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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妓院之间如何争客源

 wangyong670 2015-10-29
金瓶梅》:妓院之间如何争客源

               作者  白坤峰

      (见第十五回 佳人笑赏玩月楼 狎客帮嫖丽春院)

    《金瓶梅》中反语多,兰陵笑笑生在本章回开头劝人依红偎翠去嫖娼,其理由是人生易老,“点头才羡朱颜子(脸色红润的人),转眼翻为(反而成为)白发翁。”而其实,理解他的读者则说:能读出悲凉的是菩萨,只看见淫乐的是禽兽

  正月十五日是李瓶儿的生日,西门庆当然忘不了,于是派小厮玳安以吴月娘名义送上礼物,上写“西门吴氏/敛衽rèn拜”。“李瓶儿……(捎)了一个帖,暗暗请西门庆那日晚夕赴席。”

  而这一天,吴月娘同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带着来兴xīng、来安、玳安、画童四个小厮,到狮子街李瓶儿新买的房子里来看灯市,“车马轰雷(车马隆隆,如雷声),鳌山耸汉(灯山耸入云汉)。书中中的多彩多样的灯展,让人大开眼界:荷花灯、绣球灯、秀才灯、和尚灯、通判(此为定人生死的鬼)灯、师婆(此为降服邪物的老女神)灯、刘海(曾骑金蟾chán飞升,为仁孝之神)灯、骆驼灯、青狮灯、猿猴灯、白象灯……

  “潘金莲、孟玉楼同两个唱的,只顾搭伏着楼窗子,往下观看……把磕了的瓜子皮儿都吐下来,落在人身上。……嘻笑不止。”而吴月娘不管不问并没有任何劝止。

  西门庆,就等着晚上与李瓶儿约会。不料,越躲着熟人走,越遇上了老弟兄——孙寡嘴(大名孙天化)祝日念(有版本作“祝实念”)。

 

  祝日念道:“比是(与其是哥请俺每(俺们到酒楼上,咱何不往里边望望李桂姐去?只当大节间往(她拜拜年去,混(她混。前日俺两个在(她家,望着俺每/好不哭哩……从腊里不好到如今,大官通影边儿(连个影子的边儿不进里面看他看儿”

  西门庆因记挂着晚夕李瓶儿,还推辞道:“今日我还有小事,不得去,明日罢。”怎禁这伙人死拖活拽,于是同进去院中。正是:……不知买尽长安笑(此代指都市妓女的笑声,活得苍生几户贫?

 

  李桂姐是西门庆包养的妓女,故事见“第十一回 西门庆梳笼李桂姐(李二妈的女儿、李桂卿qīng的妹子、李娇儿的侄女、西门庆与吴月娘的干女儿)。”钱是早就付过的,但西门庆忙于转移李瓶儿的钱财、眷恋李瓶儿的美色,好久没有去丽春院了。

  有读者说了:反正西门庆给过钱了,不去就就去呗。

  我说:哥哥你错了,只要西门庆一去,必定带来一群朋友一起吃饭玩乐,收入会大增,人气会大增。

  孙寡嘴、祝日念当然不会真正为李桂姐着想,他们只是想趁机吃喝一番,当然,还可以调戏妓女,快活快活。

 

  西门庆同众人到了李家,桂卿正打扮着在门首站立,一面迎接入中堂,相见了,都道了万福。祝日念高叫道:“快请二妈(有的版本作“李三妈”出来!还亏俺众人,今日请的大官人来了。”少顷,老虔(妓院的老鸨bǎo扶拐而出,向西门庆见毕礼,数说道:“老身(老妇女自称又不曾怠慢了姐夫(女婿,如何一向不进来看看姐姐儿(我家姑娘?想必别处另叙了新表子(新婊子。此无贬义lai(呢。”

  祝日念走来插口道:“你老人家会猜算,俺大官近日相了个绝色的表子(婊子,每日只在那里闲走,不想你家桂姐儿。刚才不是俺二人在灯市里撞见,拉他来,他还不来哩。妈不信,问孙天化(孙寡嘴就是了。”……

