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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万笏耸琼瑶 道我西行伴寂寥

 胡杨老人 2015-10-26

天山万笏耸琼瑶  道我西行伴寂寥
——林则徐《塞外杂咏》浅析
李玉广
    林则徐 (1785—1850)近代爱国主义者、民族英雄。字元抚,又字少穆、石麟,晚号竢村老人、竢村退叟等。侯官(今福州市)人。1811年(嘉庆十六年)中进士。他早年对儒家经传和经世致用著作的学习,为其日后政治实践奠定了思想基础。他官至一品,曾任江苏巡抚、两广总督、湖广总督、陕甘总督和云贵总督,两次受命为钦差大臣。为官30多年,历官14省,所到之处,关心民瘼,整顿吏治、兴修水利、赈灾救民、廉洁正直,有“林青天”的美誉。1839年6月,领导“虎门销烟”,震惊中外,捍卫了中华民族的尊严,成为世界禁毒先驱,揭开了近代中国反侵略的新篇章。作为政治家、思想家的林则徐面对清王朝政治腐败,经济衰退,内忧外患交迫的局面,积极探索,锐意改革。因其积极抵抗西方侵略、坚持维护中国主权和民族利益深受全世界中国人的敬仰。
1840年,英军入侵天津海口,清政府派直隶总督琦善前往谈判,并将林则徐撤职查办,随后充军新疆伊犁。《塞外杂咏》作于道光二十二年(1842)冬,为林则徐充军新疆期间所做,原诗共八首。在这一组诗作中,诗人将“眼前景”——天山风貌边塞风光与“心中情”——身遭贬谪壮志难酬的郁闷怅然有机地融合起来 ,抒发了自己虽然身处逆境却依然矢志不渝忧国忧民的情怀。
其一:
禅海环城大九州,平生欲策六鳌游。
短夜携得西凉笛,吹彻龙沙万里秋。

在诗中,诗人将欲策六鳌禅海游的神思遐想与吹彻龙沙万里秋的西凉笛声巧妙地结合起来,为读者勾画出了一副虚实交融浑然一体发人深思的画面:
无边的禅海环绕着茫茫的九州,我的平生之志就是乘着六鳌去漂游。在短暂的夜晚我手持着西凉短笛,笛声响彻了万里龙沙静谧的夜空。
    其二:
雄关楼堞倚云开,驻马墙边首重回。
风雨满城入出塞,黄花逐笑出城来。
这首七绝展示的是一副风雨满城黄花逐笑塞外边城楼堞倚云雄伟画面。。
 遥望着雄伟的边关楼堞直插云端,在高大的城墙边我频频回首。在满城的凄凄风雨中我一次次出入边塞,如今又在黄花烂漫的季节走出城来。
其三:
路出那亭驿铎鸣,健儿三五道旁迎。
谁知不是高轩过,院籍如今也步兵。
这首诗以幽默诙谐的腔调道出了驿卒夹道相迎乘坐高轩路经此地的达官贵人,孰料却意外地迎来了步行路经驿亭的谪吏的尴尬场面:
路过那驿亭时传来了驿铎的敲击声,三五个驿卒健儿在道旁恭候相迎。没料到却不是高车贵人由此经过,现如今就连阮籍这样的高官也在步行。
其四:
将携两个阿孩儿,走马穿林似衮师。
不乃青莲夜郎去,拙妻龙剑许相随。
这是一首充溢着浓浓亲情和无奈之感的小诗,你瞧:
手牵着两个可爱的娇儿,骑着马穿过树林就好像一队“衮师”扬长而过。无奈何像青莲居士一样被流放到夜郎,是爱妻和龙剑时刻陪伴着我。
其五:
沙砾当途太不平,劳薪顽铁日交争。
车箱簸似箕中粟,愁听隆隆乱石声。
   一路颠簸,一路风尘,贬官谪吏流放新疆,漫漫征途是何其艰难呀!非亲身经历怎能描写的如此形象逼真。
   布满砂砾碎石的道路坎坷不平,每日里车轮的铁毂碾轧着砂砾咯吱有声。车厢颠簸人就像箕斗里的粟米,隆隆的乱石声嘈得人心里烦闷。

