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史上拍的最辛苦”的电影

说起拍电影的艰辛，我们见过不少天灾人祸、缺钱少物、流年不利、运交华盖。但接下来要说的这部电影，却被媒体称为“史上最艰辛的电影制作”，并且，这部三十多年前就完成拍摄的“奇葩”电影最近竟然重新在美国院线上映。

它的名字叫《咆哮》，荧幕史上的独一无二。

这家人用生命在拍电影

文 | 圣玛丽

故事先从影片的女一号说起。

1930年出生的蒂碧·海德伦天生丽质，20岁便只身杀入纽约模特行业，闯出不小名堂。1961年，她被惊悚大师希区柯克相中，担纲主演了影史名作《群鸟》，一炮而红。不过，个性上的差异让两人龃龉渐生，合作完影片《艳贼》不久之后便分道扬镳。

蒂碧·海德伦曾在《群鸟》的拍摄现场吃尽苦头，脸上还真的被鸟啄伤，挂了彩。整个合作期间，她与希区柯克始终谈不上关系融洽，后者本想将她塑造成另一个格蕾丝·凯利，结果却以提前解约收场。

此后蒂碧参演过《香港女伯爵》等影视作品，但影响力都比不上她那两部希区柯克作品。

1964年，蒂碧与比她小一岁的经纪人诺埃尔·马歇尔成婚。她之前已有过一段不成功的婚姻，女儿梅兰妮·格里菲斯此时已经七岁，而马歇尔也带来了他前次婚姻所留下的三个男孩：乔、约翰、杰瑞。一家六口，其乐融融地生活在加州贝佛利山庄的豪宅中。

位于非洲莫桑比克的狮子房

1969年，蒂碧跟随剧组前往非洲拍摄外景。某天在莫桑比克，她与马歇尔途经一栋被弃置的宅院，惊讶地发现那里面生活着三十多头狮子。它们就像是这屋子的主人，在这里优哉游哉。

当时在CBS台正热播一出美剧：《动物医生》（Daktari），它讲述一位美国兽医在东非医治、保护野生动物的故事，蒂碧和丈夫都是它的粉丝。于是，在这两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原本就十分热爱动物的夫妇俩决定了，他们要拍部以狮子为主角的电影，以人类和猛兽的和平共处来提醒外界，保护野生动物。

为研究和猛兽一起拍电影的可操作性，他们咨询了多位专家，结果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专家告诉他们，不光猛兽会伤人，而且狮子老虎放在一起，彼此之间也会打斗，根本不可能和平共处，更别提乖乖地配合你拍电影了。

除非……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你和这些猛兽从小都生活在一起，彼此熟悉。用他们的驯兽师朋友朗·奥克斯利的话来说：“要想彻底了解狮子，你就一定得和它们共同生活几年。”

奥克斯利是当时好莱坞顶尖的驯兽师，为《鹰狼传奇》、《豹妹》等作品出过不少力。他手里当时有只名叫“尼尔”的雄狮，也参演过《动物医生》，颇为驯服。于是奥克斯利把它送到了蒂碧家中，“尼尔”成了他们家第一个猛兽成员。

一年之后，全家人已与“尼尔”混得烂熟，那年的某期《生活》周刊还做了蒂碧一家的专题。照片上，雄狮宛如小猫一样与主人同食共眠，令人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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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经验以后，夫妇俩开始逐渐往家里带各种猫科幼崽了，其中既有被人弃养的（当年的好莱坞，正流行圈养狮子老虎），也有朋友家拿出来送人了的。他们一般都会在家里把这些“大猫”养到七个月大，然后再送去他们已在加州远郊莫哈韦沙漠里建成的一处保育农场。蒂碧和丈夫相信，只要这些“大猫”从小都生活在一起，由他们亲自养大，再过几年便可以安全地和他们一起拍摄电影了。

不久，农场里已有了71头狮子、20只老虎、10头美洲狮、9头黑豹、4头金钱豹、2只美洲虎外加1头狮虎兽。酝酿已久的影片正式开拍，最初定下的片名正演，故事讲述野生动物保护学家汉克（也由马歇尔自己饰演）长期致力于狮虎等猛兽的研究，与两头大象外加一百多只“大猫”生活在同一屋檐之下。某天，妻子玛莲娜带着儿子、女儿忽然来访，恰逢汉克外出不在。于是，妻儿成了这些“大猫”追逐、攻击的对象，直到汉克回来，全家才又恢复平静。

看得出来，如果不是有那些“大猫”登场的话，《咆哮》的情节和制作规模都更像是某种加长版家庭录影。但事实上，影片从一开拍，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难。

