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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士铎医学学术思想研究

 johnney908 2015-11-02
陈士铎是清代初期的著名医学家,一生的著述非常多。他上承家学,并广泛访求名医和民间治病经验,通过长期的临证实践,形成了具有鲜明风格的学术思想。在他的著作中,创新思想,最为后世学者称道。今存陈士铎的著作虽然只有八种,但通过对这部分著作的整理研究,仍可以清楚地看出其学术思想的系统性和一贯性。当然,因为陈士铎生活在一个改朝换代的时期,在他著作的形式上和内容中反映出一种反叛思想,致使他的著作大部分亡佚或长期未能刊行,这对研究他的学术思想也带来了一些困难;又因本人水平有限,搜求爬剔之力虽大,研究考证之功却是甚微,这对一代大家的学术研究不免失之空泛。但是,相信读者仍能通过阅读陈士铎的原著而得到教益。今不揣简陋,谨将此次整理研究之所得介绍如下。
一、陈士铎生平
陈士铎,字敬之,号远公,别号朱华子,又号莲公,自号大雅堂主人。浙江绍兴人。其生卒年月已不得详考,正史亦不载。据嘉庆八年《山阴县志》 记载:“陈士铎,邑诸生,治病多奇中,医药不受人谢,年八十卒。”《辨证录· 凡例》 中自称:“铎年过六旬,精神衰迈,二师传铎之言,愧难强记,恐至遗忘,辨论之处,或多未备,尤望同人之教铎也。”二师传铎之时,据《自序》 称是在康熙丁卯秋,即公元1687 年。向上推60年,当明天启七年,即公元1627年。如果这篇《凡例》 可信的话,陈氏的生卒年代大约是在公元1627 年一1707 年。
陈士铎先祖的情况已不能详考。《 洞天奥旨· 凡例》 称:“先大父安期公,生平颇好方术,游蜀遇峨媚山羽士,传有秘方,效验如响,亦登此编。”安期,古仙人名,此则是对先辈的薄称。《辨证录· 凡例》 称:“祖父素好方术,遗有家传秘本,凡有关各症者,尽行采入,以成异书。”《 洞天奥旨· 自序》 称:“又虑证多方略,附祖父家传。”又《辨证玉函》 王之策序称:“陈子为於越世胄,幼抑抱匡济,恒以公辅自命,人亦无不以公辅期之。”公辅,即国家之良臣。由此知陈氏为越地世代名望之家,其祖父素好方术。
陈氏幼习儒术,初为乡间诸生。顺治2 年(1645年),清兵攻占南京,福王政权瓦解。1646 年清军博洛渡钱塘,陷绍兴,时陈士铎已有二十岁左右。《洞天奥旨· 跋》 说:“曾祖远公,自少习举业,以数奇,屡试辄蹶,已而出游京师,复不得志,遂究心于医学焉。”此跋文乃是陈氏的曾孙陈凤辉所作,时间在乾隆庚戌年,即公元1790如年。数奇,即命运不好之意。
陈氏性好游历,常以四海为家。《本草新编· 凡例》 称:“铎少喜浪游,凡遇名山胜地,往往探奇不倦,登眺时,多逢异人,与之辨难刀圭,实能开荡心胸,增益神智,苟有所得,必书笥中。”其所游历之处,据诸书之《序》 所记,南至广西,北至北京等地,晚年又客居川中。《辨证玉函》 王之策序称陈士铎“赍志未售,间留心于经世之学,当途者殷勤征聘,争欲延致,后因远陟苍梧,雅慕独秀、栖霞诸胜,偏厉幽隐… … 陈子随有钜鹿之游。”此序作于康熙三十二年。天都,即天子之都。苍梧,在今广西安平县东。钜鹿,今河北省平乡县治内。王之策,事迹未详。卷中题“新安王之策殿扬甫订定”,意王氏当为安徽新安人。
《洞天奥旨》 陶式玉序称:“吾老友陈远公先生,至诚恺恻,慈悯为心,读书挽道,不得行其志,而客游燕市… … 远翁前后著书,录二仙真口授之秘,已得八千余纸,业已会梓行都门矣。”此序作于康熙37 年,即公元1698年。内称陈氏为远翁,据上《辨证录· 凡例》 自称康熙丁卯〔1687)年时已六十岁,则是年已有七十余岁。
陈士铎前后二次进京,第一次是康熙丁卯(1687 )年,第二次是康熙癸酉( 1693 )年。《洞天奥旨· 自序》 说:“癸酉冬,再游燕市”据王之策《辨证玉函· 序》 称康熙32 年陈士铎秋试入省,正合癸酉冬再游燕市之事。燕市,又称燕京,即今之北京。因其一生好游历,其生平等后人难知其详。如《辨证奇闻》 乾隆28 年刘浩序中已称“山阴陈远公者,未详其世系,其行身植志,亦不知其奚似。”陈士铎是具反清思想的人,他的好游历,是与此种思想有关。所以,他以道者自居,游历名山大川,访求名人,并与傅青主有密切交往。
二、陈士铎著述考
陈士铎一生勤于著述,据嘉庆八年《山阴县志》 记载:“著有《内经素问尚论》 《灵枢新编》 《外经微言》 《本草新编》《脏腑精鉴》 《脉诀阐微》 《石室秘录》 《辨证录)《辨证玉函》 《六气新编》《外科洞天》 <伤寒四条辨》 《 婴孺证治》 《 伤风指迷》 《 历代医史》 《济世新方》 《琼笈秘录》 《黄庭经注》《梅花易数》 等。惜其所著,多所沦没。”另据《洞天奥旨》 陈氏曾孙凤辉乾隆五十五年庚戌(l 790 年)跋称:陈士铎“阐发医理二十余种。所著《素》 、《灵》 、《本草》 、《伤寒》 、《六气》 、《外经微言》 、《石室秘录》 、《辨证录》 、《脏腑精鉴》 、《脉诀阐微》 、《辨证玉函》 等书,付梓行世已历有年所矣”。上述这些书中,今存世的只有《石室秘录》 《辨证奇闻》 《辨证录》 《本草新编》 《外经微言》 《辨证玉函》 《洞天奥旨》 《脉诀阐微》 《辨证冰鉴》 ,其中,《辨证奇闻》 《辨证录》 《辨证冰鉴》 三种,乃同书而异名者。
已亡佚的书,清以来的书目中未见著录,有没有刻本,已不得详知。其中《脏腑精鉴》 一书,见于《辨证录》 凡例所引?其中称:“岐天师传书甚富,而《外经》 一编尤奇。编中秘奥,皆采之《外经》 、《精鉴》 居多,非无本之学也。”《石室秘录》 陈士铎自序说:“铎信师之深,退而著述,若《素问》 ,若《灵枢》 ,若《六气新编》 ,若《辨证录》 ,俱已告竣,计八千篇有奇。”陈氏在《本草新编· 凡例》 中亦自称“著书甚富”,可惜他的许多书,因流通不广,以致亡佚。
陈士铎所著的这些书,其来源如何?成书的时间以及各书间的关系如何?后世的学者们提出了许多疑问。问题的提出,大致有这样几个方面的原因。一是陈士铎在各书的序和凡例中以及友人的序中,提出其受术于岐伯天师等;二是陈士铎的著作多称“敬习”和“述”;三是陈士铎的著作与今存世的傅山的书有相似之处。
1 .陈士铎的《石室秘录》 中有岐伯、张机、吕道人的序,皆为托名之作。这与其他书中的序不同。因为《石室秘录》 最为早出,因此,这些人有可能是傅山以及傅山的后代和门人。金以谋的序说:“第指迷自吕祖,启函自天师,辨难参订自真人,迹近怪异,或疑其说荒渺为不可据矣,乃吾三复斯篇,立方固奇,而立论甚正。”在这些序中,无不提到传书的事,可见陈士铎的书,必有所受授。
2 .陈士铎所著的这些书,所题撰著的方式有所不同。或者称述,或称敬习,或称著。如:
《石室秘录》题;山阴陈士铎远公甫敬习。
《辨证录》题:山阴陈士铎敬之甫号远公又号朱华子著述。
《辨证奇闻》题:山阴陈士铎远公父原本宁乡文守江南纪氏敬述
《外经微言》题:山阴陈士铎号远公又号朱华子述。
《辨证玉函》题:山阴陈士铎远公甫敬习。
《洞天奥旨》题:山阴陈士铎敬之甫号远公著。
《脉诀阐微》题:山阴陈士铎敬之甫别号远公述。
敬习,即恭敬学习、受之于人之意;述,撰人之言。《洪武正韵》 :“述,缵也,譔也。凡终人之事,纂人之言,皆曰述。”按陈士铎自己所说,他的著作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得之异人,故而称“述”。如《辨证录· 自序》 说:“铎,尼山之弟子也,敢轻言著作乎。闻二先生教,亦述之而已矣,何必讳其非仙哉。仙不必讳,而必谓是书非述也,得毋欺世以玄奇乎。”《辨证录· 凡例》 说:“是编皆岐伯天师、仲景张使君所口授,铎敬述广以传世,实遵师诲,非敢自矜出奇。”《洞天奥旨· 自序》 说:“谈医用药,无非本诸洞天之传也。又虑证多方略,附祖父家传,采古今验方列于后”。《洞天奥旨· 凡例》 又说:“先大父安期公,生平颇发方术,游蜀遇峨嵋山羽士,传有秘方,效验如响,亦登此编。”陈士铎的这些话,并非虚语。可以看出,陈士铎的著述,一方面是来源于傅山等的传授,一方面来源于家传,还有一部分是自己的临证经验。
3.陈士铎著作与傅山的关系,多年来,一直是学者们争论的问题。通过此次整理,傅山,字青主,明末清初山西阳曲(太原)人。博通经史,工于诗文书画,亦精于医学。明亡后,隐居不仕,其医学著作鲜有传者。所以,傅氏的书,多是在民间传抄。直至道光年间,始有《傅青主女科》 刊行问世。此书初刻于清道光七年。据张凤翔序称:“傅青主先生有手著《女科》 并《产后》 二册,近得抄本于友人处,故乐为序而行之。”道光十一年祁尔诚在重刊序中说:“此书为傅青主先生手著… … 晋省抄本甚多,然多秘而不传,间有减去药味,错乱分量,彼此参证,多不相符。兹不揣冒昧,详校而重刊之。”可以看出,傅氏的书,因为政治的原因,久久未能刊行,仅民间有许多抄本行世。
同治二年,又有《傅青主男科》 、《傅青主小儿科》 刊行。王道平序说:“癸亥秋,有邦定罗公,持先生《男科》 、《小儿科》 以相示,平见而奇之,究其所由来,罗曰:道光初年,余家刻印先生《女科》,是时,平定州孙毓芝先生为余家西席,由平定州携至舍也,余抄之,藏笥已四十年矣。今有乡人生产,胎衣不下,求方于余,余搜《女科》 而得此。因子好《女科》 ,而特为相示。平受而读之,读而抄之,且欲板之。”