其六:
古戍空屯不见人,停车但与马牛亲。
早旁一饭甘藜藿,半咽西风滚滚尘。
    荒寂的古塞,空落的村庄,滚滚的扬尘,颠簸的驿车,寂寞的谪吏,野草代食的早餐,流放途中的艰辛可见一斑。如此遭遇,在亲身体验过的林则徐笔下是这样描述的:
    古老的戍垒空寂的村落了无人迹,停下车来也只能与牛马相亲近。早晚间食蒺藜吞藿草也甘之若贻,吃进去的有一半是西风吹来的滚滚扬尘。

其七:
经文圆轮引轴长,车如高屋太昂藏。
晚晴风定搴帏坐,似倚楼头看夕阳。
    这首诗似乎有一点超凡脱俗看破红尘的情调。伴随诗人左右的是:引轴长长的经文圆轮,昂藏如高屋的轩车,安静的打坐在帷帐内的诗人,撩起帷帐倚楼观赏着一抹夕阳。其中似乎包含着某种不可言传的隐情,耐人寻味。
    旋转的经文圆轮引轴很长很长,车辆就像高高的屋宇雄伟轩昂。晚来时分风停天晴撩起帷帐坐入帐中,就好像倚着楼头的栏杆眺望夕阳。
其八:
天山万笏耸琼瑶,道我西行伴寂寥。
我与山林相对笑,满头晴雪共难消。

连绵的天山雪峰像数以万计的玉笏一般陡峭洁白,担心我在西行的旅途上寂寞空虚而一路陪伴。我忧心如焚却无处诉说只能与山林相对而笑 ,满头的银发与山顶的积雪相映相衬愁悲难消。
在《塞外杂咏》八首诗中,流传最广也最有代表性的的当属“天山万笏耸琼瑶,道我西行伴寂寥。我与山林相对笑,满头晴雪共难消”这首七绝诗。
 诗从写景入手:“天山万笏耸琼瑶,导我西行伴寂寥。”天山雪峰,数以万计,笏一般陡峭,玉一般洁白,它们导我西行,一路上与我为伴、互慰寂寥。诗中所谓的“寂寥”,不仅是林则徐在充军途中的寂寞,更是他在政治立场上的孤独。清朝后期,朝廷腐败无能,外国侵略者先是以鸦片毒害中国,待中国“几无可以御敌之兵,无可以充饷之银”时,继而又以枪炮掠夺土地。人民水深火热,国家危在旦夕。在此紧要关头,林则徐极力主张抗外,并以“虎门销烟”事件震惊中外。而以皇帝为首的“求和派”却甘受屈辱,苟且偏安,并无理地排斥和打击“主战派”。林则徐的心情,与南宋爱国诗人辛弃疾在《摸鱼儿》中所写的“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一样,空有杀敌报国的拳拳忠心,却得不到朝廷理会,其中的“寂寥”,可谓刻骨铭心。

   林则徐置身于茫茫雪原,由雪山的寂寞联想到自己的寂寞,继而想到整个“主战派”被朝廷冷落,想到中国沿海正在遭受侵略者的蹂躏,怎能不悲愤。悲愤之极,又无可奈何,只有喧泄于长笑之中。“ 我与山灵相对笑,满头晴雪共难消。”山是不会笑的,但此时的雪山在诗人心中却是有灵魂的——它们和诗人一样,满头都是难消的“晴雪”啊!
 读完这首诗,我们不难感受到诗人对当时腐朽政治的痛心和不满。林则徐是“禁烟派”和“主战派”的代表人物,为广东禁烟和沿海防敌做出了重大成绩。到头来,朝廷却给林则徐和其他禁烟官兵加上了“误国病民”的罪名。林则徐心中的委屈之大、悲愤之深,不言而喻。然而诗中并无灰心、沉落之意,这正是诗的可贵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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