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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说红楼与成化窑
“成窑”又名“成化窑”。成化是明朝第九位皇帝宪宗朱见琛的年号。宪宗在位二十三年。宪宗的祖父英宗当皇帝十四年，听信宠臣王振、王新，亲自率兵五十万，征战瓦刺，结果兵败被俘。明朝便立其弟朱祁珏为帝，即景泰年。过了八年景泰帝病危，议立太子为帝，这时已回北京的英宗策划兵变，重新由英宗二次当皇帝，直到去世。宪宗便是接的这个二次称帝的英宗的班。 明代从朱元璋起，经过永乐、宣德几朝的努力，全国手工业大大发展。尤其是北京的雕漆、铸铜、纺织、地毯、织染、宫扇、宫串、瓷缸等的制品，已经成为全国最高水平。后来传世的如：永乐、宣德的剔红雕漆，宣德的铜炉、瓷器、缂丝，成化时的瓷器，都是赫赫有名的。 尤其是成化年间的瓷，被称为“成窑”，是处在瓷器的大转型期。明代瓷器的青花、斗彩、五彩、釉里红艺术形式，均是在明代永、宣、成这几代形成的。特别是成化王朝的五彩，最为神奇。“唐三彩、成五彩”，被历代人推崇。五彩始于宣窑，却在成化年的成窑上达到顶峰。成窑采用红、黄、绿、兰、青五色在白胎作画。无论花草、虫鱼、动物、人物、水果、吉祥图案，笔意高古，色泽朴拙，精美异常，前世不见，后世不二，被称为“大明彩”，是粉彩瓷的典型代表。有的成窑纯以色彩成器，任其流溢，自然形成，宛如“窑变”，是渊于古唐三彩的上釉用彩方式。但成窑五彩不仅使得粉彩愈加丰满多彩，而且艺术效果也远胜于唐三彩。成窑的粉彩，历来被收藏者争逐，特别是海外，其名更盛。《古玩指南》曰：“昔人评明瓷高下，首宣而次成而论者，则云成窑只青花少次于宣耳，五彩则较胜于宣也。总之，明瓷以宣成为第一，而宣成二窑，各有特长，各有精华，未可强别优劣也。”
当然，成窑以粉彩、五彩瓷最出名，并不是讲其他瓷器就没有。事实上，成化间的官窑中的青花，继承了永宣的风格，在釉色选择上，绘画风格和工艺上，虽然是在白地上用兰色构图表现，却异常丰富。没有丝毫的单调枯燥之味，反而清新淡雅，十分高贵。从元代而始起的青花瓷艺到了明代，不仅釉色稳定，在兰、白色彩的世界中，也达到高度和谐统一的理想程度。甚至可以讲在白、兰二色组成的艺术中，中国的青花令任何其他同类色彩的艺术品种望尘莫及。这也是永、宣、成三朝窑匠们对世界艺术和生活用品的实际贡献。 郑和下西洋，带往南亚、阿拉伯、欧洲的瓷器，主要是明代的青花。尔后中西往来贸易中大宗的商品，也以青花瓷为主。 成窑的生产地，仍是以景德镇为主的官窑。器型有杯、碗、盘、盒、盏、壶、瓶、炉、鼎、斝等型制。同时景德镇中的民窑，以及龙泉窑、德化窑，特别是德化窑的艺术人物、佛像瓷也极负盛名。
《红楼梦》中对成窑瓷器倍加赞赏。“只见妙玉亲自捧了一个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就是成窑的典型代表作品。属于五彩中的极品，“明神宗时，成杯一双值钱十万，彼时即如此高价，其精美可不言而喻矣！”《古玩指南》。这说明成窑的五彩杯的价值，绝非一般。所以当妙玉拿出五彩成窑茶杯，用去年收集的天和雨水，泡上极品茶叶‘老君眉’，又亲自捧给贾母。应当讲，这是妙玉最高的待客礼遇了。茶叶、水、茶器可以讲几乎都是绝顶的，礼制上也是无可挑剔的。成窑五彩小盖钟，也代表了身份的可贵，器物价值连城。对任何人来讲，妙玉的尊贵敬老、知书达理、可以讲是礼数周到，落落大方，恰如其分。除了捧给贾母成窑五彩环的茶水外，随同来的其他人则是“一色官窑脱胎填白盖碗的茶。”而对格外亲近的宝钗、黛玉、宝玉则更是高规格待遇，不但茶不同，水不同，茶器更是天下一绝：不是“绿玉斗”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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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昂贵、高贵的成窑五彩茶钟，就因为被刘老老用过，便遭到妙玉极大的反感、愤怒。妙玉对贾母的尊敬礼待，当然是由于贾母是宝玉、黛玉的祖母，还有一层是因为元妃省亲时，贾府以礼相邀，请她到大观园独处，住在栊翠庵堂，作为的回报。