因为傅氏的书后出,后之学者遂有疑义。如陆定圃《冷庐医话》 中说:“《傅氏女科》 一书,道光丁亥张丹崖凤翔序刊,近复刊入潘氏《海山仙馆丛书》 中。王孟英谓文理粗鄙,剿袭甚多,误刊误行,沾辱青主。余观此书,遣辞冗衍,立方板实,说理亦无独到处。成此书者,当是陈远公之流,而其学更不如远公。乃《女科》 书中之最下者。”谢诵穆《中医伪书考》中说;“或云《傅青主女科》 系从陈敬之《辨证录》 中录出。”
关于傅山著作的真伪问题,近世己不复争论。因为建国以来,山西省博物馆发现了傅山医学著作的遗墨及传抄本多种。其中有《大小诸证方论》、《 松侨老人傅山稿》 二种,经文物专家鉴定,确系傅山的著作。傅山的友人顾炎武曾为《大小诸证方论》 作序,其中说:“予友傅青主先生,学问渊博,精实纯萃而又隐于医。手著女科一卷、小儿科一卷、男妇杂证一卷,繙阅其书,分门别类,无症不备,无方不全,治一病必发明受病之因,用一药必指示用药之故,曲折详尽,诚卫生之善道,救死之良方也。”此序写于康熙十二年。顾炎武,字宁人,学者称亭林先生。江苏昆山人。因不满清人的统治,晚年曾隐居山西,与傅山交善。
《大小诸证方论》 中的小儿科方论,与行世的《傅青主小儿科》 内容相同,并与陈士铎《石室秘录》 中儿科部分的内容基本相同。这说明陈士铎的这部分内容主要来自于傅山。
山西省博物馆藏有《松侨老人傅山稿》 的医学手稿一部,仅存调经部分的内容。这部分内容,与今《傅青主女科》 中调经部的内容、陈士铎《辨证奇闻》 、《辨证录》 中调经部分基本相同。此外,《大小诸证方论》 中的杂证方论,也与《石室秘录》 中的部分内容也多有相同之处。
陈士铎在其《石室秘录》 和《洞天奥旨》 等目序中提到他曾二次去北京,并在北京有较长时间的停留。陈士铎去北京的时间,据《洞天奥旨》 和《辨证录》 序称一是在康熙丁卯(康熙二十六年,公元1687 年),一是在康熙癸酉〔康熙三十二年,公元1693 年),与傅山在北京的时间不同。序称丁卯秋遇岐伯天师于燕市。岐伯天师,可能即是对傅山的隐称。但此时傅山已故,这个时间记载可能有误。傅山是在康熙戊午年被徵入北京,即康熙十七年(公元1678 年),于康熙十八年返故里,卒于康熙二十三年(公元1684 年)。陈氏书序中所言之时间是否准确,拟或为避清廷之难,有意为之,今已不得详考。但是,陈士铎自述受师传之事,并非虚语。从陈士铎著作的内容、文体以及二人生活的时间来看,陈氏确曾接受了傅山的传授。但是,陈士铎在何时何地与傅山相会?陈士铎的全部著作中究竟包含有多少傅山传授的内容?今亦不得详考。
4 .关于陈士铎诸书间的关系,考今存陈士铎的书,《外经微言》 是讲医学理论的,《本草新编》 是讲组方用药之理论的,《洞天奥旨》 是外科专书,《脉诀阐微》 是讲脉法的,《石室秘录》 、《辨证奇闻》、《辨证录》 、《辨证冰鉴》 、《辨证玉函》 均是洽疗杂病的书。这其中,《辨证奇闻》 、《辨证录》 、《辨证冰鉴》 三书乃同书异名。《辨证冰鉴》 最为晚出,是由光绪年间初刻,其内容与《辨证录》 完全相同,乃后之传是书者改易其名而得。《辨证奇闻》 与《辨证录》 在文字上有较大差别,但内容结构完全相同,仍是同一种书。《辨证录》 一书流通最广,为人们所熟悉,而《辨证奇闻》 则存世甚少。那么,二书的关系如何?今将二书互相考,得出如下之事实。
一是《辨证录》 有而《辨证奇闻》 无者。《辨证录》 在文字上较《辨证奇闻》 多出近二十万字,增加的这部分内容,主要是在每证之后别附一方,其余的则是增加了大量的叙述性文字。如卷一伤寒门《辨证奇闻》 作:“冬月伤寒,发热头痛,汗出口渴,人谓太阳证,谁知太阳已趋阳明。若徒用干葛汤治阳明,则头痛不能除;若徒用麻黄汤治太阳,则汗不能止,口渴不能解,势必变症多端。法宜正治阳明,兼治少阳。”《 辨证录》 作:“冬月伤寒,发热头痛,汗出口渴,人以为太阳之症也,谁知太阳已趋入阳明乎。若用干葛汤以治阳明,则头痛之症不能除;若徒用麻黄汤以治太阳,则汗出不能止,口渴不能解,势必变症多端,轻变为重。法宜正治阳明而兼治少阳也。”又如中风门《辨证奇闻》 作:”入室向火,边热边寒,遂致左颊出汗,偶出户,为贼风所袭,觉右颊拘急,口于右。人谓中风,孰知向火,火逼热并一边也。惟和气血,佐解火,则火平,邪正。”《辨证录》 作:“人有入室向火,一边热而一边寒,遂致左颊出汗,偶尔出户,为贼风所袭,觉右颊拘急,口于右。人以为中风之症也,而余以为非中风也,乃向火而火逼其热以并于一边耳。若作风治,而中实无风,和其气血,而佐之以解火之味,则火平而邪自正也。”按书籍流传之例,先出者简,后出者繁。这种行文方式的改变,颇类似于后来的通俗本。
二是《辨证录》 因避讳而删去了部分文字。由于康熙以后大兴文字狱,刻《辨证录》 者为避清廷之讳,遂将《辨证奇闻》 中涉及胡虏夷狄贼寇以及含煽动性的文字全部删去了。此类内容甚多,今举数例说明。如《辨证奇闻· 伤寒门》 有:“盖阳明多气多血,邪足恣其凶横。如贼入通都大邑,其抢掠之势,较穷乡僻壤自不同,所得之物,足以供其跳梁。故邪入阳明,挟其府之气血,炎氛烈焰,往往然也,岂可以轻小之剂望其解散,必须大剂凉药,始可祛除其横暴。”《辨证录》作:“盖阳明为多气多血之府,邪入其中,正足大恣其凶横,而挟其府之气血,为炎氛烈焰者,往往然也,故必须用大剂凉药,始可祛除其横暴也。”又此篇中的“势必执枪刀思御侮。此时而能登高号召,劝谕高呼,贼知内有防护,外恐有内应,自易解散,”“宁其乞食戚党,”、“可以御敌逐寇”,《目痛门》 的“有不复国于须臾,定乱于顷刻”等等,大量的此类文字,均被删去。
二书文字既有如此差异,可以证明,今所存之《辨证奇闻》 乃是原本,《辨证录》 一书,当是经后人删改过的本子,已非其旧。至于是何人所为,今已不得详考。雍正三年广东巡抚年希尧曾刻《辨证录》 ,是否即此时所为,容后证之。
《辨证奇闻》 之名见于《辨证录》 自序和《洞天奥旨》 凡例中;《辨证录》 的名称,见于《洞天奥旨》 陈氏的自序中,此是一书本有两名。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辨证奇闻》 卷下的题名与其他几种书不同。作:山阴陈士铎远公父原本、宁乡文守江南纪氏敬述。据《辨证奇闻》 欧阳晟和刘浩的序,称陈士铎曾传医术于文南纪。如欧阳晟序中说:“予友南纪文君,恒产不及常人,常怀利物。刻《奇效医述》 一书事竣,今又取《辨证奇闻》 而付之梓。夫《辨证奇闻》 ,山阴陈远公所著,……今并传于南纪一人,是此书之幸。”《辨证奇闻》 刘浩的序中说:“文子南纪与予同乡,亦业是术,独能知是书之精粗本末,慨然解囊,将付之梓,斯真有识人也。”文南纪,浙江宁乡人。此称敬述,当是经文南纪订正过。
5 .陈氏诸书的成书时间,只能从各书的序文中知其大概。根据陈士铎的自述,其于康熙丁卯秋遇岐伯天师于燕市,此后退而著述,此时陈氏已是六十岁左右。《本草新编》 康熙己巳吕道人序称:“著《内经》 、《六气》 之书甫竣,复著《本草》 。”是《本草新编》 一书出于《内经素问尚论》 与《 六气新编》 之后。
《本草新编》 康熙三十年金以谋序称:“陈子远公,所著《石室秘录》 ,皆传自异人,而于青囊肘后,阐发尤多,故拨盲起疲,捷如响应。余既序之,梓以行世矣。无何,复邮《本草新编》 。”是《石室秘录》 一书又在《本草新编》 之前。
《本草新编》 凡例:“铎晚年逢异人于燕市,传书甚多,著述颇富,皆发明《灵》 、《素》 秘奥,绝不拾世间浅渖。”知《本草新编》 乃陈氏晚年所作。
《辨证奇闻》 天留客序称:“先出《秘录》,后出《奇闻》 。”是《石室秘录》 作在《 辨证奇闻》 之前。
《洞天奥旨》 也是陈士铎晚年之作。如他在该书的自序中说:“铎信师之深,退而著述,若《素问》 ,若《灵枢》,若《六气新编》 ,若《辨证录》 ,俱已告竣,计八千编有奇,亦可谓书之富焉。 … 因而再著兹编,名曰《洞天奥旨》 。”
由此可以看出,今存陈士铎诸书成书次第,大致《石室秘录》 在前,其次为《辨证奇闻》 、《辨证录》 、《辨证玉函》 、《洞天奥旨》 、《脉诀阐微》 、《本草新编》 、《外经微言》 。
6 .陈士铎的自序和凡例。今存诸书中,陈士铎的自序共有2 篇,分别见于《辨证录》 (题于大雅堂,无撰写时间)和《洞天奥旨》 (康熙甲戌仲冬题于燕市)二书。
除了陈士铎的自序外,他人的序中,有托名岐伯天师、张机、吕道人的序,分别见于《石室秘录》 三篇、《本草新编》 三篇。此数篇序文,皆为托名之作,究为何人所作,今不可详考。
友人和同里人的序有数篇,如金以谋(见《石室秘录》 、《本草新编》 )、陶式玉〔 见《洞天奥旨》 )、王之策(见《辨证玉函》 )等,其余皆为刻书者的序。
凡例有三篇,皆题为陈士铎识。分别是:《本草新编· 凡例十六则》 ,题山阴陈士铎远公别号朱华子识;《辨证录· 凡例》 ,题大雅堂主人远公识;《洞天奥旨·凡例》 题大雅堂主人远公识。
三、陈士铎著作版本考
陈士铎主要生活在清康熙年间,陈氏所著诸书,也都出于此一时期。今诸书中所存康熙年间的序有:《石室秘录》 有康熙二十八年(己巳、1689 年)义乌金以谋孝芑氏的序;《本草新编》 有康熙三十年(1691 年)华川金以谋的序;《辨证玉函》 有康熙癸酉(三十二年、1693年)天都王之策慎庵氏的序;《洞天奥旨》 有康熙戊寅(三十七年、1698 年)广西道监察御史年家眷弟陶式玉的序。
今丛书所收的八种之中,后世流通较广的只有《石室秘录》 、《辨证录》 、《洞天奥旨》 三种。这三种书今所存的版本也较多。
