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夏天,我去北方一座有海的城市,夜色里在海边沙滩上行走至今印象深刻。细软沙滩,微凉 海风,还有天空中圆月倒挂海中央。在稀少的人烟里,海浪声此起彼伏,拍打沙滩和岸边搁浅的船只。海水颜色早已退却白日时的清透澄亮,成黑色一片,辽阔无边。天上几盏孔明灯在黑色里发光发亮。周边万物相谐,浑然一体。人在其中,被搁浅和深藏的心事延绵,柔软,如同海水被挤压,一层层,从身体里涌现出来,被自己聆听,得到片刻放松和倾诉。
那一刻,城市的喧嚣和繁杂,被暂时隔离和遗忘。森林石头和高耸的楼宇及茫茫人海,如同虚幻,所有快节奏如同被潜入深海游动的鱼,选择最深处,自由悄声游动。任凭世间如何潮汐涌动,退来如期。至少当时,人是自由,真切,如同天地般寂寥无声。
我知道那样的时刻非常稀少,因此清楚并享受它的清宁所在。现实生活需要做到平衡与停歇。曾经我是那么不懂放松自己,为了生活,工作,不曾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如同绷紧的琴弦,日复一日,难有休息,工作之外的时间,即便周日也是用来书写和阅读。那些因为书写完成早期的稚嫩与蜕变,让我看到成长的阶梯是如此清晰,明朗,年轻的活力与能量让人兴奋。大脑被文字塞满,唯有做到不断放空。直到后来,越写越多,下笔多有考虑,发送文章也开始变得谨慎甚至惧怕。我知道这是书写带来的怀疑,如同病炉,需要治疗。
直到有一天看到罗伯特·卡帕的“像”蚂蚁一样工作,像蝴蝶一样生活。”它让我开始停下来重新思考新的生活方式。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工作,生活,周而复始,生命即是如此转动,富有生机,充满韧性,在社会每一个角落,扮演各自角色,低头劳作,辛勤付出,最终各自所获。这是我们生而为人需要完成和做到的努力。我们都是如此渺小却又这样旺盛。“生命就像野草,这也是我历经20多年的生活才真正理解和直面它的含义。”隐含的无常和徒劳让人唏嘘。生活的残忍和无力就在于,我们却依旧要因为生活,工作,琐事,这样,那样的压力和突围,保持精力旺盛,勇敢无畏,去适应环境给予的变化,而非在变化中不断去抱怨及自怜。
我们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怎样与直面而来的冲击,物质保持一定的距离,警醒自己完成精神治愈与蜕变,如何不管前路荆棘布满,也要带有伤痕不停赶路,是我们需要完成的事情。
一如曾经的我,保持生存能力的工作,用于生活。它代表个人的存在感和价值感,为此耗费我大部分时间和精力,亦让人疲累和困惑,如同俗世里的所有人群,显得渺小如同尘埃,又是那样的需要具备隐忍和耐力去面对生活留下的种种创伤和遗憾,及不停让自己得以平复。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人的精神愈疗,由此完成蜕变,如同蝴蝶脱茧。
对于凡俗男女而言,我们的命运大多普通平凡,很难天生铸就光鲜,如同蝴蝶一样,它一生要经过卵、幼虫、蛹和成虫四个发育阶段。它们在破茧而出的一瞬间前,大抵都要经过漫长的黑暗和痛苦,一切靠自身完成。这一点和鹰的蜕变是非常相似的,如何断喙拔羽,怎样筑巢于悬崖,开始苦行憎般生活,等候新的重生。这样的过程充满 “虐待”与“煎熬”,之后重新翱翔于天地。
人何曾不是如此,只有抵达黑暗和苦难的真相,才可能真切感受光和生机带来的美好与珍贵。这样的过程如同蝉蛹冲破黑暗,破茧而出。那一刻的美丽与自由,即是人生,身心获得新的锻炼与成长。在蜕变中,我们发现新的自己,洞见新的生活。这些生物重生哲学和人想获得新的生命动力及持续勇敢更新自我的代价是多么相似。人的蜕变需要勇气、时间、坚持、思考、智慧,最终完成新的变更。无论生活、工作都是如此。所谓的死而复生大抵如此。而在这样的过程中,果敢和决绝,磨砺和隐忍、方法和探知,都是完成其蜕化的重要因素。始终相信,选择和渴望进步,让我们得到更好体验。即便这样的过程让人疲累,伤痛,甚至血肉模糊。你若想获得不一样的人生体验,必定要付出个性难以被复制的精神定力。
曾经我们与生活一道,共赴进退,疲累带着镣铐行走,难得休息片刻。我们被现实或虚妄成功或幸福定义所迷惑,盲从,生活的道路为此形成固有的程序,千篇一律,如同命令和指示,似乎我们自己的人生都要照搬他人才好。直到有一天,我们被各自命运轨迹所打破,身体和灵魂被某种真相砸醒,行走的足迹需要寻找新的变道,重新积蓄力量,我们才开始新的思省,发现人生太多虚幻,真正存在只有自己内心的宁静平和及一颗勇敢,坚韧的心,带着它上路,怎么走,走多远,都不会错到哪。
而这样的过程,不正是需要我们做到的吗:像蚂蚁一样工作,像蝴蝶一样生活。不经历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人来到世间,按照宗教意义来说,各人自有轨迹与安排,业风会带你到相应方向和目的地,你只需要在行走过程中不断调整,心感受接纳一切喜乐艰难,生命因为我们的付出,隐忍及担当,意味深远,值得共赴。
所有坚强和努力生活的人们,他们普通而真实,在生活中寻找自己的存在感和价值,我们所完成的一切微小,最终都为化成虚无。我们可以如同大地生长的野草,坚韧而旺盛,亦可以如同天空翱翔的飞鸟,穿越高山低谷,丛林湖泊,最终了无痕迹。我们可以生如蚁而美如神,在生活面前,保持微渺,平静,获得优雅绵长的生活。我们还可以热爱并享有人在世间所获得给予的一切,但我们并不属于和沉溺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