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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梦溪:国学院应该担负什么功能

 金品之文集 2015-10-23

国学院应该担负什么功能?

 

腾讯文化记者的提问(二)

 

刘梦溪

 

 

   腾讯文化:现在很多大学都开设了国学院,可以在学问方面培养出文史大家吗?

 

   刘梦溪:真正进入国学领域的专业研究人才不可能很多,应该是比较少的人。就中国最高文化经典的发用而言,国学属于所有的人,是全体民众的事情。国学中的什么东西能够跟全体民众联系起来?我以为是六经的基本价值伦理。我一再讲,诚信、爱敬、知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以及礼义廉耻、和而不同,我认为这是中国文化的最基本的价值伦理,它们都在六经里面,在《论语》以及后来成为十三经的各种经典里面。宋儒特别是二程子,是把《论语》和六经一体看待的。这些基本价值伦理,马一浮和熊十力两位大师都认为是中国人立国和做人的基本精神依据。它们永不过时,它们属于全体民众,是大家的共享资源,当代人的道德建设和精神建构,离不开这些精神原典所提供的资源。

 

   但是研究国学这门学问,应该是少数人的事情。因此我反复强调一个观点,现在很多大学都有国学院,然而国学院到底为何而设,追寻的学术目标是什么,我认为并没有厘定清楚。现在的国学院还是把文史哲三科都包括在内,那你跟大学的文学院、历史学院、哲学院怎么区分?所以,我以为只有接受马一浮对国学的定义,确认国学主要是六艺之学,即诗、书、礼、易、乐、春秋六经,国学院的目标就明确了。当然还应该加上小学,就是文字学、训诂学、音韵学部分,亦即清儒说的“读书必先识字”。经学是离不开小学的,所谓由小学入经学,再由经学入史学,过去的学人常这样讲。

 

    具体说,国学院应该以经学和小学为主,可以分为三部:一个是经学部,一个是小学部,还需要有一个国学教育部。国学教育部主要研究国学怎样与当代教育结合,如何编国学教材,国学怎样进小学、中学和大学的课堂。经学部和小学部,招的生员不必太多,以培养经学家、文字训诂及音韵学家为目标,造就高级的通儒人才。学成之后,他们既不是哲学家,也不是文学家或历史学家,而是经学家、小学家和国学教育家。这些人将来应该成为新时代的国学大师。学制也不应该同于一般的高等院校,应该是六到八年。采取此种学术理念,国学和文史哲现代学术分科就没有矛盾了。申请国学的门类学科,所谓“上户口”,就可以名正言顺,得到相关部门认可应为期不远。否则国学院和文史哲学院培养的目标完全相同,国学院的存在价值能不受到置疑吗。

 

   我不反对兴办书院,但书院的办法代替不了正规的大学教育。更不可能把所有的大学都办成书院。现代大学教育的弊病,研究者讲过不少,我也讲过,但还没有哪个豪杰提出,应该废止现代大学制度,而代之以传统书院。国学教育也应避免钻死胡同,不要一热起来就全身都热了,以为天下学问都在国学,其他都不放在眼里。世界眼光,国际视野,是断断不可少的。我们不是生活在宋朝,也不是清代的乾嘉时期,我们生活在现代的属于世界一部分的中国。因此任何轻视外国文字学习的想法,都不可取。讲国学最好能懂外文。上一个世纪的大师很多都是既通古今,又贯中西。承继这个传统,今后的年轻人才有可能成长为不让前贤的第一流的人才。

 

   腾讯文化:从实用的角度来说,这样设置国学院培养出来的学生能学有所用,该做学问的继续做学问,该去推广国学教育的就去推广,也能解决他们的就业问题。

 

   刘梦溪:是的,经世致用、学以致用本来是中国学术文化的一贯的传统,历来如此。但学术本身又不能处处追求实用。既有用又无用,是人文学科的特征。

 

(本文由腾讯文化记者李大白采写,经本人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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