《外经微言》,今所存者,仅一种清抄本,现藏天津市图书馆。全书九卷,八十一篇,卷首题“岐伯天师传、山阴陈士铎号远公又号朱华子述”,书末有“嘉庆二十年静乐堂书”的题记。从该抄本的纸张墨色等看,当是嘉庆年间之原物,信可宝也。《外经》 一书,乃是西汉刘向等整理方技类书时所定著之名,后世不存,此陈氏托其名来阐发自己的医学思想。
《脉诀阐微》 ,最早的刻本是乾隆间本子。因此书内容较少,单行不易,今通行的本子,均见附于《辨证录》 之后。书前有陈士铎的序,卷前题“山阴陈士铎敬之甫别号远公述”,不分卷次。
《本草新编》,初刻于康熙三十年,此书流传不广,存世亦甚少。《中医图书联合目录》 著录有康熙间刻本、日本刻本等。康熙刻本今存北京军事医学科学院图书馆,仅三卷。其中第一、二卷为原刻本,第五卷为抄补本。第一卷前有吕道人,岐伯天师、长沙守张机和金以谋的四篇序文。日刻本刊于日本宽政元年,该本乃出于康熙本,经日人松田义厚考订后刊行。今藏天津市图书馆,原刻只存一卷,余四卷则是据康熙本抄配。1982年山西科学教育出版社出版的《本草秘录》 ,此乃《本草新编》 的别称。此本是据山西省黎城县王淑田家藏抄本、经何高民先生整理后刊行,其中错讹甚多,卒不可读。又中国科学院图书馆今藏有《本草新编》 抄本一种,全书一函八册,不分卷次,各卷内容均不全。
《石室秘录》 初刻于康熙年间,金以谋康熙二十八年的序,是为该书初刻时所作。金以谋,浙江义乌华川人(华川,古地名,在今浙江义乌县西南)。其自称是陈士铎的同乡,如《石室秘录》 金以谋的跋文中称:“余与陈子远公同里而神交,偶得是编,读之叹为神奇,故亟梓以济世。”虽然同里,但未曾谋面。该书问世后。在民间广为流传,刻本亦较多。清人的目录书中已有著录,如《郑堂读书记》 :《石室秘录》 六卷,萱永堂刊本。国朝陈士铎撰。士铎,字敬之,号远公,别号朱华子,山阴人。《四库全书》 存目。是书成于康熙丁卯。中称于京都遇岐伯传授,张仲景、华佗等发明,雷公增补。卷首有三序,亦题岐伯、张仲景及吕道人撰,或系扶乩得之,并不著明,殊为诡诞。其书不论脉,不论因,但分一百二十八法,立论用方,亦多不经见,似医门之一奇。然世之信而用之者,亦间有效,则不可解矣。卷末有义乌金孝芑以谋跋,盖其文曾经孝芑所订定者。”又《皇朝经籍志》 :“《石室秘录》 六卷,陈士铎撰。”又《清朝文献通考》 :“《石室秘录》 六卷。”又《贩书偶记》 :“《石室秘录》 六卷,康熙二十八年己巳刊,雍正八年萱永堂刊。”
今存世的本子有康熙间经元升刊本、本澄堂刊本、明德堂刊本、三元堂刊本、金玉楼刊本、青云楼刊本,雍正八年广陵萱永堂刊本,嘉庆三年崇文堂本、菁华堂本,光绪间《石室秘录》 、《洞天奥旨》 合刻本以及民国间石印本多种、建国以来排印本等。其中称康熙本者,均无明确刊刻年代,刻工亦粗,著录者根据序文而定其年代,恐非康熙原本。另有清广陵温热派名医闵纯夫的删节本,其中对原书方剂的药量做了删节,已非原书之旧。
《辨证奇闻》 今存最早的版本是乾隆二十八年〔 1763 )刻本,内题“积善堂藏版”,前有乾隆癸未(1763 年)鹅溪欧阳晟序、同里天留客引、乾隆癸未南塘刘浩序。卷首题:山阴陈士铎远公父原本、宁乡文守江南纪氏敬述。根据欧阳晟的序,知文南纪曾亲受陈士铎之传,故称敬述。凡十五卷,花口,单鱼尾,左右双边,半页十行,行二十二字。根据天留客引中所说“惜原版浸淫,久无重刻”,此本已不是初刻本。原版为何人所刻,己不可详考。又考今存《伤寒辨证录》 年希尧刻书之序,是否为年氏所刻之本,俟后证之。因此本内容犯清讳之处甚多,后之好事者遂将此类内容删去,并增附大量方剂,名为《辨证录》 。又有道光三年〔 1823 )钱松自刻本之十卷本,则又是在《辨证录》 之基础上重刻者。这个本子后世版刻较多。今所收《辨证奇闻》 ,版刻较少,后世尚有道光六年(1843)经元堂刻本、同治六年(1867 )刻本等,均是在乾隆本的基础上重刻。
《辨证录》 是(辨证奇闻》 的增删本,此书流通较广,版本也较多。最早的本子是雍正三年广东巡抚年希尧的刻本,此本已不存。年希尧好医方,今存有年氏自编的《经验四种》 一书,雍正二年刻;又有《本草类方》 十卷,雍正十三年自刻。《辨证录》 今存的版本较多,主要的有乾隆十二年喻义堂刊本,十四卷,末附《脉诀阐微》 ,不分卷。扉页有“喻义堂藏版”题记,首有乾隆十二年黄晟序。花口,单鱼尾,上下双边,半页九行,行二十二字。喻义堂,其堂址等今已不得详考。此本即《清史稿· 艺文志》 著录的《辨证录》 十四卷。另有一种十二卷本,末附《脉诀阐微》 ,书末有楼庆昌跋,无十三卷外科与十四卷幼科,亦题喻义堂藏板。此乃后世重印者删十三、十四卷而为。又有嘉庆二十二年文诚堂刻本,称《增补辨证录》 ,亦是在喻义堂本的基础上重刻者。又有道光二十六年王发越重刊本等,都是在喻义堂本的基础上重刻的。又有《伤寒辨证录》 ,乃后世重刻而易其名者,前有年希尧的刻书序,喻义堂藏版。考此本与乾隆十二年喻义堂刊本的行款内容相同,当是后人重印时所增,并删去黄序,题名为《伤寒辨证录》 。此本主要有光绪六年文奎堂、光绪三十年两仪堂刊本。诸本中最好的本子当属喻义堂本。
《辨证玉函》 一书,世间流通极稀。近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出版一种,即今仅存的康熙间刻本。书凡五卷,前有康熙癸酉(1693 年)天都王之策的序,半页十行,行二十二字,白口,四周双边,单鱼尾。此书乃以证为纲,列75种证候,较《辨证录》 更为简要,故称《辨证玉函》 。
《洞天奥旨》 今存康熙三十六年陶式玉的序,但是否即有康熙间的刊本,今已不得详考。今存最早的刊本是乾隆五十五年大雅堂本。如《郑堂读书记》 著录:《洞天奥旨》 十六卷,大雅堂刊本。国朝陈士铎撰。士铎,字敬之,号远公,别号朱华子,山阴人。远公以世医治疮疡坏证,刀针割裂,变出非常,复以琐细轻剂相援,卒至死亡不悟,因著是编。首载经络图穴,次为通论四卷、诸证九卷,又以为奇方三卷。其辨证也,备而晰;其用法也,妙而神。无证不备,无方不全。大都可试、可验、可信、可师,传之其人,而无误者也。其曰《洞天奥旨》 者,自谓得之仙传,谈医用药,无非本堵洞天之传也。此则过神其术,不脱方技者流之习气矣。前有康熙甲戌自序、凡例,越五载,戊寅陶式玉复为之序,至乾隆庚戌,其曾孙凤辉付梓并为之跋。”
又《万卷精华楼藏书志》 载《 洞天奥旨》 十六卷,国朝陈士铎撰。原本,康熙甲戌所刊,前有自序。此外科之秘录也。内多效方,外科书宜以《金鉴》 为宗,其他则《疡医大全》 收采极备。吾邑有三世疡医,妙处在使人不痛,其所遵者,为《了然集》 。一抄本,一刻本,予以重价得之,与其平日所论者相同。而他书或有未及,因表出之。祝由科治疮疡颇验,然必有所传授,亦古法也。其书尚有传本。又见于《绛雪园十三科》 中。其术今有传之者,治病亦验。岐伯曰:先巫知百病之胜,先知其病所从生者,可祝而已也。又曰:古惔之世,邪不能深入,故可移精祝由而已。任大椿曰:病之轻者,或有感应之理,若果病极深重,亦不能有效也。古法今已不传近,世传符咒之术,间有小效,而病之大者,全不见功。岐伯之时已然,存而不论可也。文光案;符咒尚不害人,今之女巫不知孔穴,妄以针刺人,予所见有伤其脉络,顿缩手足者,有伤其藏府,号痛不已者,甚至针孔成脓不已,遂至于毙,大可痛很。因书之以示戒。”
此称康熙甲戌刊,是据陈士铎的序而定,不能称是。该书问世后,在民间广为流传,至民国时,刻本已有十余种。今存世的主要刊本有乾隆五十五年大雅堂本、嘉庆间聚贤堂本、纬文堂巾箱本、光绪间善成堂本,以及清末、民国间石印本数种。其中以大雅堂刊本为最善。
四、陈士铎的学术思想
明清时期,江浙一代是中医学术的繁荣地区,出现了一大批有影响的医学家,如薛己、赵献可、张介宾、李中梓、吴有性、缪希雍、马莳、张璐、陈士铎、吕留良、张志聪、沈又彭、柯琴、叶桂、薛雪等。这些医家,对陈士铎学术思想的形成有着较大影响。陈士铎一生好游历,到过全国很多地方,足迹所致,一面行医,一面访求名医,并常常在一处多所停留。在学术上受傅山的影响较深。从今存陈士铎的著作来看,其学术思想的内涵,一方面是在继承了同时代和前代医家学术思想的基础上,并经过了长期临症的实践而形成的;一方面是受到傅山等人的传授,在著作内容和学术上有着明显的继承关系。就陈士铎的学术思想的特点而言,其最突出的特点可以归纳为四个方面。一是在医学理论方面,善于继承,并勇于创新;二是临证重视辨证;三是组方用药偏重温补;四是具有浓厚的道家思想色彩。
(一)中医学理论的特点
陈士铎生活在一个世代业医的家庭中,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对医学有着浓厚的兴趣。其医学思想来源于《黄帝内经》 、《难经》 、《伤寒论》 、《脉经》 等,并成为学问的根底。他所著的《内经素问尚论》 、《灵枢新编》 、《外经微言》 、《脏腑精鉴》《脉诀阐微》 、《六气新编》 、《伤寒四条辨》、《历代医史》 、《琼笈秘录》 ,这些著作都是阐发医学理论的,虽然大多已经亡佚,但也充分反映了他在医学理论方面的造诣。
