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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男孩,上海男人

 鸽子飞吧 2015-09-12

上海有个新的电视节目,最近很火,叫《阿拉碰碰响》,节目全部使用沪语。很多外地到上海谋生的媒体人一亮吴侬软语,其中嘻噱、谐趣的环节真是不少,极容易令人捧腹,笑弯腰。我作为北京出生的上海人竟然可以像评委一般指出他们哪里的发音不对,于是突然想得很多。

想到1966年把我们拉到上海的绿皮火车;想到那时黄梅天的上海,那个笼罩在牛毛细雨中的城市,以及被雨水冲刷得如洗的绿树和楼房;想到小伙伴们说的上海话,我们愣愣地睁大眼睛,但又懵懂茫然的样子;想到没多久,我们学会了上海话,给爸、妈当翻译;想到妈因为听不懂上海话,把“固执”说成了“骨折”,说谁谁“骨折”,弄得我们一时迷糊,人家不是好好的吗?哈哈。

哦!终于到了可以评说40多年前的人和事,那是怎样的一种光景。老了总自觉不自觉的追忆往昔岁月,碎碎念加上碎碎嘴。对后者,我防范得还行,但是碎碎念却每天在脑子里潮起潮落,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勾起。看了这个比赛,自然想起自己这个外地人到上海的很多往事。

我们刚到上海的后不久,就在社区里名声大振,说起那几个“小北京”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走到哪儿也会被这个大叔、那个大妈无端拦住,为的就是我们说出的那一口银铃流利爽脆的京腔,然后他们就满心欢喜地笑,而且一句、两句还不让走,我们得从人群中挣扎着突围。

那时我们到酱油店打个酱油都是件麻烦的事,那些营业员永远是听不懂的,一遍又一遍的问,不问个心花怒放他就不转身,弄得我们老是大红脸。没多久,当我们学会了上海话时,用上海话跟人家交涉,这回人家听不懂上海话了,非得你用北京话说一遍人家才转身。当我们用老油条的上海话说各种事的时候,他们也不跟你玩了,你也就成了了无乐趣的人了。跟你的纠缠才人间蒸发,你看到的是一张张刷过糨糊的脸,我们也就跟大多数上海孩子一样不招人待见了,既享受不到人家的笑脸纠缠,我们也就没什么“围”可突了。

岁月流淌,我已经一口没有口音的沪语。但是回到家乡时,却困顿于怎么也发不好音的京腔京韵,当北京的售票员流出一溜京音京味时,我竟然听不懂。几乎一开口,人家就知道是我外地人。呜呼,我竟然是外地人,这种寒碜的程度令我自己都无地自容,这车上有几个比我这个北京人老的吗?心里涌出的却是无限的惆怅。哎,尽管我离开这里已经将近50年了,尽管十分固执和坚定的认为这里是我的家乡,但是我竟然乡音已变,鬓毛也衰,前面已经“呜呼”了,这里就“哀哉”吧。

后来,我仔细一想,我何止改变了乡音,我已经活脱的和平演变成一个上海男人。我有意无意的接受“老客拉”这种最典型的上海男人精神的熏陶,穿着干净庄重,注重个人言行,循规蹈矩,又不陈旧古板。我痛恨大男子主义,以平等相待为荣,以家里蛮横为耻,呵护老婆、孩子,脾气好,肯劳作,开心果。我像大多数上海男人那样会做家务,虽然十分反感有些上海男人穿着围裙和饭单出出入入的样子,但是能把烹炸煮炖说得风生水起,看到家人大快朵颐就快乐无比。我信奉上海人常说的“床上夫妻,落地君子。”老婆的包、手机、皮夹三不碰。抗拒烟、酒,在一个抽烟喝酒的朋友“莫唠唠”(沪语,“十分多”的意思)的施工单位保持烟酒不碰的一介清高。

是啊,如果说在中国的土地上,哪里的男人最具有国际视野和行为规范的话,应该非上海男人莫属。我时常以自己是这样的男人为荣、为傲,此生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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