从不与外人来往的妙玉，能够煮茶献茗，算是这个世外之人的万分迁就和客气了。但是贾母把这份心意却当成显示和卖弄。把成窑中的老君眉剩下的半盏让刘老老吃了。刘老老是个没有文化、贫穷的乡妇，不但尝不出茶的高雅品味，反而说“淡些，再熬浓些。”的话，更不懂茶器的珍罕奇处，贾母这么做客观上，反而侮辱妙玉的一番尊重。 显然，当时妙玉就极为不满，也不单是对刘老老的，也间接针对贾母的，因为是贾母让刘老老喝的。可是她当面并未发作，而是进到另一耳房时，看到一道婆要将刚才待客的茶器收回时，立刻命令“将那成窑的茶杯别收了，搁在外头去罢。”当贾宝玉知道妙玉“嫌腌臜，不要了。”时，就笑着央求妙玉，不要丢掉，可以给刘老老那贫婆子，让她卖了可以“度日”。这时妙玉又说“幸而那杯子是我没吃过的；若是我吃过的，我就是砸碎了，也不能给她。”但是，她毕竟还是同意给了刘老老。
何以妙玉发这么大的火气，是她嫌弃刘老老的贫穷、寒酸，没有地位，可妙玉是剃发出家，讲究法度无边，贫富不分，皆结善缘。那么是妙玉可能有洁癖症，过分讲究卫生干净，因而讨厌刘老老肮脏，以为她碰过那杯就沾上了污秽。似乎这么理解也并不对，一件器皿是否干净，并不能在谁碰过，也不在于曾经盛过什么，只要洗净就可以了，又何必为此大动肝火呢？其他人用过的“一色官窑脱胎填白茶碗”，她就没有让人丢出去，反而洗洗收起来了。
事实上，妙玉并不是那种嫌贫爱富，或是什么洁癖之症。与她认识很久很早的邢岫烟，说道：“我和他又是贫贱之交，又有半师之分……闻得他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如今又两缘凑合，我们得遇，旧情竟未改易，承他青目，更胜当日，”看来妙玉是个有情有义，不分贫富的人。只是“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由此可知，妙玉家中原是苏州“读书仕宦之家”，带发修行，入了空门，后来“父母俱已亡故”，师傅也“于去冬圆寂”世上无一亲人。可她家曾被权势欺压，自己长大后，身为尼姑，也常遭权势公子欺负。虽身处庙庵，却看到、听到多少官府、权贵横行肆虐之事。所以当初贾府让她来大观园时，曾说过“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后来因为贾府下帖去请，又派车轿去接，才暂住大观园，为元妃省亲充当尼庵主持，但她绝对不是认为贾府与别的皇亲国戚有何区别，所以平时尽少与他们往来，只因为与园中宝玉、黛玉、惜春、宝钗等年龄相仿，又无世俗等级之态，才偶尔交往。 但是，这次妙玉把成窑五彩杯丢掉，甚至打算砸碎，并非因为刘老老得罪了她。而是她内心中一种不屈的刚气，那样不为权势所惧，不向权贵乞讨的性格的另一种反应。显然他看不起刘老老，固然可能有嫌贫之意，也有好洁之嫌。但是再往深处究研，就可以看出，她是看不起，刘老老为得一碗残羹剩饭，不惜委曲求全，示丑讨好的行为。认为她丧失了尊严和气节，太庸俗和粗鄙。同时对耍弄别人以博自己快乐的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人投出同样的鄙弃。因为归根到底刘老老与王夫人、王熙凤的那个娘家是沾亲带故的，刘老老原本也是来投靠她们，也是为了乞求施舍。 刘老老为了全家生计，厚着脸皮上门乞讨，寻求利用旧有那么一点关系，希望“舍着我这副老脸去碰碰，果然有好处，大家也有益”的目的，二次进贾府，不承想得到贾母一时欢心，得到了许多东西和银两；其代价是要在两天之中让大家高高兴兴开心，欢欢喜喜大笑，竭尽机智、事故出洋相，胡编乱耍之能事。之所以妙玉看不上刘老老，嫌她腌臜，显然并非衣服和脸手的灰尘，而是在妙玉看来的丧失了气节。刘老老的实际和无奈，妙玉的清高和不为权势屈服的两种人生态度，在一件小小的成窑茶杯上，多层面，多角度的表现出来。 一件旷世难求的成窑五彩珍贵瓷器，就这样由妙玉到贾母，再到刘老老手中，结果刘老老捧着那件价值不菲的成窑五彩盖钟回家，将来又会怎样了呢，人们又会产生怎样的浮想联翩呢？
2009.6.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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