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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说，望深渊太久，深渊予以回眸。官场亦如是，只是官场宦海，回眸难见，尽是回声。时而风声鹤唳，时而惊天动地，时而屏声息气，时而雷霆万钧。写官场难，写中国官场难上加难，绵延数千年官场旧习气，与现代政治交织杂糅，螺蛳壳里做道场，西装革履的人，耍的竟还是旧刀枪。说到底，人类一路风霜雪雨，从猿猴到直立，从臣民到公民，纸牌屋，红房子，似变也未变，古往今来，政治事体，大同小异。
《回声》系程青最新长篇小说，江南美女作家写官场，竟刀刀见血，与吴侬软语绝缘，好看，罕见。官场之难捱，与江湖雷同，尽在“身不由己”四字。小说主角普春元，某报副总编，看似年轻有为，前途似锦，实则他人手中棋子，进退不由己。一天，顶头上司梁景灏来电，约其密谈，令其举报国企老总丁鲲贪腐。庄子逍遥游有云：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给一个贪腐的国企老总起名为“鲲”，足见是条大鱼，大老虎，不好对付。普春元接了烫手山芋，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甚至焦虑地无法勃起。在他看来，梁景灏和丁鲲，都是他一心想巴结的大哥，就在普春元首鼠两端之际，鲲化为鹏，其翼遮天蔽日，丁鲲暗中操纵普春元媳妇的表哥，令其对普春元道明厉害，逼其就范。普春元这才发现，自己处境之险恶。你选人，人亦在选你，投诚的弃卒，只求在乱枪下保命。
小说另一条线陈炼，普春元的大学同学，坚持新闻理想，现实里却处处碰壁，抑郁成疾，命在旦夕。没有铺陈好人好报的俗套桥段，是程青高明之处。 天地不仁，道德伦理，善恶有报，只是人的一厢情愿。好的艺术品，敢于跳出这种一厢情愿，在黑泽明电影《乱》中，人世的善恶悲喜，只是苍凉宇宙的过眼云烟，蒿里谁家地，聚敛魂魄无贤愚。好人，坏人，都难逃天地人寰。
读《回声》，像看黑色电影，一镜到底的黑色，字句之间，弥漫着危险，仿佛幽灵深匿其间。小说里的旧情人相逢，暧昧的办公室恋情，像巨痛前的麻药，梦醒时分，是无边的黑暗和绝望。在结尾，普春元用隔夜的残茶，服下了比平时多三倍的安眠药。小说故事当不得真，只是现实里的局中人，此情此境，又有几个能睡得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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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方珺逸 > 《互联网及传统传媒领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