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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桂生 母亲平生无大爱好，老来唯独好喝茶。每次回去看望她，我总是要捎带些特意买的上等的绿茶作为见面礼，而她总是很高兴，笑眯眯地说：“好，老娘留着慢慢喝！” 别看她年轻时吃了无数的苦，上了年纪后有点弓腰哈背的，满脸都是皱纹，头发白的像是满头银丝，她的精神状态却一直很好，喜欢跟老邻居坐在大街上拉家常，喜欢看电视新闻，若是有时间陪她聊天，说起几十年前的事情她能够滔滔不绝，那些尘封的故事甚至连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都如在眼前。每逢这时，她两眼晶灿灿的，脸上堆满笑意。 “我本是不喝茶的。你父亲年轻时每次在家泡茶，都要给我倒上一杯，开始我还不习惯，后来也就慢慢喜欢上了。孬茶不好喝，又苦又涩。好茶一股清香，从嘴里香到肚子里，连眼睛都清亮起来。我对饮食没什么讲究，就对喝茶还有点爱好，要是能喝上一杯好茶，我就很满足了。可惜你父亲走得太早！”有一年春节，我在家陪母亲聊天，她老人家陡然说起了这话，令我很赧然。做儿女的，只能看着母亲一天天老去，却从不关注她老人家的生活习性，也不了解她在想什么，真的很愧疚。从那时起，我就跟母亲承诺，她喝茶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每年新茶上市，我都要买上几斤贵一点儿的绿茶，用心包裹，放进冰箱，回老家时带给老母。母亲视如珍宝，小心收藏，平时从不泡给别人喝，就连在身边生活的两个弟弟也无缘消受。 大概是前年春节吧，母亲忽地喝起普洱茶了。我先是怀疑绿茶喝完了，接不上线，她才有什么喝什么的。原来，她的轻度哮喘毛病，遇寒则咳嗽不止，到了冬天更加厉害。妹妹过年特地给她带了一盒普洱茶，说是益气暖胃、止咳生津甚至可以延年益寿，泡给她喝喝试试。哪知果然效果明显，说不咳就不咳了，母亲从此就迷恋上了。妹妹就此取代了我，母亲一年四季喝的普洱茶全由她包了。 去年春节，我们携女儿女婿和外孙女赶回老家过年。得知太奶奶喜欢普洱茶，女儿当即表态，以后普洱茶全由她包了，妹妹由此也就“下岗”了。女儿在遥远的海滨城市成家立业后，很少回老家，加上平时忙于事业，连给太奶奶打电话的机会都不多。尽管回家给太奶奶包了一份很重的压岁钱，但当她看到太奶奶老到头发全白、满脸皱纹、背驼了、耳背了，她心里有过一分深深的歉意。“太奶奶，您要健康地活着！以后只要您喜欢什么，我就给您买什么！”太奶奶听得心花怒放，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珠。 那个晚上，母亲打电话来，笑声朗朗，赞不绝口道：“还是你们教育得好！孙女儿给我买了那么多精品普洱茶，够喝一年的！我这心里啊，比吃了蜜还甜！有你们这样的儿孙，我这一生也知足了！”女儿事后跟我们说，她在网上选购了一斤500元的上等普洱茶快递给太奶奶了。她还叮嘱道，你们以后可要经常提醒我别忘记了哦！ 在为女儿的懂事感到欣慰的同时，我自己反倒有些愧疚起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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