  老虔婆听了,呷呷笑道:“……姐夫里边头绪儿多,常言道:‘好子弟不嫖一个粉头(妓女,粉头不接一个孤老(嫖客。’天下钱眼儿都一样。不是老身夸口说,我家桂姐也不丑,姐夫自有眼,今也不消人说。”……孙寡嘴和众人笑成一块。

 

  老虔婆在风月场里见多识广,先用一句话堵住祝日念的嘴:男人当然可以多嫖,但妓女也应该多接客;再接下来夸自家的李桂姐漂亮。言外之意,你西门庆如果放在质量上佳的李桂姐不用,那桂姐也就不必闲着了。

 

  从书中看,老虔婆是有些手段的,她既要讨好并拉住西门庆这样的大老板,又要坚定而温和地阻止应伯爵(应花子、应二花子)、谢希大,孙寡嘴、祝日念这样的厚脸皮的骗吃骗喝者,还要在西门庆带他们来时热情起来但又不可过于热情。

  应伯爵、谢希大,孙寡嘴常常讽刺老虔婆只认钱,而老虔婆也常常讽刺他们无钱无义只有脸皮。热闹极了。

 

  西门庆向袖中掏出三两银子来递与桂卿:“大节间,我请众朋友。”桂卿不肯接。递与老妈。老妈说道:“怎么的,姐夫就笑话我家大节下拿不出酒菜儿管待列位老爹(老板),显的俺们院里人家只是爱钱了。”

  应伯爵走过来说道:“老妈,你依我收了,只当正月里头‘二主子快仓’,快安排酒来俺每(俺们吃。”

  那虔婆……一壁推辞,一壁把银子接的袖了,深深道了个万福,说道:“谢姐夫的布施!”

 

  “快仓”应为“抢快”音误。应伯爵此语意思是:大主子西门庆正月里撒钱,二主子李三妈“抢快”得钱,都是理所应当、各有喜气,所以不必客气。古人在某些时候会准备好糖果、铜钱等以待孩子们来抢,谓之“抢快”以图吉利。应伯爵此语用在此处,很得体。

  老虔婆与李桂卿配合得也非常好,一个不接,以示不图钱;一个边推辞边接,目的达到。

 

  应伯爵道:“你拿耳朵,我对你说:大官人新近请了花二哥表子(婊子)——后巷儿吴银儿了,不要你家桂姐了。今日不是我们缠了他来,他还往你家来哩!”

  虔婆笑道:“我不信,俺桂姐——今日不是强口——比吴银儿好多着哩!我家与姐夫,是快刀儿割不断的亲戚。姐夫是何等人儿,他眼里见的多,着紧处金子也估出个成色lai(呢。”

 

  应伯爵、孙寡嘴之所以一直骗虔婆,无非是恰到好处地敲打妓院:如果对我们服务态度不好,我们就劝大哥西门庆不来你家了。老虔婆心中忐忑,但嘴里硬,这几句话说得好极了,避实击虚,让众人无话可说。

  此时,李桂姐才慢慢出来,如大户人家的淑女一般:

 

  半日,李桂姐出来,家常挽着一窝丝杭州攒cuán,金纍léi丝钗,翠梅花钿diàn儿,珠子箍儿,金笼坠子;上穿白绫对衿袄儿,妆花眉子,绿遍地金掏袖,下着红罗裙子。打扮的粉妆玉琢。望下(往下不当不正(端端正正,道了万福,与桂卿一边一个,打横坐下。

  少顷,顶老彩漆方盘拿七盏茶来,雪绽盘盏儿,银杏叶茶匙,梅桂泼滷lǔ(用梅花、桂花卤入香味瓜仁/泡茶,甚是馨香美味。……保儿上来,打抹春台……摆放案酒……

 

  作为《金瓶梅》中最摆谱的妓女,李桂姐的表现有时稍稍过头一点,而效果却出奇得好。但今天,她没能吸引住西门庆。

 

  玳安骑马来接,悄悄附耳低言说道:“大娘、二娘家去了,花二娘教小的请爹早些过去哩。”这西门庆听了……就出来推净手,于后门上马,一溜烟走了。

  ……李家恐怕他又往后巷吴银儿家,使丫鬟直跟至院门首方回。应伯爵等众人还(喝酒,二更鼓才散。

 

  在争客源方面,丽春院的工作做得最细致、最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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