先是剧本的问题，电影人向来最怕碰动物戏，因为它们难以操控。《咆哮》竟有多达150只动物参加演出，其混乱状况绝非现场督战的驯兽师奥克斯利一人能够驾驭。于是，每天的拍摄计划准备了也是白搭，剧本也要跟着这些动物演员的即兴发挥而不断改变。狮子跑到哪里，摄影组和录音师就要跟去哪里，辛苦程度难以想象。

但相比之下，更为严峻的还是整个剧组的安全问题。这些“大猫”虽与蒂碧一家早已建立了感情，但对于外来的摄制组并不熟悉。结果便是，整个拍摄期间，全组共有七十多人先后受伤。

其中尤以荷兰摄影师杨·德邦特情况最惨，整个后脑勺被狮子用利爪扯破，头皮整个翻起，结果缝了120针才挽回性命，而大难不死的他后来果然有福，凭着《虎胆龙威》、《黑雨》、《追击红色十月》、《本能》等片成了好莱坞一流摄影师，后来更转型当导演拍了《生死时速》系列和《古墓丽影2》。对于狮口余生的他来说，之后不管遇到何种拍摄困难，想想《咆哮》，那都不算个事了。

同样大难不死的还有小梅兰妮·格里菲斯，她的头部遭遇狮子袭击，脸上缝了五十多针，经过多次手术才没有失明或毁容。康复后她曾坚持要退出拍摄，声称自己不愿意为拍电影牺牲掉半张脸，但最终还是为了家人回到了剧组。再往后，她顺利杀入好莱坞，主演了《上班女郎》、97版《洛丽塔》等作品，还在人到中年时与西班牙帅哥安东尼奥·班德拉斯有了一段还算持久的婚姻。

相比之下，几位主演中伤得最惨的，还是蒂碧和马歇尔夫妇。前者先是被大象从背上甩落，导致腿部骨折、头皮开裂。好不容易康复了，又被狮子咬中颈部，缝了38针。而马歇尔更是反反复复多次被狮子咬伤，因为这些动物的牙齿和爪子上都带有多杀性巴氏杆菌的缘故，人类一旦被其弄伤，伤口极易感染，马歇尔最终患上了坏疽，九死一生。

万幸的是，这么多人受伤的情况下，却无一人因拍《咆哮》而丧命。不过，正因为不断有人伤退的缘故，影片拖拖拉拉拍了十多年才算完事。拍摄期间，原本的投资人意识到这事太不靠谱，于是临时退出，弄得夫妇俩只得自掏腰包，靠着马歇尔在1973年参与监制经典恐怖片《驱魔人》赚到的票房分红，以及他们卖掉多处房产后的所得，才终于坚持了下来。

此外，再算上影片拍摄过程中所遭遇的两次洪灾、一场大火、一次动物集体感染病菌以及数不清有多少回的剧组罢工，称之为史上最艰难的拍摄，毫不为过。

最终，《咆哮》耗费1700万美元成本，终于在1981年杀青。要知道，1700万在当年可不是个小数目。那年的美国票房冠军是斯皮尔伯格的《夺宝奇兵》，其成本也不过2000万，最终拿下了2.4亿票房。而《咆哮》因其古怪的剧情、业余的演出，一上来就没能赢得发行商的认可，结果根本没能获得在美国公映的机会，只在澳大利亚、西德、荷兰等地做了一周放映，票房收入210万。

艰难的拍摄过程也让这对夫妻的婚姻走到了尽头。1982年，蒂碧与马歇尔和平分手。之后，马歇尔基本与电影世界告别，2010年他因脑癌去世，享年79岁。而今年已85岁的蒂碧·海德伦目前仍生活在他们当初建立的那片保育农场，陪伴她的是七十多只猫科动物。不过，如今的她对于饲养动物已有了新的看法。在她看来，从在家里饲养狮子“尼尔”开始，他们便犯了十分愚蠢的错误，“野生动物不是宠物，我很后悔曾让梅兰妮他们和狮子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电影《咆哮》海报

2015年，专攻“老片新映”市场的 Drafthouse 电影公司发现了这颗埋没在影史长河之中的遗珠，从马歇尔儿子那里买下《咆哮》版权，在美国一百多家影院放映，引发不小的轰动。而它这次重映所打出的宣传语也正是：在本片拍摄过程中，没有动物受到伤害；只有70名剧组成员受伤。

撰文：圣玛丽｜编辑：YVES｜插画：玛丽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