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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可以是简单的

 圆角望 2015-09-28
                                                     乙苗

  叶落,秋黄。单身公寓逼仄,石灰白的墙面上,有一张李宗盛的大头彩照。他的笑容是邻家大叔式的,刀削的皱纹因此展开,像CD上刻满的纹路,每一条,每一圈,都有故事。
  我在张江,我来到这个曾经陌生的城市,在IT男朝九晚九的工作日后,习惯用李大叔的面容和歌声,照亮这间小小的屋子。
  同事小鸥拉我去逛街,其实是去家居旗舰城。一个月前他为他在人才公寓的小单间配了一个古典布艺沙发,很快地,他就发现整个屋子都不对劲了。上上周换布艺带穗脚的窗帘,上周给简约的茶几配地毯、琉璃果盘和烛台,这周就要在墙上钉画,还最好是油画——可他那点收入连小尺幅的都不敢碰,就得去家居城搜罗有那么点儿意思的印刷品……两小时下来,他挑到一幅,又发现了新问题。那些散放在电视机旁和书桌上的唱片,得配个雕琢感强烈的CD架子; 他的临时帆布衣柜被沙发奚落得难堪无比,得再去配个木质的;他一贯素雅的床单被套也压不住了,继续折腾我一起去床上用品店拾掇“波西米亚”风格……
  好吧,好吧。我脑海里已经预料得到这样的画面——几周后,他一定会对没空打理的那么多新物件上落下的满满灰尘徒叹奈何。可是,现在劝他,一定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是精致新生活的开端呢,亲。”
  太阳快西沉,我俩腿脚发软正要进地铁,迎面撞上一张面孔。卓越,上一家高科公司的死党。她两手满满的东西,脸上油光光,压不住的疲惫。“怎么样,婚事需要帮忙吗?”我们问。
  “本来,不准备大操大办的。可是,架不住面子啊,还不光是我的。”她嘟着嘴,情绪不高。“为了订个五星级的酒店抢破了头,排到了明年4月,偏偏是愚人节这天,老公又捣鼓着换掉。房子我喜欢简约,他家要派头,装修了一遍又要做不少订正作业,没少捱包工头白眼。婚纱照去意大利拍,他时差倒不过来,眼睛肿了,拍了粉,又发炎了……他妈更绝,已经在为我们做生孩子的规划,包括孩子今后上什么学校,补不补奥数,几岁考雅思托福,钢琴老师要请上音还是上师大的……”
  一阵风过,忽然在地铁的护墙上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不约而同脱口而出,大叔!
  不禁神游去年差不多这个时候,在公司里一样菜鸟样的卓越、小鸥和我,在世博公园里的那个晚上。宗盛大叔说了很多,唱了几首。他轻轻地唱着,我们淡淡地记着,间或他的所谓“一生涓滴意念”,会砸中我们在陌生之地求生的不易与感怀。在他的渡河、登山,结果却望着大河弯弯,隔着山丘,发现无人等候的空落与自嘲中,我们都爱上了那句“终于敢放胆,嬉皮笑脸面对人生的难”。
  那个时候的我们,在刚搬入单身公寓的空空荡荡房间里,四仰八叉乱躺在还没有床单的床上,第一件共同要做的事情就是用我的笔记本放李宗盛的歌,一起狂嚎“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
  那个时候,小鸥的房间一床一桌一茶几一衣箱而已,下了班第一件事,是给窗台上那盆迷你的多肉植物浇水。
  那个时候,卓越喜欢奋不顾身地下厨,用电饭煲煮猪爪汤甚至酸菜鱼,用大小材质款式不一的餐具摆出一桌川菜,我们就像大叔唱的“多少次我们无醉不欢,遗憾我们从未成熟”……
  回过神,在李宗盛的头像下,看到了“简单生活”,不过后面多了一个“节”字。
  哦,又一年了。哦,大叔又回来了,又要说说唱唱和分享他的书房。不过,貌似这一年我们的变化比大叔多,原来的我们哪里去了?
  我们仨相视一笑,有点无奈。
  很快,我们各自奔向不同的轨交。
  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心里有点微凉。大概除了我,他们都满载而归。可是本质上我们又都一样。一样地在这座精彩而变化疾速的城市里“因为不安而频频回首,无知地索求,羞耻于求救,不知疲倦地翻越每一个山丘”。就像,那张古典沙发迷乱了小鸥的生活模式。就像原来特哥们儿的卓越,在她素朴的底子上加上了高跟鞋,口红和指甲彩绘。我呢,每每在周末慵懒地蜷缩房间,生活“干燥”得可怕,张江的上空除了有轨电车的轻鸣,还常常让人感到应该有诗有音乐,而不仅仅是有软件有琉璃有装饰画和健身房。
  我疲倦地躺倒在床上。黑暗中有个光点在笔记本上跳动了一下。第二天我知道了,那是卓越在QQ上的一句留言。
  她买了有大叔的那个节的三张票子。在十月,有蓝天有空旷地有乐队,并远远地看得到江上行船的地方,我们仨,过一个简简单单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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