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渝与他的登山梦清晨6点的香山沐浴在烟雨蒙蒙中。5点多就已经起床的夏伯渝并没有如往常一样早早从家出发去香山，因为雨天山上湿滑的地面对夏伯渝的假肢而言是个挑战。 尽管如此，观察到雨势已经渐渐变小的夏伯渝并不想放弃当天的爬香山之旅。雨一停，他便跨上单车，从北三环骑到东五环，横跨小半个北京来到香山公园东门口。他觉得今天雨不是太大，地面也并不是太湿，所以爬香山问题并不大。 在爬香山前，夏伯渝在一个凉亭里坐下来，调整他的假肢，“因为爬山所需要的角度跟骑车时不一样”。但是，夏伯渝会刻意把假肢调整到比较适合走路的角度，这样一来他上山会更费劲，锻炼量也就更大。 调整完假肢后，夏伯渝把裤腿挽了起来，露出了假肢。一路上，夏伯渝的假肢让他在三三两两的登山客中格外显眼。 “我身体的任何部分都可以受伤，但是我的脚不能受伤。” 距离夏伯渝失去双腿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年。 四十年前，热爱体育的夏伯渝怀着“免费检查身体”的初衷，报名了国家登山队的身体检查。身体素质向来很好的他由此成为了国家登山队的一员，准备执行1975年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任务。 夏伯渝是登山队中负责突击登顶的成员之一，在海拔8844米的珠穆朗玛峰上，一度爬到8600米。但登顶这事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刮风，粮食储备不够，再加上有女队员昏厥，突击队被迫下撤。 下撤过程中，同个结组的藏族队友体力透支，在休息时候，一个不小心让背包滚落山谷。晚上，一向有“火神爷”称号的夏伯渝，大方地将自己的睡袋让给了失去装备的队友。劳累让夏伯渝在没有睡袋的情况下，依旧睡了过去。一早起来，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适的他还自己走到了6500m处的营地。 直到晚上脱鞋脱不下来，营地医生将他的鞋子绞开，看着他的脚说有冻坏的可能。“但我说我是火神爷，我说我冻不了，我不会冻的”，那时候的夏伯渝很自信。 第二天，他的脚还是没有知觉，“但我还没有认为我能冻伤”。被人从6500m处的营地背到珠峰大本营的时候，他的脚就不行了，色都变了。“变成紫红色的时候，我就觉得肯定不行了”，夏伯渝的脚从粉红色，变成紫红色，再到变黑，他知道，自己要截肢了。 遗传了父亲的好基因的夏伯渝，从小就是运动健将。从练田径到踢足球，他一直都很珍惜他的脚。夏伯渝对足球很是痴迷，“我想着我登完这个山以后，我还要回青海，我还要踢足球。反正我这一生生活中离不开足球，足球已经融入到我的生活中”。 结果从珠峰回来，父亲逝世的消息，失去双脚以及登顶失败的事实，一下子给夏伯渝重击，“生活真的好像一下子掉进了万丈深渊”。 “你安上假肢以后，你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你还可以再登山。” 尽管当年的假肢很简陋，但是外国假肢专家的一句话，还是在夏伯渝心里撒下了一颗种子。再加上攀登珠峰后，夏伯渝发现在登山过程中的那种刺激性、冒险性和挑战性很适合当时年轻的他的心态，便喜欢上了登山，“就这样，再登珠峰就成了我的一个梦想，成了我一个奋斗目标”。 康德说，没有目标而生活，恰如没有罗盘而航行。本来对未来陷入迷茫的夏伯渝，有了“再登珠峰”的信念后恰似有了罗盘的指引，他开始朝着目标奋斗。绑着牵引沙袋在腿部训练、俯卧撑、仰卧起坐，他从病床上就开始了训练，这一练就是40年。“为了我的梦想，我就从40年前一直在开始奋斗。”如今说起来，夏伯渝还是一脸骄傲。 但是，尽管夏伯渝斗志满满，但是在当年，假肢这个“硬件设施”的发展，还是跟不上夏伯渝宏图大志。他笑称自己见证了中国假肢发展的整个历程。“刚开始底下是个木头板，这上面两根铁条，上面一个皮子，穿在上面，你整个的负重全在脚底下，就你残断的脚底下，特别疼，时间一长都破了。”从一开始让人走路都很困难的木板假肢，到后来的玻璃钢，再到现在的硅胶、碳纤和钛合金，夏伯渝也渐渐地从只能躺在病床上，到能走路，到能从事普通的残疾人运动再到现在的能攀登高山。 从一个国家登山运动员到一个残疾人的转变，对夏伯渝的心理冲击还是巨大的。他有他自己的骄傲，为了不让人家看出他是残疾人，在走路的步态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后来他又参加了残疾人运动会，因为本身就是运动员出身，有优势，所以只要他参加了项目，就可以拿到奖牌，这给了夏伯渝很大的精神安慰。 2011年，60岁的夏伯渝参加了在意大利举行的首届世界残疾人攀岩锦标赛。怀着“重在参与”心态的他，拿到了运动生涯中最重的两块金牌。也是这次攀岩比赛，促发夏伯渝制定了更加具有针对性的登山训练计划。 他开始有意识地去测试自己登雪山的体能。2012年，夏伯渝登上了海拔7509米慕士塔格峰。“我觉得我的体能、耐寒能力、适应性都还不错。”这次成功给夏伯渝打了一针强心剂，也证明了夏伯渝仍能登山。 “我也希望吧，希望明年风调雨顺，让我平平安安地完成我的梦想。” 1949年生的夏伯渝，今年已经66岁了。从体力来说，夏伯渝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所以我必须要尽快地完成我的理想。” 无奈好事多磨，2014年的珠峰雪崩和2015年的尼泊尔地震，使得两次都已经到达了珠峰大本营的夏伯渝都因为环境的客观因素抱憾而归。 “60多岁了，登珠峰对我来说肯定是很大的一个困难要克服。”这种困难还在于日常的训练，夏伯渝每天早上五点钟就起床进行力量的训练，而这是从他四五十岁时候就制定的训练计划。他六十几岁还在按照这个运动量和运动强度，年纪大了，难免觉得吃力。 但夏伯渝现在只能倚靠锻炼来减缓体能的衰退，“我必须得坚持，不能减运动量，减运动量会对我以后的登山不利”。退休以后，他还自己制定了登香山计划，一个礼拜会去登三次香山，许多经常去登香山的登山客都对夏伯渝很熟悉，有些会停下来跟他打招呼。 “这一生就这一个爱好”，夏伯渝祈求明年风调雨顺，能让他平平安安地实现梦想。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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