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潮州学者谈大儒饶宗颐:有件事让他大呼“天顶有星”|饶宗颐|潮州

 易可为 2015-10-29

饶宗颐先生

曾楚楠向记者展示收藏的饶宗颐教授记事手稿复印件,这是饶教授青年时期在潮州修志馆工作时留下的。他心系家乡,为潮州地方文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更是我们潮州人的骄傲,是“潮人之光”。

曾楚楠向记者展示收藏的饶宗颐教授记事手稿复印件,这是饶教授青年时期在潮州修志馆工作时留下的。

曾楚楠向记者展示饶宗颐青年时期在潮州修志馆工作时的手稿。

原标题:曾楚楠谈饶宗颐——华学翘楚 潮人之光

口述:曾楚楠 时间:2015年10月20日

作为潮州本土文史专家,古稀之年的曾楚楠,谈起汉学泰斗饶宗颐先生,仍然流露出虔诚的崇敬之情。对于多年来与饶公在各种场合的面对面接触,曾楚楠均记忆犹新,向记者讲述时娓娓道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言以蔽之,曾楚楠说:“饶公是华学翘楚,潮人之光。”

饶公:“你们对,我父亲错了”

我第一次与饶教授见面,是1985年在从化温泉,当年我46岁,以潮州韩愈研究会副秘书长的身份,参加由吴南生同志主持召开的韩愈国际学术研讨会筹备会。那场筹备会集中了广州地区各大院校的名教授,并特地邀请了饶宗颐教授。

闻名已久,真正面对面接触就是那一年。

1984年潮州韩文公祠开始修复,一度办过简报,每一期都寄给饶教授过目。当时马来西亚逍遥天教授在一篇文章中认为,韩愈刺潮,州治在潮阳。我牛仔唔(讠别)虎,便写了一篇反驳其观点的文章,认为韩愈刺潮,州治是在潮州。

在从化温泉与饶教授见面,我自报家门,“我是潮州来的曾楚楠。”饶教授称赞说,这么年轻,文章写得好。此前他给我回过一封信,肯定了我的观点,表示逍遥天教授未细读《三阳志》,因而造成误会。

吴南生同志见我们聊得欢,便交给我一个任务,每天为饶教授准备温泉水。饶教授泡温泉喜欢不冷不热的水,所以吴南生同志让我每次先放好水,等到水温适中再请教授泡洗。我求之不得,在放水的过程,我就有机会跟他聊天,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饶教授的父亲饶锷先生,在其撰写的《潮州西湖山志》中,对一块摩崖石刻的记载为“甲兼第”,而我们的文物普查结果则是“申兼甫”。我借着放温泉水的机会问饶教授,究竟谁准确?饶教授断言,“你们对,我父亲错了。”他觉得做学问不能为尊者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让我十分敬佩。当然,饶锷先生考察西湖山摩崖石刻时,整座山没有清理,到处杂草丛生,石刻上长满青苔。他独自一人逐块石刻摸索,字形又极为相近,偶尔摸错也在情理之中。

我接着问饶教授,“申兼甫”如何能跟下一句“公与侯”对仗?饶教授不假思索,拿过一张纸,边写边说,“申兼甫”,原文出自《诗经·大雅》,“惟岳降神,生甫及申。”原来,“申”和“甫”,是诗经里描写的两位大人物。困扰我多年的问题,饶教授不费吹灰之力,就为我完满解答。

我感叹说:“教授,我再学三世人都及不上你。”他非常幽默地回答:“我今天能记得一些东西,都是小时候老师的藤条搫(抽)出来的。”

 

每天至少要读4本新刊发的杂志

季羡林教授说,一个人的成功,必须具备三个要素:天赋,勤奋,机缘。天赋是先天决定的,有天赋而不勤奋,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有天赋又勤奋,一定能取得成就,但前提条件还要有机缘。在饶教授身上,这三方面都是具备的,可以说是时代造就这样一个超天才。特别在与饶教授的聊天中,我了解到他的生活作息、做学问的态度等。我觉得,除了拥有家学渊源和过人的天赋外,勤奋是他取得辉煌成就的必然要素之一。

饶教授每天晚上10点前睡觉,大概凌晨4点起床看书、写文章,这是香港一天之中最安静的时段。他至少要读4本新刊发的杂志,因此国内外文史界发生什么事,他都了如指掌。吃过早餐,他利用写字、画画作为休息,然后继续做各种学术研究。正是如此的勤奋精神,他能够掌握学术方面第一手材料,促使他的学术研究总是处于时代前沿。季羡林在一本史学论著的序言中评价饶教授:他对国内外考古界新发现的熟悉程度超过任何人。

饶教授60多岁的时候到法国讲学,得知法国的雷德侯教授精通楔形文字,他以退休的年龄仍然甘愿去当学生。掌握了相关知识后,他把《近东开辟史诗》翻译成汉语,且与苗族文化相比较,在中西文化比较方面又取得令人瞩目的成就。

当然,除了天赋和勤奋,还要有一定的机缘。饶教授担任《潮州志》总纂的时候,得到商人方纪仁老先生赞助。到了香港,方老先生问他想做什么研究,他表示当前的显学就是敦煌学。而想要深入地研究敦煌学,需要英国人斯坦因用微缩胶卷拍摄、珍藏在牛津大学博物馆的大量实录资料,当时亚洲只有日本人重金购买了一套。方老先生听后,一口答应为他购买。于是,饶教授在敦煌学的研究,又趋于学术界前沿。

找到《潮州志》分稿,饶公说:“真是天顶有星!”

饶教授对家乡历来感情极为深厚。他学术的基点就是地方文化,通过地方文化的局部,扩大到对中华文化的了解和探索,再到中西文化的比较交流。正是潮州文化沃土的熏陶,培育出这样一位超天才学者。而且,对家乡文化的感情,在饶教授心中与日俱增。

当年饶教授担任《潮州志》总纂,但只完成了一部分,就离乡别井、前往香港。他离开时,其他书都可以不带,只《潮州志》5个分志的手稿紧紧揣在身上。时隔多年,在潮州各界的共同努力下,《潮州志》终得重刊,但饶教授当年带走的5个分志手稿却不论如何也找不到了,这一度成为饶教授心中憾事。几年后,终于有一天,他在香港发现遗失的手稿。他兴奋地说:“真是天上有星,找到了,找到了!”时隔整整一甲子,饶教授的心愿才得以“完璧”。

饶教授30多岁离开家乡,阔别数十年才重踏故土。当时他作为韩学会发起人之一,此后便孜孜不倦为建立潮州学而呼吁。在各种各样的场合,用他崇高的威望产生影响。建立潮州学,看似学术问题,实际上却是乡情的羁绊。地方文化研究只不过是他浩瀚学术领域中的一小角而已,如果不是怀着对家乡极其深厚的感情,谁会这般尽心尽力?

饶教授从16岁受父亲饶锷先生影响,开始从事《潮州艺文志》编撰,到如今已是百岁高龄,80多年在学术和艺术两大领域不懈追求,并且取得了极高的成就。说他是“华学翘楚”,一点也不为过。他心系家乡,为潮州地方文化作出了巨大的贡献,更是我们潮州人的骄傲,是“潮人之光”。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