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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是白种人的国家”真的出自戴高乐之口?

 joycue 2015-10-13


本周日,在洛林大区的公开会议上,因“法国是白种人的国家”言论被共和党地区选举除名的Nadine Morano继续顽抗,声称“戴高乐精神正在共和党人(法国最大的反对党)中消失”,并宣布不接受对自己“愚蠢而奇怪”的处理决定。


Morano9月26日晚在法国电视二台《还没睡呢》(On n'est pas couché)脱口秀节目中抛出惊人之语,并称引述自戴高乐,舆论大战由此拉开。然而,除了一贯对外国人持包容欢迎态度的左派政党,Nadine Morano所在右派共和党主席萨科奇与法国极右派党魁勒庞都站到了她的对立面。《回声报》称Morano正在经历的是以一敌众的战斗。



戴高乐将军(Charles André Joseph Marie de Gaulle,1890年11月22日-1970年11月9日)法国军事家、政治家。1958年成立法兰西第五共和国并出任第一任总统。


Nadine Morano言之凿凿,称这是受法国人尊崇的戴高乐将军的话,而现在“所谓的戴高乐精神的继承者也不愿引用”。Morano装扮成戴高乐精神的继承者,甚至特地到戴高乐墓前行礼,大喊欧洲被移民入侵、欧洲人面临文化冲击,激进伊斯兰入侵欧洲。那么,大名鼎鼎的戴高乐真的讲过这样的话吗?他真的是种族偏见者吗?





最新一期《查理周刊》封面:戴高乐怀抱 Nadine Morano,标题是“Morano:戴高乐隐匿的先天痴呆症女儿”。



这是一句只有一个出处的“名言”


Nadine Morano引述的这句话来自Alain Peyrefitte(常译作阿兰·佩雷菲特)撰写的戴高乐传记。曾多次出任部长的Peyrefitte也是唯一一位记录下戴高乐将军这句话的人。



在1994年出版的《这是戴高乐》卷一中,作者Peyrefitte描述第五共和国的创始人戴高乐将军在1959年3月5日,阿尔及利亚战争期间说了这段话:“如果有黄皮肤的、黑皮肤的、棕色皮肤的法国人,这很好。这说明法国向所有种族敞开,它承担着包罗万象的使命。但前提是,他们(前面所述有色的法国人)只能占少数。否则,法国就不再是法国,因为我们毕竟是一个白种人的,继承了希腊、拉丁和基督教文化的欧洲民族。



戴高乐支持发展核子武器、制定泛欧主义外交政策、支持欧洲大陆联合为大欧洲、扩大法国影响力、努力减少美国和英国的影响、促使法国退出北约、反对英国加入欧洲共同体、奉行与盟友不同的外交政策,这一系列思想政策被称为戴高乐主义。


除了这本书,没有其他资料提到过同样的话,能证实它的真实性。这本传记出版时,戴高乐已经去世24年,而离戴高乐讲话的1959年已经过去了35年,可以说“死无对证”。


对此,历史学家Jean-Paul Bled就曾提出质疑:“戴高乐说过,只有写下来的话才代表他的观点,而这段话出现在私人谈话中,并且没有在戴高乐回忆录或演讲稿中落实到文字上。戴高乐是不会对这句话承责的。”


戴高乐支持阿尔及利亚独立、欢迎外国劳工


但是,戴高乐有可能讲过这样的话。在1959年,戴高乐将军掌权的第二年,法国正深陷阿尔及利亚战争的泥潭。当时军方拥戴戴高乐上台,正是希望他平息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战线”的独立运动,将阿尔及利亚保留在法国领土范围内。但戴高乐的想法恰好相反,他开始考虑阿尔及利亚独立,藉此使法国摆脱困境。但当时作为总统,他也许不便于公开讲这样的话,只能支使年轻部长Alain Peyrefitte把消息透露给记者,作为对民意的试探。



1890年11月22日,戴高乐诞生于法国北部诺尔省的里尔,在父母五个孩子中排行第三。他的父亲亨利·戴高乐是一个历史学家和文学教授。戴高乐的母亲Jeanne Maillot出身于北部工业资产阶级家庭。


因此,戴高乐可能正如Morano所说确实说过这句话,但其语境和涵义与Morano截然不同。戴高乐讲到“白种人”,不过是为了强调阿尔及利亚人永远不可能成为法国人,阿尔及利亚不可能成为法国的一部分,这是历史情势所迫,因此阿尔及利亚应该独立。



戴高乐希望阿尔及利亚独立,使法国摆脱战争泥潭。



另外,戴高乐并不反感、歧视移民,特别是穆斯林移民。1959年正是法国战后“黄金30年”(1945-1975)经济崛起时代,各种基础建设如火如荼地进行。那个年代的移民不是包袱,而是法国亟须的力量,没有任何理由受到歧视。移民在法国铺路、盖楼、修桥,并参与了学校、医院的建设,参与建设的移民很多是北非穆斯林。