上述这些阐述理论的著作,今仅存《外经微言》 一书。《外经》 一书,乃是西汉刘向等整理方技类书时所定著之名,后世不存,此陈氏托其名来阐发自己的理论。陈士铎在医学理论方面的一些独到的认识,主要体现在这部书中。本书仿《素问》、《灵枢》 之例,分为九卷,以黄帝、伯高等问答的形式来叙述。其内容涉及阴阳五行学说、生命的发生、经脉循行、脏腑功能、运气主病等等。所论述的这些问题,因为都是针对着《黄帝内经》 、《难经》 、《伤寒论》 、《脉经》 中的某些内容所作的阐发,所以称为《外经微言》 。《外经微言》 是陈士铎理论思想的代表作,在这部书中所阐发的一些理论问题,贯穿在他的全部著作中。如《辨证录· 凡例》 中说;岐天师传书甚富,而《外经》 一编尤奇。篇中秘奥,皆采之《外经》 、《精鉴》 居多,非无本之学也”。推之如《石室秘录》 、《辨证奇闻》 、《本草新编》 诸书,无不如此。
1 .对阴阳五行学说的理解
陈士铎对阴阳五行学说的理解,丰富和发展了中医的理论,成为他认识生命、认识疾病和辨证论治的指导思想。他对阴阳五行学说认识,在他的全部著作中运用的非常普遍,并成为他辨证论治的精髓。
首先,他对阴阳学说的理解,提出“阴阳颠倒”说。什么是阴阳颠倒?他解释说:“乾坤之道,不外男女,男女之道,不外阴阳,阴阳之道,不外逆顺。顺则生,逆则死也。阴阳之原,即颠倒之术也。世人皆顺生,不知顺之有死;皆逆死,不知逆之有生,故未老先衰矣。”(《外经微言》 )他认为,阴阳本为一体,所以逆顺可以转化。就常道而言,顺阴阳则生,逆阴阳则死,但就其本原来看,阴阳本为一体,逆顺可以转化,顺中有死,逆中有生,这即是阴阳颠倒。《素问·四气调神大论》 说:“从阴阳则生,逆之则死,从之则治,逆之则乱,反顺为逆,是为内格。”《黄帝内经》 中对于逆顺的论述,包括了天地、阴阳、四时、生机、疾病、治疗等,其中包含了阴阳转化的思想,但陈氏在这里则从阴阳发生的角度,更具体的说明了阴阳的互根的关系。接着,他又在“逆顺探原”一篇中用五行生克的理论进一步说明了阴阳的这种转化关系。他说:“阴阳之原者,即生克之道也;颠倒之术者,即顺逆之理也。知颠倒之术,即可知阴阳之原矣。”随即又用五行来说明事物生克顺逆的关系,他说:“五行顺生不生,逆死不死。生而不生者,金生水而克水,水生木而克木,木生火而克火,火生土而克土,土生金而克金,此害生于恩也。死而不死者,金克木而生木,木克土而生土,土克水而生水,水克火而生火,火克金而生金,此仁生于义也。夫五行之顺,相生而相克;五行之逆,不克而不生。”
以五行配天地万物与人,其变化是无穷无尽的,而变化的核心,即生克二字。以具体的五行生克关系,来说明抽象的阴阳颠倒的概念,这也是理解陈氏所提出的“顺生不生,逆死不死”关键。所以,他在《外经微言· 五行生克篇》 又进一步解释说:“心肝脾肺肾配火木土金水,非人身之五行乎。雷公曰:请言其变。岐伯曰:变则又何能尽哉,试言其生克。生克之变者,生中克也,克中生也,生不全生也,克不全克也,生畏克而不敢生也,克畏生而不敢克也。雷公曰:何以见生中之克乎?岐伯曰:肾生肝,肾中无水,水涸而火腾矣,肝木受焚,肾何生乎。… … 雷公曰:何以见克中之生乎?岐伯曰:肝克土,土得木以疏通,则土有生气矣。脾克水,水得土而畜积,则土有生基矣。肾克火,火得水以相济,则火有神光矣。心克金,然肺金必得心火以煅炼也。肺克木,然肝木必得肺金以斩削也。非皆克以生之乎。雷公曰:请言生不全生。岐伯曰:生不全生者,专言肾水也。各脏腑无不取资于肾,心得肾水而神明焕发也,脾得肾水而精微化导也,肺得肾水而清肃下行也,肝得肾水而谋虑决断也,七腑亦无不得肾水而布化也。然而取资多者,分给必少矣,亲于此者疏于彼,厚于上者薄于下,此生之所以难全也。雷公曰:请言克不全克。岐伯曰:克不全克者,专言肾火也。肾火易动难静,易逆难顺,易上难下。故一动则无不动矣,一逆则无不逆矣,一上则无不上矣。腾于心,燥烦矣;入于脾,干涸矣;升于肺,喘嗽矣;流于肝,焚烧矣;冲击于七腑,燥渴矣。然肾火乃雷火也,亦龙火也,龙雷之火,其性虽猛,然聚则力专,分则势散,无乎不克,反无乎全克矣。陈士铎曰:五行生克,本不可颠倒,不可颠倒而颠倒者,言生克之变也。篇中专言其变而变不可穷矣,当细细观之。”此论五行生克,特别强调肾火的作用,这是陈士铎重视肾火的一个方面。
此中生不全生是专言肾水,克不全克是专言肾火,是陈士铎重肾中之水火理论依据。这种生克关系,与《黄帝内经》 中所论述的五行生克关系有所不同。可以看出,这种认识,是对《内经》 五行生克理论的丰富和发扬。陈士铎的这种思想,不是空洞的说教,而是贯穿于他的全部著作中。如《石室秘录· 论五行》 中说:“五行火木土金水,配心肝脾肺肾,人尽知之也。然而,生中有克,克中有生,生不全生,克不全克,生畏克而不敢生,克畏生而不敢克,人未必尽知之也。何以见生中有克?肾生肝也,肾之中有火存焉,肾水干枯,肾不能生肝木矣,火无水制,则肾火沸腾,肝木必致受焚烧之祸,非生中有克乎。治法当急补其肾中之水,水足而火息,肾不克木,而反生木矣。… … 以上五者,言生中有克,实有至理,非漫然立论。倘肾中无水,用六味地黄丸汤,大剂与之。肝中无水,用四物汤。心中无水,用天王补心丸。心包无水,用归脾汤。脾胃无水,用六君、四君。肺经无水,用生脉散。举一而类推之可也。… … 此五行之妙理,实医道之精微。颠倒神奇至此,实有至理存乎其中,用之却有效。莫惊言过创辟可喜,而难见施行也。”
后人称陈士铎的学术思想,最突出的就是善于辨证。他之善于辨证,正是基于这种思想。例如《石室秘录· 脏治法》 说:“二脏合而治之者,其义又何居?肾,水脏也;心,火脏也。是心肾二经为仇敌,似乎不宜牵连而一治之。不知心肾虽相克,其实相须。无心之火,则成死灰,无肾之水,则成冰炭,心必得肾水以滋养,肾必得心火而温暖。如人惊惕不安,梦遗精泄,岂非心肾不交乎。人以为惊惕不安,心之病,我以为肾之病;梦遗精泄,人以为肾之病,我以为心之病。非颠倒之也,实至当不易之理。”
《石室秘录· 逆医法》 中又说:“盖人生肺气,夜卧必归气于肾中,此母居子舍之义也。今因色欲过度,肾水大耗,肺金日去生之。久之,则不特肾水虚,而肺金亦虚。譬如家有浪子,日费千金,母有积蓄,日日与之,倾囊倒箧,尽数交付其子,后将安继?是子贫而母亦贫矣。一遇外侮之侵,将何物解纷?而外侮又复恐吓之,逃之子舍,以避其锋,而子家贫乏,无以奉母,又必仍复还家,以受外侮之凌逼,势不至不死不已。今肾水既亏,而肺金又耗,外受心火之伤,中受肝木之横,脾土又不来生水,则转辗难藏,于是仍返而上喘。幸有一线元阳未绝,所以不死。苟不大剂急救其肾,使贫子来偷窃,又何以肺金有养哉。况贫子暴富,不特母家亦富,而外侮亦不敢欺凌矣,此不治肺而正所以治肺也。”
陈士铎以阴阳颠倒、五行生克的理论通论脏腑的生克关系,其核心内容无非是要求临证应注意灵活变通。也就是说,一脏之病,往往兼数脏治之;一经之病,每每兼数经以治;此经之邪,或向别经而求,用药亦不可过于拘泥。正如他在《辨证录· 凡例》 中所说的“各门辨证,专讲五行生克之理,生中有克,克中有生,经权常变,颠倒纷纭,贵人善读之耳”。《脉诀阐微》 说:“脏腑之病,虽各不同,要不外五行之生克,逢生则病易愈也,逢克则病难痊也,我生则泄我之气,我克则劳我之神。脏腑为战争之地,胸腹为角斗之场,敌则扫除,而斩杀甚多,伤损必过矣。调停于生克之间,和解于败亡之内,仍于金木水火土而善用之也。”观此,即可以明白陈氏善用五行生克之深意。
2 .提出六脏七腑说
陈氏在《黄帝内经》 脏象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六脏七腑”的学说。什么是六脏七腑?《外经微言· 脏腑阐微篇》 中说:“雷公曰:脏止五乎?腑止六乎?岐伯曰:脏六腑七也。雷公曰:脏六何以名五也?岐伯曰:心肝脾肺肾,五行之正也,故名五脏。胞胎非五行之正也,虽脏不以脏名之。雷公曰:胞胎何以非五脏之正也?岐伯曰:心,火也;肝,木也;脾,土也;肺,金也;肾,水也。一脏各属一行,胞胎处水天之歧,非正也,故不可称六脏也。雷公曰:肾中有火,亦水火之歧也,何肾称脏乎?岐伯曰:肾中之火,先天火也,居两肾中,而肾专司水也。胞胎上系心,下连肾,往来心肾接续于水火之际,可名为火,亦可名为水,非水火之正也。雷公曰:然则胞胎何以为脏乎?岐伯曰:胞胎处水火之两歧,心肾之交,非胞胎之系不能通达上下,宁独妇人有之,男子未尝无也。吾因其两歧,置于五脏之外,非胞胎之不为脏也。雷公曰:男女各有之,亦有异乎?岐伯曰:系同而口异也。男女无此系,则水火不交,受病同也。女系无口则不能受妊。是胞胎者,生生之机,属阴而藏于阳,非脏而何。… … 雷公曰:腑七而名六何也?岐伯曰:大小肠膀胱胆胃三焦包络,此七腑也,遗包络不称腑者,尊帝耳。雷公曰:包络可遗乎?岐伯曰:不可遗也。包络为脾胃之母,土非火不生,五脏六腑之气,咸仰于心君,心火无为,必藉包络有为,往来宣布,胃气能入,脾气能出,各脏腑之气始能变化也。雷公曰:包络既为一腑,耐何尊帝遗之?尊心为君火,称包络为相火,可乎?请登之《外经》 ,咸以为则。”
此以胞胎为一脏,以包络为一腑,并称六脏七腑。《黄帝内经》 中胞胎又单称胞,包络又称膻中或心之包络。陈士铎特举二者称脏与腑,也是别有深意。如《石室秘录· 论脏腑》 中说:“五脏六腑,人所知也。然而,五脏不止五,六腑不止六,人未之知也。心肝脾肺肾,此五脏也。五脏之外,胞胎亦为脏。虽胞胎系妇人所有,然男子未尝无胞胎之脉。其脉上系于心,下连于肾,此脉乃通上通下,为心肾接续之关。人无此脉,则水火不能相济,下病则玉门不关,上病则怔忡不宁矣。若妇人上病,与男子同,下病则不能受妊。是生生之机属阴,而藏于阳,实另为一脏也。”为什么前人未将此列入五脏之中?他解释说:“因五脏分五行,而胞胎居水火之两歧,不便分配,所以止言五脏而不言六脏也。”
