本来好看，是天生丽质。然后，壳子里面装着一样的咖啡馆饭店，纪念品也是一模一样，这叫旅游经济。这壳子，叫商业文化地产，或者文化商业地产，文化是陪衬，要点是商业。 我其实挺喜欢这样的“古城”。它就像孙悟空的金箍棒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妖精来了，也是看不见的。圈子里，好像一个童话王国，一踏进来，就和外面世界的高楼大厦脱离，转而平心静气，优哉游哉，即使是装出来的，也是悠哉，不容易的。 我们转进小巷，侧身滑向一家饭店，似乎是南京菜。好大的堂屋，足有五米高，木建筑，墙面灰白有痕迹，是做旧还是本来那样，我分不清楚，但是进入观感，清新雅致。吃了一盅排骨汤，配上一小碟炒米，金黄色，云想说要倒进汤里喝，果然，一粒粒炒米浮在骨汤上，一口舀进嘴里，脆香酥滑，真是会吃。 吃完，去秦淮河。秦淮河大概没有人不知道，但也没有几个人知道得清楚，说起这三个字，不外乎是香艳的联想，具体怎样香艳法，只有求教于电视，可是我们都知道，电视是不可信的。 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见，还可以想，见了，便想无可想。秦淮河在霓虹灯光的掩映下，真是一点也不好看，都说大俗大雅，可是也只见俗，不见雅。不知道以前的秦淮河是不是这样？ 三 朱赢椿先生的工作室在师大校园里，名字叫做“随园”，借了袁枚的号。他最近出版的《虫字旁》，拍摄记录了这个小园子里的各种蚂蚁昆虫，很有意思。 来得早，校园里树木繁盛葱茏，是老园区才有的安静，听得见鸟叫，人行走，也不着急。园子门口一片青苔，刚刚下过了雨，门打开着，进去是一个小展厅，展着房主本人的设计作品，有许多很有名气得过奖的，也有一些从前看过但不知道是他设计的，再进去，则是一个大宽厅，待客接人，后门一个小天井，对面是真正的工作室了，门半掩着。 寻常谈了一些话，就走了。还是上午，热气还不大。坐到车上，心想，要是自己也有一个这样的院子就好，不过也就是想想，但云想说，其实不难的，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恩，虽然不是这么回事，但是听起来，愿意傻傻相信，是这么一回事。 四 下午是新书的活动，在大众书局，活动结束后，去先锋书店转转。先锋书店，被许多人谈论过，于是好像不是一个书店，而成为一个想象中的意象，真到了，心会稍微落下来，和去秦淮河一样。 首先，那条长廊，尽头是十字架的那条两旁都是书的长廊，并没有照片中看起来的那么长，那些照片中刻意特写放大的雕像，也没有那么大。不过，这书店真大，一眼望过去，好像没有尽头，书也真多，不全是新书，所以逛起来很可以撒开膀子，但行走在这地下空间，确实空气不畅，头有点晕，于是只好囫囵吞枣的出来，退到马路上去。 南京的马路，两旁多植法国梧桐，据说是宋美龄当年的指令，具体如何，不清楚。但我喜欢法国梧桐，特别是春季新叶抽芽的时候，那种绿色，一定要把整个城市叫醒不可，到了秋天，树叶一片片全部掉光，秃秃的枝桠，才叫真正的秋和冬。这种树我从前读书的中学，种了不少，课上走神，便转头看见他们，风里雨里，都是他们。 五 吃过饭，沿着梧桐走，和邝芮（我的编辑）及他的一位朋友去玄武湖。传说中的玄武湖。其实呢，是一个公园。公园这个词真是煞风景，听到公园，再好的地方也要掉下来。不知道西湖称不称公园，其实不叫公园，也是一样的嘛。 在玄武湖的堤岸上走，没多注意人造的灯光照射的风景，一心和邝芮的朋友谈论上帝。他是信徒，而我们不是，自然就有很多问题可以谈，诸如上帝存不存在，如何存在，诸如天堂、地狱什么样子，其实我最好奇的是，他是怎样转变有了信仰的，到最后，也没有弄清楚。不过，这样的纯粹概念化的聊天是充满乐趣的，有一种白马非马的快感。把现实啊工作啊全部抛开，谈一谈上帝，其实蛮难得。 谈到夜深，各回各家。这玄武湖就算是走过了，日后遇见丁，可以说，我去过了的，还和人谈了一通上帝呢。 （待续）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