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业文
纵观我国成语，绝大多数都有一个准确的出典或出处。而成语“闭门造车”，在许多介绍它出处的典籍中，都是一个口径，如《辞海》所说：“朱熹《中庸或问》卷下：‘古语所谓闭门造车，出门合辙，盖言其法之同。’”这条成语的出处，显然不是朱熹的《中庸或问》，而是一个模糊的“古语”。
朱熹（公元1130-1200年）所谓的“古语”到底出在哪里？这就成了学界一块长期化解不开的心病。所以，从朱熹生活的南宋到2009年《辞海》第六版问世，长长的九百余年的岁月里，国人只能将就接受这个“出处”了。直到上个世纪末，这个“古语”却突然从海外飞回，现出了真容——
五代·南唐保大十年（公元952年），福建泉州清源山麓招庆寺（现只留遗址）静、筠两位禅师撰写成一部20卷的早期禅宗书籍《祖堂集》。公元960年宋朝建立后，还有不少人见过这部书。不知什么原因，开宝（968-975）年间，编辑的佛教经典总集《大藏经》却没有收入它。随之《祖堂集》也就失传了。
公元1912年，日本学者关野贞、小野玄妙等，在韩国南部伽耶山海印寺发现了《祖堂集》20卷完整版本。经考证是高丽·高宗三十二年（1245年），高丽国王命人雕版印制的，为避兵火，特意送到偏僻的海印寺保存。二战后，日本花园大学复印了《祖堂集》的普及本。1972年，日本学界又出版了该书的影印本……
至于，《祖堂集》是怎么流传到韩国的？谜团迄今还没有解开。不过许多史料表明，宋代泉州与高丽贸易往来频繁，泉州海商到高丽，即从事海外商品货物贸易，也有为对方购买中国图书、雕造经版等业务。推测，《祖堂集》之传入高丽的时间，应在这部书于国内失传之前，即北宋初年。
1989年，留日泉州籍学者孙立川，在日本花园大学看到了高丽版的《祖堂集》，影印了一部，赠给泉州学界。这部漂泊了近千年的佛学经典，终于作为海归，返回故国。2003年开始在国内重新出版。
细心的当代学者们，就是从这部《祖堂集》中找到了朱熹所说的“古语”。在其“卷二十·瑞云寺”中写道：“若欲修行普贤行者，先穷真理，随缘行行，即今与古迹相应，如似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耳。”
《祖堂集》的最初问世，比朱熹的出生早了178年，尽管书在问世不久就失传了，但书中的警句“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还是被流传被保留下来。朱熹肯定没读过《祖堂集》，他撰写《中庸或问》，引用了“闭门造车，出门合辙”，许是不知其出处，在前面加上“古语”二字。
顺便还得说一下，人们都知道，“闭门造车”有两种解：其一，源于《祖堂集》、《中庸或问》的，意思是由于依据的是统一的规格，虽然关起门来造车，造出的车也会与道路上的车辙相合。词义中性偏褒，今人已不常用；其二，与朱熹同时代、还比朱熹长几岁的郑兴裔（1126-1199）在《合肥志序》中说：“夫事不师古宜今，而欲有所为，譬之闭门造车，未见其合，志曷可废乎！”比喻不管客观实际如何，只凭主观想象办事。完全是贬义，乃今人所常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