陈氏临证常常运用这一理论进行辨证。如《辨证奇闻· 中寒》 :“一严寒忽感阴冷,直入腑,肢体皆冷,目青,口呕清水,腹中雷鸣,胸胁满逆,体寒发颤,腹中有凉气一股直冲而上,猝不知人,此寒气直中七腑也。中寒与伤寒大异。盖伤寒由表入里,中寒由腑入脏。虽入腑、入脏同是直中,治法终不同。盖入腑寒轻,治入腑之寒,乌可重于治脏哉。惟腑有七,中腑药似宜别。然阴寒中入,必乘三焦之寒而先入,温三焦,七腑之寒尽散。然三焦所以寒,又由胃气虚。徒温三焦而不急补胃气,则气虚不能接续,乌能回阳于顷刻。用救腑回阳汤:人参五钱,附子、肉桂一钱,巴戟一两。方用参扶胃,桂、附回阳,更借巴戟补心肾火,心肾火旺,三焦火更旺,且生胃气回阳,故用为君,尤统三位健将扫荡祛除,所以一剂奏功,阳回阴邪立散。”又《洞天奥旨· 脏毒痔漏疮》中说:”痔疮生谷道肛门之边,乃五脏七腑受湿热之毒而生者也。故疮亦甚多,形亦不一。”
陈士铎特别提出六脏七腑说,不但丰富了《黄帝内经》 藏象理论的内容,也赋予了胞胎和包络新的概念。其实,他之所以重视胞胎、包络的作用,正是他重视人身之水火的一种理论依据。
3 .重视命门
陈氏十分重视命门在生命活动中的作用,提出命门为十二经之主。命门一词,见于《黄帝内经》 有六处,都是指两目。《难经》 始有“左为肾,右为命门”的说法。陈士铎宗赵献可命门真水真火之说,对命门做了更为详细的论述。《外经微言》 一书中有“命门经主篇”、“小心真主篇”、“命门真火篇”、“命根养生篇”四篇专门论述这个问题。如《命门经主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十二经各有一主,主在何经?岐伯曰:肾中之命门,为十二经之主也。… … 十二经非命门不生,正不可以生克而拘视之也。故心得命门而神明应物也,肝得命门而谋虑也,胆得命门而决断也,胃得命门而受纳也,脾得命门而转输也,肺得命门而治节也,大肠得命门而传导也,小肠得命门而布化也,肾得命门而作强也,三焦得命门而决渎也,膀胱得命门而畜泄也。是十二经为主之官,而命门为十二官之主,有此主则十二官治,无此主则十二官亡矣。”
《命门真火篇》 又说:“命门,火也。无形之气,居两肾之间,能生水而亦藏于水也。… 命门为十二经之主,不止肾恃之为根,各脏腑无不相合也。少师曰:十二经皆有火也,何藉命门之生乎?岐伯曰:十二经之火皆后天之火也,后天之火非先天之火不化。十二经之火得命门先天之火则生,生不息,而后可转输运动变化于无穷,此十二经所以皆仰望于命门,各倚之为根也。… 命门为主,前人未言何也?岐伯曰:广成子云:窈窈冥冥,其中有神,恍恍惚惚,其中有气。亦指命门也,谁谓前人勿道哉。且命门居于肾,通于任督,更与丹田神室相接,存神于丹田,所以温命门也,守气于神室,所以养命门也。修仙之道,无非温养命门耳。命门旺而十二经皆旺,命门衰而十二经皆衰也。命门生而气生,命门绝而气绝矣。”
陈氏认为命门为十二经之主,六脏七腑十二经脉无不禀命门之火气而生生不息。故命门之火,宜补而不宜泻。既然重视命门的作用,临证也就特别注重对命门的辨证。所以,温补命门,是他特别关注和常用的治疗方法。如《辨证奇闻· 中寒》 :“一严冬忽感阴寒,唇青身冷,手足筋脉拘急,吐泄,心腹痛,囊缩,指甲青,腰艰俯仰,此阴寒中脏。中脏重于中腑,寒入五藏,似宜分治,然不必分,直温命门火,诸脏寒尽散。盖命门为十二经主,主不亡,心君无下殿;肝木无游魂,肺金不为魄散,脾土不崩解。惟命门既寒,阳为阴逼,越出肾外,五藏不能独安,各随阳而俱遁。故中脏不必治五脏,温命门寒邪可解。虽然,五脏苟虚,大兵到处,扫荡群妖,苟无粮草,何以供命?此命门宜温,五脏之气亦当补。用荡阴救命汤:人参一两,白术、熟地、附子、茯神三钱,肉桂一钱,枣皮二钱。水煎服。一剂阳回,再剂全愈。何神速?盖寒入五脏,由命门阳外出,一回其阳,寒气不留于脏。方用参、术为君,似救心、脾,附、桂、枣皮,肾亦救之,肺肝独缺,何以斩关直入,回阳顷刻?不知五脏为寒邪所犯,大约犯肾之后即犯脾、犯心,至犯肝、肺者无多。故专固心肾脾,肝肺寓。况参、附并用,无经不达,有肺肝不入乎?况补肝、补肺皆收敛药,祛邪使出,乌可留邪使入?倘用收敛补肝肺,反制参、附之手,不迅荡阴。此用药不杂,有秘义也。或曰:收敛既不可以补肝肺,岂熟地、枣皮又可补肾?嗟呼!此又不通之论也。肾中水火原不相离,附、桂大热回阳,未免肾中干燥,与其回阳后补肾水以济阳,何如用火之时防微之为得。所以少用熟地、枣皮于附、桂中,以制火横。且火得水归源,水招火入宅。”陈士铎温补命门,最常用的药物是附子、人参和肉桂。此数药在他的《本草新编》 中论之特详。
(二)辨证论治思想
陈士铎强调在临证时应注意辨证,他的几部书均是以“辨证”二字来命名。他的辨证论治的方法,仍是以五行生克理论为指导,即前所谓“阴阳颠倒”之术。如《辨证录· 凡例》 中说:“各门辨证,专讲五行生克之理,生中有克,克中有生,经权常变,颠倒纷纭,贵人善读之耳。”这是陈氏讲求辨证的精髓。为什么要重视辨证,他在《辨证录· 自序》 中说:“夫医道之难也,不辨脉罔识脉之微,不辨证罔识证之变。今世人习医者亦甚多矣,言人人殊,究不得其指归。似宜辨脉,不必辨证也。虽然辨脉难知,不若辨证易知也。古虽有从脉不从证之文,毕竟从脉者少,从证者众,且证亦不易辨也。”陈士铎的著作中,较少有论及脉的。但他并非不重视脉。如他在《辨证录· 凡例》 又说:“辨证不辨脉者,以证之易识也。苟能知症,何必辨脉哉。虽然辨证更能辨脉,则治病益精,又在人善用之耳。”
分析陈氏辨证的内容,不外阴阳、气血、水火、虚实、寒热。这些都是通常人们辨证的要点。但他在具体实践中却是有所偏重,并且使用的语言平实无华,通俗易懂。如他在《辨证录· 自序》 中说:“今人所共知者,不必辨也,古人所已言者,不必辨也。必取今人之所不敢言,与古人之所未及言者,而畅辨之。论其证之所必有,非诡其理之所或无,乍闻之而奇,徐思之而实未奇也。”
辨证施治,这是每一个医生都熟悉和应该掌握的治病原则,但陈士铎对于疾病的辨证,其论说往往出人意表。兹援引数例,以说明他在辨证方面的特点。
如《石室秘录· 正医法》 说:“治肺之法,正治甚难,当转治以脾。脾气有养,则土自生金,咳嗽自已。故五脏之中除肺一经之外,俱可正治,独肺经不可正治。然则肺经生痈疡,何以治之耶。用元参一两,生甘草一两,金银花八两,当归二两,水煎服。加麦冬一两。数品中,惟麦冬乃清肺火之品,余俱入脾、入肝、入心之药,而用之者何也?盖入肝则平木,而不必肺金用力以制之,则肺金得养矣;入脾则脾土能生肺金,而肺金又得养矣;入心经则心火不凌肺金,而肺经又得养矣。虽前药乃治心、治脾、治肝之药,似乎隔一、隔二、隔三治法,其实乃正治肺金也。”
《辨证奇闻· 伤寒》 :“一冬月伤寒,发热口苦,头痛,不欲饮食,腹中时痛.人以为太阳症,谁知是少阳症乎。伤寒未有不从太阳入者。由太阳入阳明,由阳明入少阳者,传经次第也。何以初入太阳,即越阳明而入少阳?人谓隔经之传,孰知不然。盖少阳乃胆经,胆属木,木最恶金,肺属金,主皮毛,风邪之来,肺金先受,肺欺胆木之虚,即移邪于少阳。故太阳往往多兼少阳同病者,此耳。然此症乃二经同感,非传经之症。治法似亦宜兼二经同治,而又不然,单治少阳,太阳之病自愈。方用:柴胡二钱,白芍五钱,甘草、陈皮一钱,黄芩、神曲一钱,白术、茯苓三钱。一剂热止,二剂腹不痛,头不疼,口亦不苦。此即逍遥散之变方,何治伤寒如此之神?不知病在半表里,逍遥解散实邪,表里之邪既解,太阳膀胱之邪何能独留。况方中原有白术、茯苓三钱,以利腰脐,通膀胱之气乎。余所以止加神曲、黄芩,少解胃火、和脾气,诸症所以尽除。”
又《洞天奥旨· 瘰疬疮》 中论瘰疬的治法说:“瘰疬之病甚多,名状不一。大约得病有九:一因怒而得;一因郁而得;一因食鼠食之物而得;一因食蝼蛄、蝎、蝎所伤之物而得;一因食蜂蜜之物而得;一因食蜈蚣所游之物而得;一因大喜,饱餐果品而得;一因纵欲伤肾,饱飧血物而得;一因惊恐失枕,气不顺而得。… … 然病虽有九,而治法止有三也。其一,治在肝胆;其二,治在脾胃;其三,治在心肾。治肝胆者,其左关之脉必涩,而右关之脉必滑者也。盖肝胆之郁不开,必下克脾胃之土,土气受制,难化水谷,必至生痰以助结,而瘰疬不化矣,治其肝胆,而消化其痰涎,则瘰疬易化矣。治脾胃者,其右关之脉必浮而无力,或滑而有力也。明是脾胃之中,无非痰气之升腾,土气之萧索。不健脾则痰不能消,不健胃则涎不能化,痰涎日盛,瘰疬难开,何能治乎?故必大补脾胃以消化痰涎,然后佐之败毒之味,则病去如扫矣。治心肾者,切其左寸之脉必滑,右尺之脉必涩者也。明是心肾两开,不能既济,而肝胆脾胃各不相应,故痰块不消,瘰串更甚。补其心肾则阴阳和合,而少佐之去毒破坚之味,则取效益速矣。倘不明三治之法.而妄用刀针,愈亏其根本,安得济事乎?必至与死为邻,不重可惜哉。”
陈氏对于不育不孕证的辨证尤为详明。他在《外经微言· 回天生育篇》 中把男、女不能生育分得很详细。指出男子不能生子者病有九,即精寒、精薄、气馁、痰盛、精涩、相火过旺、精不能射、气郁、天厌;女子不能生子者病有十,即胞胎寒、脾胃冷、带脉急、肝气郁、痰气盛、相火旺、肾水衰、任督病、膀胱气化不行、气血虚而不能摄。在治疗上提出了温补元气、强阳益精、温补肝脾肾之阳气、补肝气治阳物细小等等。组方如助气仙丹、火龙丹、生髓育麟丹、夺天丹等。尤其是对男性不育的治疗,主张从肾论治,提出“气旺则精始生,气旺精旺,精旺则火既有根,自能生生不已”。这也是他倡言命门元气说的具体体现。诸书中立方五十余首,最常用的药物有人参、白术、黄芪、熟地、肉桂、当归等。