1940年5月,法国耗资50亿法郎筑造的马奇诺防线,被德军绕道背部击破。6月18日,戴高乐在英国对法国和全世界发表了著名的《六一八宣言》,他所领导的“自由法国运动”从此开始。


1959年的“种族”和今天意义不同


要知道,戴高乐生于1890年,他的成长环境与Nadine Morano女士是迥然不同的。在那个年代,“种族”这个词非常流行,并且尚未被科学证伪。





戴高乐与Yvonne Vendroux于1921年结婚。


历史学家Madeleine Rebérioux在“(19世纪和20世纪)世纪之交的‘种族’一词”的研究中就提到,1908年法国国民议会在“酗酒或生育率”问题时(并不是移民问题讨论),就用到种族一词。戴高乐记录在册的讲话或文稿中,也确实不止一次出现“种族”。1970年,他在? 满怀希望的回忆?(Mémoires d’espoir)中就“欧洲”谈到:“……我一直觉得,今天这种感觉尤为强烈,(生活在欧洲的)各民族拥有共同东西。我们这些民族都属于白种人,都打下了基督教的烙印,有着同样的生活方式……因此,它们应该自然地形成一个整体……”


Nadine Morano特地去瞻仰戴高乐将军墓。


《十字架报》记者Laurent de Boissieu指出,在1950年代,“种族”一词并没有今天的“伪生物学”涵义。当年所谓“人种”往往是地理涵义:“白色大陆”指欧洲,黄色大陆指亚洲,而黑色大陆指的是与白色人种居多的北非有所区别的撒哈拉以南的非洲,也就是黑非洲。


如果戴高乐将军的话可能震惊到今天的人们,那首先应该是跟五十年前社会的基本用语有关,而和种族主义并无太大关系。如果使用同时代通用的词汇就要被贴“某某主义”标签的话,我们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伏尔泰的反犹太主义言论,也可以找到美国“国父”华盛顿以特殊手法维护其奴隶主特权的证据。


戴高乐精神是“人人平等”


伟人说话也不是滴水不漏。戴高乐曾经在私人场合说到“黑鬼”(nègres,根据爱丽舍宫非洲和马达加斯加前国务秘书Jacques Foccart回忆录)。1967年,戴高乐提到犹太人时也说过,“上帝的选民,自信、并且有支配欲。”这既和当时文化及语言背景有关,也和其个人的背景、经历有关。戴高乐也曾对黑脚(当年北非的欧洲人)很不屑,对一般的法国人,也会随意地说到“小牛犊”(veaux)。



戴高乐育有三个子女,小女儿安妮先天智障,戴高乐夫妇没有将其送往残疾儿童养育院,而是“尽一切努力让她高兴”。戴高乐在早就写好的遗嘱中,要求与安娜葬在一起。



伟人也有普通人一面,把他的任何言论奉为圣明来论证自己的观点,显然也是不恰当。


尽管戴高乐的某些言论不很严谨,有时会引起后人争论,但他在政治生涯中一贯坚持平等原则。1946年第四共和国宪法制定时,他已经离职,但仍受到他的影响,该宪法序言中写道:“法国人民再次宣布:所有人类,不论种族、宗教或信仰,都拥有神圣不可剥夺的权利。”


在他直接推动下制定的第五共和国宪法第一条第一句话是这样的:“法国是一个世俗、民主和强调社会保障的、不容分割的共和国。她确保所有公民不分出身、种族或宗教信仰,在法律面前享有平等的地位。”


戴高乐将军作为一个普通人说的话引发了今天的震惊;然而,戴高乐作为总统一直坚守这一首要原则:共和国绝不会因肤色或信仰不同对其公民作出区别。



1944年8月25日,戴高乐将军进入巴黎,并接受德国军队投降书。


Nadine Morano辩称“种族”一词仍被收录在词典中,然而《拉鲁斯词典》对该词条的定义里特别写道:“依照体态和文化的人类分类概念,没有科学依据,作为种族主义及其实践的使用依据。”2013年,法国国民议会决定立法中取消使用“种族”一词,目前只有宪法中还保留这个词。


当然,法国的种族歧视现象是存在的,这也就是为什么Morano似乎自然地抛出种族言论,为什么如今法国党政民间聚焦于对它的讨论。但是在法国谈论“种族”不是中性的,法律禁止种族歧视。不光是Morano,其他人胡言乱语时也往往引起争议。社会党人Georges Frêche说“白人踢足球根本不行”,总理瓦尔斯以前讲到“Blancs, white, blancos”(白人的法语、英语、西班牙语说法),都曾受到指责。(欧洲时报/李婧詝)


编辑:轶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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