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轩中读聊斋·斫蟒之浪漫与现实

    秋雨轩中读聊斋·斫蟒之浪漫与现实

    《斫蟒》故事很短，说两兄弟去山中砍柴，遇上巨蟒，兄长被巨蟒所吞，弟努力营救，砍伤巨蟒救出兄长。弟弟背着哥哥一路上坎坎坷坷回到家中，养了半年的伤，才基本上好了。可是，“至今面目皆瘢痕，鼻耳惟孔存焉。”
看柳泉先生的评论，不过是“蟒不为害，乃德义所感”，只是出于道德教化而说教一番而已，没有什么新意。可是给我的联想却很多。

    小时候喜欢看童话故事，大多数的故事都是以“王子公主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作为结束。其实，在大多数人的恋爱生活中，很多人展现的都是自己最美丽的一面，可是结婚之后却不一样。今天是“三八妇女节”于是看到网上很多帖子，教育老公在今天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妻子。比如有这样两段对话
    A:她：“老公。帮我接杯水呗。”他：“石头剪子布。谁输了谁去。”她：“算了。我自己去吧。”
    B:他们坐在一起看韩剧。她起身。他问“干吗去？”她：“去接杯水。”他：“你坐这看吧。我去给你接。”
    确实，作为一个理想的丈夫，第二个才是最佳选择。可是现实生活中，在热恋时期或许能够坚持，结婚三年之内偶一为之，结婚多年之后就难免是第一种了。B选项是理想主义者，A选项是现实主义者。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
     C：她：“老公，帮我接杯水。”他：“我很忙，你自己倒好不好？”。
    第三种可能还不是最坏，不过再坏的话估计就难免吵架了。所有的男男女女当然不希望吵架，不过其实吵架是婚姻的家常便饭，万一那天连吵架的心思都没有了，这段婚姻也就结束了。
    不知道王子和公主结婚之后，又有多少几率“从此过上幸福的生活”呢？古代的政治婚姻不用多说，像刘备和孙尚香成婚，我们或许觉得刘备是“老牛吃嫩草”，幸福死了。当时孙夫人身边侍婢百余人，皆执刀侍立，刘备每入房中，心内常觉凛然惊惧。两人的婚姻是纯粹的政治婚姻，所得严重一点，随时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又何谈幸福。而当代的查尔斯王子和戴安娜王妃，开始确实是灰姑娘遇上白马王子的经典传奇，王子甚至宣布，宁愿放弃王位，而继续和戴安娜的婚姻。可是不到几年，查尔斯就和旧情人爱火重燃，而几乎同时，戴安娜也和她的副官开始了婚外情，不到十年，两人就公开分居，十五年之后，两位终于结婚了这段曾经美好婚姻。

    回到《斫蟒》的故事。可以想像两兄弟回到家中，大家忙前忙后照顾大哥，稍微平静下之后，全村的人，全家的人都会围绕的弟弟身边，称赞他何如有兄弟情义，如何胆识过人，弟弟心中也想必很开心。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大家已经不再念叨弟弟的好处了。而嫂嫂却开始暗地里抱怨哥哥了，鼻子啊，耳朵啊都没有了，脸也是像衣服一样被搓洗过度了，长相实在有些寒碜。或许开始不过是不让哥哥出门，可后来就难免公开吵架。而哥哥对弟弟的一片感恩，也就难免变成怨恨，很可能想：就怪你当初救了我，要是死了，倒一死百了！一个英雄，一眨眼工夫就变成了一个罪人。
    这些虽然是想象，但在生活中处处可见。

    水浒传中的宋江和阎惜娇的故事就有些意思。宋江仗义疏财，帮阎惜娇安葬父亲，花了许多银钱，而阎惜娇年方十八，会唱诸般耍令，颇有些颜色，两人郎财女貌，也算是段美满姻缘了。可惜故事没有就此打住。因宋江是个“好汉”，于女色上不是很在意，更谈不上怜香惜玉，而刚巧宋江带了自己的手下张文远一起去阎惜娇家，结婚这两人到你情我愿对上眼了。张文远喜爱阎惜娇年轻貌美，阎惜娇喜爱张文远分流俊俏，而宋江那黑胖子，只知道结交兄弟，满脑子的江湖道义。而之后阎惜娇又以招文袋胁迫宋江，最终招来杀身之祸。一段在古代堪称“美满”的婚姻，最终以悲剧告终。
    中国的很多古典诗词，非常有诗情画意，不过古诗词大都是画面式的，只是截取了生活当中的一个片段，而缺少延续性、故事性。比如王昌龄的《闺怨》：
            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装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首诗很出名，很多人都很喜欢其中春色盎然的景色，婉约细腻的情感，只是诗句点到即止，没有能够继续下去。
    而《三言》中的《王娇鸾百年长恨》则将这类故事继续了下去。故事说王娇鸾清明时节和丫环在花园打秋千，玩的正开心，书生周廷章从墙缺处看到，大声喝彩。王小姐匆匆回房，却遗漏了锦帕一方。周廷章写诗与帕上，传递给小姐，一来二去，诗歌唱和，两人定下婚书，遂成就一段美满姻缘。可惜故事还在继续。因周廷章父亲升官，周廷章到了外地，父母做主介绍了另一门婚事。看到新娘貌美，周廷章于是再娶，完全忘记了王娇鸾。而王小姐在家中苦苦等待，相思成疾，抱憾而终。王家把周廷章告上官府，知府大人访得事情，以婚书上周廷章曾说“男若负女，万箭亡身”，将周乱杖击毙。诗情画意一时之间变成血肉横飞，变化之大，让人唏嘘。周王二人曾经多次诗词唱和，其中，王娇鸾有诗歌如下：
               衾翻红浪效绸缪，乍抱郎腰分外羞。月正圆时花正好，云初散处雨初收。
               一团恩爱从天降，万种情怀得自由。寄语今宵中夕夜，不须欹枕看牵牛。
    王娇鸾面对情郎的羞涩与大胆，浪漫幻想与现实情欲都表达的很充分，很露骨。文中两人唱和诗歌都有明朝通俗文学的通病，艺术水平不高，而无论男女对情欲的表白却十分大胆，和我们寻常印象中的书生小姐一本正经、端庄温柔大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