可以看出,陈士铎辨证论治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运用五行生克理论来分析脏腑、经络、疾病以及组方用药的关系。他所说的“隔治法”,也就是《难经》 中的“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之思想的具体运用。这种方法,用之临床往往能获得奇效。我的老师张灿玾先生曾对我说过:当你临证束手时,若能用陈士铎的方法辨证用药,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目前有人视五行学说为糟粕,必欲去之而后快,当三思之。
(三)、治法重视温补
陈士铎重视温补的思想,一是基于在他对人的生命发生之本源的认识。认为天地万物乃是无形生有形。他说:“至道无形而有形,有形而实无形,无形藏于有形之中,有形化于无形之内,始能形与神全,精与神合。”〔 《 外经微言· 阴阳颠倒篇》 )在人则是“气无形,血有形,无形化有形,有形不能化无形。精虽有形,而精中之气正无形也。无形隐于有形,故能静能动,动则化耳。”( 《外经微言· 媾精受妊篇》 )所以,他特别重视人身命门真元之气。并提出要使无形之气不衰,唯用温补而已。二是受薛己、赵献可、张介宾命门、元气说的影响,在学术上他们是一脉相承的。最能体现他这种思想的,就是对命门和肾、肝、脾三脏的调理。
陈士铎认为命门为十二经之主,有此火,而后十二经始得生化之机。命门,即先天之火,此火无形,而居于水之中。有形之火,水之所克;无形之火,水之所生。火之克水,乃有形之水;火之生水,乃无形之水。然而无形之火,能生无形之水,故火不藏于火,而转藏于水。命门之火为阳火,是一阳陷于二阴之间。人之所生,先生命门,而后生心。心得命门而神明有主,始可以应物;肝得命门而谋虑;胆得命门而决断;胃得命门而能受纳;脾得命门而能转输;肺得命门而治节;大肠得命门而传导;小肠得命门而布化;肾得命门而作强;三焦得命门而决渎;膀胱得命门而收藏;无不借命门之火以温养之。此火宜补而不宜泻,宜于水中以补火,尤其宜于火中以补水,使火生于水,而还藏于水。倘若日用寒凉以伐之,则命门之火微,又如何能生养十二经。所以,必用温补以养先天无形之气,能使此气不衰,则生机不绝。
他对于肾、肝、脾三脏在生命活动中的作用,也有独特的认识。如《外经微言· 肝木篇》 中说:“肝属木,木非水不养,故肾为肝之母也,肾衰则木不旺矣。是肝木之虚,皆肾水之涸也。”如果肝气自郁,则“必下克脾土,制土有力,则木气自伤,势必求济肾水,水生木而郁气未解,反助克土之横。土怒水助,转来克水,肝不受肾之益,肾且得土之损,未有不受病者也。”《肾水篇》 中又说:“肾属水,先天真水也。… … 肾交肺而肺益生肾,则肾有生化之源,山下出泉涓涓,正不竭也。肾既优渥,乃分其水以生肝,肝木之中,本自藏火,有水则木且生心,无水则火且焚木,木得水之济,则木能自养矣。木养于水,木有和平之气,自不克土,而脾胃得遂其升发之性,则心火何至躁动乎,自然水不畏火之炎,乃上润而济心矣。… 五脏有脏火,七腑有腑火,火到之所,同气相亲,故其势易旺,所异者,水以济之也。而水止肾脏之独有,且水中又有火也,水之不足,安敌火之有余,此肾脏所以有补无泻也。”《脾土篇》 又说:“脾土之父母,不止一火也。心经之君火,包络三焦命门之相火皆生之。然而君火之生脾土甚疏,相火之生脾土甚切,而相火之中,命门之火尤为最亲。少师曰:其故何欤?岐伯曰:命门盛衰即脾土盛衰,命门生绝即脾土生绝也。盖命门为脾土之父母,实关死生,非若他火之可旺可微、可有可无也。”
陈士铎对于六脏的认识,仍是以五行生克的理论来说明其相互关系,其中尤其注重肝、脾、肾三脏在生命活动中的作用。强调肝之虚实,与肾的关系最为密切;脾土的生化,赖于命门之火;肾且有补无泻,补肾必于火中补水等。所以,用药须以温补为先,临证也每每体现了这种思想。如他在《本草新编· 凡例》 中明确提出:“气运日迁,人多柔弱,古方不可治今病者,非言补剂也,乃言攻剂耳。故所登诸品,补多于攻。”这正是他好用温补的思想基础。
如《石室秘录,急治法》 :“凡人有气喘不得卧,吐痰如涌泉者,舌不燥而喘不甚,一卧则喘加,此非外感之风邪,乃肾中之寒气也。盖肾中无火,则水无所养,乃上泛而为痰,将胃中之水,尽助其汹涌之势,而不可止遏矣。法当用六味丸汤,加附子,肉桂大剂饮之,则肾宫火热,而水有所归。水既归宫,喘逆之气亦下安而可卧。凡人之卧,必得肾气与肺气相交,而且河车之路平安无奔逆也。方中补其肾火,何以安然能卧?不知肾为肺之子,子安则母亦宁,肺金之气可归于肾宫,以养其耗散之气矣。此所以补肾火,正所以养肺金也,况六味丸全是补肾水之神剂乎,水火同补,而肺金更安,肺肾相安,有不卧之而甚适者乎。”
《辨证奇闻· 痹证》 :“一下元虚寒,复感寒湿,腰肾重痛,两足无力,人谓肾痹。肾虽寒脏,中原有火,有火则水不寒,风寒湿无从而入。人过作强,先天之水日日奔泄,火亦随流而去,使生气之原竟成藏冰之窟,火不敢敌寒,寒邪侵之。寒既入,以邪招邪,风湿又至,则痹症生。法不必去邪,惟在补正。补正,补肾火也。火非水不长,补火必须补水。但补水恐增湿,风寒有党,未能遽去。然肾火乃真火也,邪真不两立,故补真火实制邪火也。况水中有火,何湿不去。最难治者,水邪即去,风寒不治自散。用肾痹汤:白术一两,枣皮、茯苓、苡仁、骨皮五钱,杜仲三钱,肉桂一钱,附子、防己五分,石斛二钱。二十剂全愈。妙在补水少,去湿多,况并未补水,于水中补火,火无太炎;于水中祛寒,寒无太利。寒湿既去,风又安能独留?又有防己祛邪,故风寒湿尽去。
《辨证奇闻· 调经》 说;“一经后期来甚多,人谓血虚,不知非也。盖后期来少,血寒不足;后期来多,血寒有余。经水虽本于肾,其流则脏腑之血皆归。故经来诸血尽来附益,以径开门启,不遑迅合,血乘而出也。血既出,则成不足。宜于补中温之,非后期俱不足也。用温经摄血汤:白芍、熟地一两,川芎、白术五钱,肉桂、柴胡五分,续断一钱,北味三分。二十剂调。此大补肾、肝、脾之精血,加肉桂去寒,柴胡解郁。补中有散,散不耗气;补中有泄,泄不损阴。故受补益,收温功。凡经后来俱效,诚调经摄血妙刘。倘元气虚,加参一二钱。”
陈士铎的这种思想也受到了后世一些医家的非议。如清· 王三尊《 医权初编》 (书成于康熙辛丑1721 年)评价《石室秘录》说:“《石室秘录》 一书,乃从《医贯》 中化出。观其专于补肾、补脾、补肝,即《医贯》 之好用地黄汤、补中益气汤、枳术丸、逍遥散之意也。彼则补脾肾而不杂,此又好脾肾兼补者。虽然,此乃读书多而临症少,所谓文字之医是也。惟恐世人不信,托以神道设教,吾惧其十中必杀人二三也。何则,病之虚者十之七八,而实者岂无二三,彼只有补无泻,虚者自可取效,实者即可立毙,岂非十中杀人二三乎。夫产后属虚,谁不知之,至复感外邪,则火多于寒,胎前诸症亦然,彼皆用附桂参术。类中之症,阴虚多于阳虚,彼动用三生饮,感寒人参难于轻投,彼则恣用无忌。舌苔黄黑非下不退,甚有屡下之者,彼惟以甘寒养阴。痘症实火多于虚寒,彼多用温补,何皆异于余之所验乎。医贵切中症情,最忌迂远牵扯,凡病毕竟直取者多,隔治者少,彼皆用隔治而弃直取,是以伐卫致楚为奇策,而仗义直言为无谋也,何舍近而求远,尚奇而弃正哉。予业医之初,亦执补正则邪去之理,与隔治之玄妙之法,每多不应,后改为直治病本。但使无虚虚实实之误,标本缓急之差,则效如桴鼓矣。即作文之直接了当法也。夫医人治病,须斟酌再四,使万无一错,十中而杀二三可乎。是书论理甚微,辨症辨脉则甚疏,是又不及《医贯》 矣。且《医贯》 若不经吕晚村先生批评,则亦不可用,而况不及《医贯》 者可善用乎。至于用药则大胆无忌,盖治病不难于用药,而难于辨症辨脉。脉症既明,用药不远矣。若脉症不明,罔识所从,虽有妙理,安能为用,用药稍差,立见杀人,况大胆无忌乎。总之,治久病及大虚之症则可,治新病及实多虚少者则不可。治直中阴寒则可,治传经外感则不可。治内伤劳倦则可,治内伤饮食则不可。种种治法,不过一补而已,何医道之易易哉。可知是书终为纸上谈兵,观之者,明其理而缓其用可也。”
此评说陈氏好用温补,这是事实,但也并非一味用之,而称其为文字之医,则不免过激。陈士铎上承家学,三世业医,其所记者,多是临证经验,只不过其立论独特,不能被某些医者所能理解而已。
《医贯》 ,明赵献可撰。献可,字养葵,号医无闾子,鄞县人(今浙江宁波〕 。此书发明《薛立斋医案》 之说,以命门真水真火为主,以八味丸、六味丸二方通治各病。书中分玄元肤论、主客辨疑、绛雪丹书、先天要论、后天要论五门,每门又各分子目。书中认为养生莫先于养火。重视先天之火,指出此火乃人之所以立命,仙炼之为丹,释传之为灯,儒明之为德,皆是此火。一以贯之,故名《医贯》 。张景岳,山阴〔 今浙江绍兴)人,别号通一子。著《景岳全书》 、《类经》 等。重先天元气,认为人之血气脏腑寒热等,乃后天有形之物,非先天无形者。病者多是以后天而伐先天,世人治病,但知有形之邪气,不顾无形之元气。因此崇尚李东垣脾胃学说,推重温补。倡“阳非有余,真阴不足”论,治疗着重于补益真阴、元阳制大补元煎、左归饮、右归饮等新方。亦好标新立异,所著书中以传忠录、伤寒典、杂证谟等名篇。其著作对后世影响较大。陈士铎亦为山阴人,其受赵献可、张景岳等影响,亦重命门先天水火,用药偏于温补。正如张景岳所倡导的“善补阴者,宜于阳中补阴,无伐阳以散阴。善补阳者,宜于阴中补阳,无伐阴以救阳”。
(四)、组方用药的特点
陈士铎组方用药的特点,后人评论说他善用大方,而且用量偏大。这确实是陈氏组方的主要特点。他的这种特点,源于他对“七方”、“十剂”的理解。七方,即大小缓急奇偶复。七方的概念,来源于《黄帝内经》 ,并成为后世医家指导组方的理论。《本草新编》 中专论七方与十剂。他认为,七方是医家用药的方略,不可不讲。但他对七方内容的理解,颇有独到之处。如对大方的解释说:“大方者,非论多寡,论强大耳。方中味重者为大,味厚者为大,味补者为大,味攻者为大,岂用药之多为大乎。虽大方之中亦有用多者,而终不可谓多者即是大方也。”论十剂则提出:“有方必有剂,剂因方而制也。剂不同,有宣剂、有通剂、补剂、泻剂、轻剂、重剂、滑剂、涩剂、燥剂、湿剂,剂各有义,知其义可以用药。”又说;“或疑大方不多用药,终难称为大方,不知大方之义,在用意之大,不尽在用药之多也。”陈士铎对七方十剂的认识,是陈士铎组方用药的指导思想。他指出,如用补法,大意在用参之多以为君,而不在用白术、茯苓之多以为臣使。如用攻,大意在用大黄之多以为君,而不在用厚朴、枳实之多以为臣使。推之寒热表散之药,都遵循这一原则。
如《石室秘录·反医法》 治病发狂如见鬼之“祛狂至神丹方”。方用人参一两、白术一两、半夏三钱、天南星三钱、附子一钱,大剂灌之。
如中风不语者,以人参一两、天南星三钱、生半夏三钱、生附子一个,名为三生饮,急灌之。并解释说:“方中妙在用人参至一两,始有力量。否则,少用反为痰邪所使,又安能助制附子以直荡群妖哉。……三生饮妙在用生人参一两,同生附、半夏、南星祛邪荡涤之药,驾驭而攻之。譬如大将登坛,用虎贲之士,以扫荡群妖,必能活生人于杀人之中。”此皆大方之类。他对七方作如此理解,所以,七方之中皆有大方。
可以看出,陈氏对《内经》 七方的理解,不是以通常所理解的数的多少来分,而是根据组方之立意来分,更趋合理。后人多评论陈士铎用药量偏大,是不知陈氏所说的大方之义。今存有清末广陵温热派名医闵纯夫《石室秘录》 节改本,作者虑其用药量重,均一一减其分两,已大失陈氏原意。相反,陈氏治病,乃因证设方,大小缓急,各得其宜而已。如《辨证录· 凡例》 中说:“二师传铎之言与鄙人自采之方,分两有太多过重之处,虽因病立方,各合机宜,然而气禀有厚薄之分,生产有南北之异,宜临症加减,不可拘定方中,疑畏而不敢用也。是编方法,亲试者十之五,友朋亲友传诵者十之三,罔不立取奇验,故敢付梓告世。然犹恐药有多寡轻重,方有大小奇偶,又将生平异传诸方,备载于后,便世临病酌用也。”
事实上,陈士铎不仅善用大方,也擅于用小方。他常用单味药或对药来治病,而且用量也是根据病情可大可小。如他对奇方的解释说:“盖奇方者,单方也。用一味以出奇,而不必多味以取胜。药味多,未免牵制,反不能单刀直入。凡脏腑之中,止有一经专病者,独取一味而多其分两,用之直达于所病之处,自能攻坚而奏功如神也。… 白术一味以利腰脐之湿也,用当归一味以治血虚头晕也,用川芎一味以治头风也,用人参一味以救脱救绝也,用茯苓一味以止泻也,用菟丝子一味以止梦遗也,用杜仲一味以除腰疼也,用山栀子一味以定胁痛也,用甘草一味以解毒也,用大黄一味以攻坚也,用黄连一味以止呕也,用山茱萸一味以益精止肾泄也,用生地一味以止血也,用甘菊花一味以降胃火也,用薏仁一味以治脚气也,用山药一味以益精也,用肉苁蓉一味以通大便… … 。以上皆以一味取胜,扩而充之,又在人意见耳。”又对偶方的解释说:“偶方者,重味也,乃二味相合而名之也。……二味合而成方者甚多,吾不能悉数,示以成方,不若商以新方也。人参与当归并用,可以治气血之虚。黄芪与白术同施,可以治脾胃之弱。人参与肉桂同投,可以治心肾之寒。人参与黄连合剂,可以治心胃。人参与川芎并下,则头痛顿除。人参与菟丝并煎,则遗精顿止。黄芪与川芎齐服,则气旺而血骤生。黄芪与茯苓相兼,则利水而不走气。黄芪与防风相制,则去风而不助胀。是皆新创之方,实可作偶之证。至于旧方,若参附之偶也,姜附之偶也,桂附之偶,术苓之偶,芪归之偶,归芎之偶,甘芍之偶,何莫非二味之合乎。临症裁用,存乎其人。”这些是陈士铎新创之方,其他如白术与车前相伍,名“分水神丹”;牵牛与甘遂相伍,名为“消水神方”;银花与当归相伍,疗口舌生疮等。
陈士铎除了在组方理论上敢于提出自己的观点以外,在用药方面,亦充满创新性。他不拘成法,不墨守陈规,组方用药可以用“新”、“奇”二字概括。即观点新,方法奇。但他的这种新奇,又无不以辨证为指导。如他在《洞天奥旨· 自序》 书兑:“病已成而后药之,必非轻小之剂可药也;乱已成而后治之,必非因循常法可治也。”这里仅举他对人参和金银花二药的应用,即可以看出他在用药方面的特点。
在陈士铎的诸书中,用人参的次数多而且敢用大量。用的次数多,是因为他崇尚温补;量大,也是根据病情的需要而定。他对人参作用,有自己的看法。他认为,人参少用则泛上,多用则下行,沉下而入肝肾。临证可以用人参至两许,使其能下达病源,补气以生肾水。人参不仅用于补虚,而且广泛应用于痰症、阳明火热、颠狂、难产以及某些外科恶症等。经统计,《辨证奇闻》 中有391 方,用人参的方占百分之二十一;《石室秘录》 中有227 方,用人参的方占百分之四十;《洞天奥旨》 中有93方,用人参的方占百分之二十。三书中共630首方用到人参,占总数的百分之二十五。在这些方中,人参用量在一两以上的接近半数,最多的用到四两,如治背痈的“定变回生汤”。最少的用一钱,如治阳症痈疽的“败毒圣神丹”等。
《本草新编》 中对人参的论述最为详细。其中说:“世人止知人参为脾、肺、心经之药,而不知其能入肝、入肾。……人参气味阳多于阴,少用则泛上,多用则沉而下”。并强调入肝肾须与归、芍、熟地、山萸等同用。“欲其一味自入于肝肾之中,势亦不能。以人参入于补血补精之品内,使阴中有阳,精血易生”。如《石室秘录· 逆医法》 中治肾虚喘逆的“安喘至圣丹”,人参用至一两,并配牛膝、熟地、山茱萸等。并解释此方“妙在用人参至两许,使能下达病源,补气以生肾水”。
对阳明热盛之证,亦可多用人参。张仲景的“白虎加人参汤”,用来治疗服桂枝汤后,阳明热盛,气阴两伤之证。他指出:阳明之火势,最盛最急,过用寒凉,必转伤胃气,胃气既伤,则胃火益盛,因此,须多用人参以救胃气。原方石膏与人参的用量比为四比一,他则主张人参与石膏应并重。他说:“石膏用一两者,人参必须亦用一两,或石膏用至二三两,则人参断不可止用一两,必须多加为妙。”又如《石室秘录· 火治法》 治阳明热盛的“火齐汤”,其中石膏用一两,人参用至二两。并解释说:“予治阳明火盛,往往奏功如响者,人参同石膏兼用,而无偏重之势故耳”。又治阳明病谵语而发潮热,用承气不大便,脉反变为微涩而弱。用人参一两、大黄一钱同煎,得大便而气不脱者即生。
《辨证奇闻· 中风》 一节中的25 首方中,有20 首方中用人参,用量多在一两以上。陈氏认为:“中风之症,纯是气虚,而气虚未有不生痰者”,因此,他对中风症的治疗,常常用人参。并强调“中风等症,非大加人参以祛驾其邪,则痰不能开,而邪不能散。方中妙在用人参至一两,始有力量,否则,少用反为痰邪所使,又安能助制附子以直荡群妖哉。”治疗肥人多痰者,亦常重用人参,配附子、肉桂。
陈士铎用人参,主要立意在于补气。以气无形,无形可以生有形,所以他又称人参为气分之神剂。
金银花也是陈氏喜用的一种药,他视此药为治疗外科疮疡病的夺命之丹。因此,在对外科疾病的治疗中用的特别多。如《洞天奥旨》 中有124 方用到金银花,《石室秘录》 中有47 方用到金银花,而且用量比较大。
陈士铎对金银花作用的认识有自己的见解。历代本草书记载金银花的主要功用是清热解毒,而陈氏明确提出此药“能补能攻”,而且“少用则补多于攻,多用则攻胜于补(《本草新编》 )。在这种思想指导下,其用金银花的量就特别大。如治疗痈疽未溃的“英花汤”,金银花用至一斤。治脑痈生于头顶的“五圣汤”,金银花用至8 两。凡疮疡初起而病势较重者,特别重用金银花。他在《洞天奥旨》 一书中说:“无奈世人以其消毒去火,而不肯多用,遂至无功,而且轻变为重,而重变死也。若能多用,何不夺命于须臾,起死于顷刻哉。诚以金银花少用则力单,多则力厚而功巨也。故疮疡一门,舍此味无第二品也。”在论疮疡如何调护一篇中又说:“犯色欲之禁者,必用大补,乃用金银花,独非泻毒之物乎?何所取而用之?不知金银花虽曰化毒,实亦补气血之品也,诚恐余毒犹存,故尔用之,取其补而能敛,非取其泻而去火也,倘真信其无毒,而单用补剂,尤治疗之神,铎又何敢议哉。”他认为,金银花最善消火热之毒,而又不耗气血,故消火毒之药,必用金银花。他说:“攻夺之药,未有不散气者也,而金银花非推不散气,且能补气,更善补阴。”如治疗大小肠痈的“救肠败毒至圣丹”。方中用金银花八两,煎水二碗,当归三两,地榆一两,薏仁五钱,水十余碗,煎二碗,同金银花分作二服,上午一服,临睡一服,二剂愈。他认为:“肠痈必须内消,而火邪甚急而甚大,非杯水可救,必须大剂始效。然而大剂败毒,恐伤元气,惟有金银花败毒而又补阴,故可以重用,若少少用之,反而无效。”金银花世人认为是攻夺之药,而陈氏用之,则不论阴阳虚实,皆可酌情用之。
陈士铎在用药方面的特点,集中体现在《本草新编》 中,其中发明药物的功用甚多。比较突出的还有“白术”、“白芥子”、“黄芪”等。这些都是陈氏的临证经验所得,大都立论新颖,确实值得研究。
(五)、道家思想的浓厚色彩
在陈士铎的全部著作中,有着浓厚的道家色彩。陈士铎既受傅山之传,在思想上也受其影响。傅山曾师事还阳真人,道名真山,又号朱衣道人。陈士铎又号朱华子,也是道家的名号。道家崇尚养气,这在陈士铎的全部著作中,都有所反映,如重视命门真火,倡导命根养性等。另外,从他著作命名、行文、组方等方面看,也都带有道家的色彩。
如他的佚著《梅花易数》 ,取名即来自道家。《外经微言》 中许多篇名的命名,亦充满这种色彩。如“顺逆探原”、“回天生育”、“救母篇”、“红铅损益篇”等。在内容上,则是用黄帝、岐伯天师、广成子、容成、天老等问答形式来论述。全书从形式到内容,充满了道家色彩。另外,陈士铎的组方,其命名多称“丹”或“仙丹”、“神丹”等。如治怔忡不寐的“安寐丹”,治肝气郁结的“气爽丹”,治狂症的祛狂至神丹方”,治肺痈的“救肺败毒至圣丹”等等。在临证辨证论治方面也多所反映。如《辨证录· 妇人门》 中说:“妇人有数月一行经者,每以为常,且无或先或后之异,又无或多或少之殊。人以为异,而不知非异,此乃无病之人,气血两不亏损耳。妇人之中,有天生仙骨者,经水必四季一行,盖以季为数,不以月为盈虚也。妇人经水不泄,则黄河便可逆流。真气内藏,则坎中之阳不损。倘加以炼形之法,一年之内便易飞升。无如世人不知炼形之法,见经水之不来,误认作病,妄用药饵,往往无病而成病。余闻异人之教,特为阐扬,使世人见此等行经,在不必治之列,万勿疑为气血之不足,而轻施医疗也。虽然天生仙骨之妇,世正不少,而嗜欲深者,天分损也,又不可不立一救疗之方。方名助仙丹。”
以上所讨论的,仅是陈士铎学术思想的最有代表性的一部分内容。作为一个有影响的医家,其在学术上的特点尚不止这些。如他对男女不育、不孕的治疗,脏腑辨证的理论方法,组方用药的规律以及行文的特点等,都是值得深入研究的。
陈士铎在学术上勇千创新,这一点是非常突出的。后世学者们对陈士铎的著作虽然褒贬不一,但作为一代医家,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他在医学理论和辨证论治等方面的思想,得到了大多数医家的称道。金以谋称其“立方固奇,而立论甚正”,正说明了陈氏善师古人之意,而不泥古人之法的创新思想。《石室秘录》为清代著名医家陈士铎编著。陈士铎,字敬之,号远公,浙江绍兴人。明末清初著名医家。陈士铎临证精于审证求因,辨证施治,处方用药多有独到之处。尤其应用对药,独具匠心。本文对《石室秘录》中以下药对试作如下分析:
  白术伍车前 健脾利湿水泻止
  “湿盛则濡泻”,大凡水湿多由湿困脾土、脾失健运、水湿杂下而致,治疗当健脾利湿为法。然利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故有利小便实大便之说,白术甘温补中,苦燥除湿,为治脾湿盛之要药;车前子甘寒滑利,性专降泄,通利水道。白术与车前子相伍,寒温并用,补泻兼施,各有专能,以能分助,用沼水湿,奏效如神,故有“分水神丹”之美誉。
  枣仁合生熟 安神定志治怔忡
  外无受惊恐而自觉心中悸动不安、夜卧不宁,是谓怔忡。此大都责之心肝血虚心神失养,酸枣仁甘酸性平,甘补酸收,既能益心之营血以安心神,又能收敛肝之阴血以通心气,所谓心病治肝乃虚则补其母之治。 酸枣仁为养心实肝、安神定志之佳品,陈士铎盛赞本品为“安心上不寐之圣药”。
  银花并当归 解毒活血疗疮痈
  金银花味甘性寒,为治毒疮痈之要药,且本药“败毒而不伤气,去火而以能补阴。”火热毒邪内盛外炎,败血腐肉而为疮痈,所谓“血不活所以生痈。”当归辛散甘补,苦泄温通,既能补血,也能活血,血活而痈自愈。银花与当归合用,互为佐助,功能解毒活血,为治疗各种火毒疮痈必用之对药。
  黄连配菖蒲 清心泻火治口疮
  舌为心之苗,心经郁火上炎则致口舌生疮,黄连味极苦,性大寒,有泻火解毒之功,为治火之主药,尤长于清泻心火。石菖蒲辛温芳香,其性走窜,主入心经而为向导之师,与黄连同用,苦直折上炎之心火,辛温发散内蕴之郁热,使心火郁热清泻无遗,何患口疮不愈。
  牵牛偕甘遂 逐水消肿臌胀
  膨胀为中医临床四大难治疾病之一。病人症见腹大如瓮,脐突尿少,下肢浮肿,气短不得卧者。法当泻水邪、消肿用以缓标急。牵牛与甘遂均为苦寒降泄之品,用之不当,祸不旋踵,人多疑弃不用。陈士铎指出:“此二味之中病源,妙在于猛也。牵牛性虽猛,得甘遂而迟缓矣,两相合而相成,实有妙用”,用治水肿臌胀,二药“水煎一服即大泻水斗余,臌胀尽消”,誉为“消肿神方。”然非壮邪实者,又“不可以此二味轻投以杀之也。”且告诫“服此二味之后,切不可食盐,食盐前病重犯,不可救矣。”
  车前同肉桂 温通利水治尿闭
  小便闭塞多责之膀胱气化失司。肉桂辛甘大热,性善下行,功能补命门之火以助膀胱气化。车前子甘寒体滑,其性降泄,功专通利水道,然“非肉桂不能引入膀胱”。二药同用,寒热相济,补泄兼施,标本同治,用治膀胱气化之尿闭有“水煎服即通”之良效。
  此外,人参与麦冬同用滋肾补肺治虚喘;白术与葱仁同用去腰脐之湿;栀子与白芍同用清心泻肝治心中卒痛;人参与萝卜子同用以治气虚胀满;生枣仁与山药同用补肾涩精治梦遗;贝母与半夏同用化痰软坚治顽痰成块而塞在咽喉之痰。傅山组方用药的特点

(一)轻重悬殊合一方,无穷奥妙在其中
傅山临证精于用药,配方巧妙,重轻悬殊,奇而可法,制方不失 古人君臣佐使之方义。他用药有时很重,如治便血又尿血方用生地一两,地榆五钱。药仅两味,总量一两五钱(45克)。而久病缓补方却是用量极轻,方中最大量二钱、最小量为三分,全方共用十一味药加在一起总量仅有七钱五分(23克)。很多方子在一方之中的用量也是轻重悬殊。近代名医岳美中先生说:“读傅山书,须知最大发明处就在他的方剂。这是他几十年研究医学,经过实践总结出来的经验,万勿忽略。我在临床中常用他的方子。”
1.重轻配伍,主次分明
组方配伍重轻悬殊,是傅山组方用药的一大特点,显示主次分明,一目了然。一般是补养强壮之药处于主导地位时,做主药(君药或臣药)用量较大;而升提开破之药处于次要地位时用为佐使药,用量较轻。如《傅青主男科》、《大小诸证方论》的“气虚胃虚方”治疗的重点是气虚,以人参补气用一两为君,甘草、车前子、泽泻为开破分消之佐使药,故都用一钱。原书方后云:“此方用人参为君者,开其胃气。胃为肾之关,关门不开,则上之饮食不能进,下之糟粕不能化。必用人参以养胃土,茯苓、车前以分消水谷也。”再如:“血虚面色黄瘦方”,治疗重点是阴血虚,故以熟地一两,当归五钱为君,而生血活血之茜草一钱,桑叶十片。原书方后云:“此方妙用桑叶补阴而生血,又妙加茜草,则血得活而益生。”
2.轻重配伍,升降有序
人体阴阳气血升降有序,脾胃斡旋,浊降清升,心肾(坎离)相交,水升火降,构成人体生理正常的升降出入运动形式。傅山用药轻重配伍,轻者易升重者易降,同用于一方有利于调节升降而直达病所。如《傅青主男科》和《大小诸证方论》用于调节脾胃升降的有三个方:
(1)清火止吐方用茯苓一两,降浊利湿,人参二钱升清,黄连三钱清降,砂仁三粒温升,清补合用共奏调脾胃之升降。
(2)寒吐方重用白术二两(60克)安中降浊,丁香五分(1克半),升清,人参一钱、附子、干姜各一钱以去肾寒。寒温同运,以复中焦之斡旋。
(3)治已病之痰,方用:白术五钱,茯苓五钱,薏仁五钱,重用(各15克)人中焦以助脾胃化痰降浊之力,人参三分、益智仁三分轻用(各1.5克)以助脾肾之气升清升阳,重用当归一两,大黄五钱,下行以降浊,轻用升麻五分升清,气血痰湿并治,以恢复大肠传导之功。
3.轻重相配,动静结合
人参、黄芪是傅山治疗内科杂证最常用的补气药,也是最常用的行气药。从《傅青主男科》和《大小诸证方论》可看出,参、芪在用于补气时一般用量重,在用于行气、升清升阳时用量较轻。如在治疗病人因虚而汗出过多,恐其亡阳,急须补气固脱。方用:人参一两(30克)、黄芪一两(30克)、当归一两(30克),桑叶五片(约1克)、麦冬三钱(9克),炒枣仁一钱(3克),水煎服。而在治疗浑身麻木的神效黄芪汤中,黄芪一钱(3克),人参八分(2.4克),用量极轻,用量最轻的是蔓荆子二分(0.6克),目的在于行气升清。起迷丹是攻痰开窍治疗厥证的方剂,菟丝子益气补精安心定魂,为补肝、脾、肾三经之圣药为君,重用至一两,人参、半夏补气化痰为臣各用五钱,而开关开窍之皂角,既可治五绝之痰迷,中风之诸证,又可治心痛,用量较轻,仅为一钱。
4.轻重配伍,分治三焦
《灵枢·营卫生会篇》指出“上焦如雾”“中焦如沤”“下焦如渎”。《难经》称“三焦者,元气之别焉,主持诸气”。《中脏经》也说:“三焦者,人之三元之气也。三焦通则内外左右上下皆通也。”傅山虽未明确提出三焦的治法,但从其善用补气之法和利水之治,可知傅山注重三焦。
(1)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
心肺居上焦,用于治上焦之药量一般较轻。如《傅青主男科》治疗怔忡不寐:“此症心经血虚也,方用:人参、当归、茯苓各三钱(9克),丹皮、麦冬各二钱(6克),甘草、菖蒲、五味子各一钱(3克),生枣仁、熟枣仁各五钱(15克),水煎服。此方妙在用生熟枣仁,生使其日间不卧,熟使其夜间不醒,又以补心之药为佐,而怔忡安矣。”这里除枣仁用量较重外,其余用量均不重,石菖蒲开心窍,善通气,用量轻以走上焦,傅山认为“凡心窍之闭非菖蒲不能开”,但治善忘非人参为君,因为“心窍之闭者,由于心窍之虚”,人参三钱为常量,配菖蒲可走上焦,五味子能补肾,而用量极轻,意在交通心肾。
癫狂,神志之病,病位在心脑,当属上焦之病,病机为痰迷心窍,痰生于脾胃故白术用至一两,人参、白芥子各用至五钱,菖蒲开窍走上焦,用量最轻,仅用五分(1.5克)。
(2)治中焦如衡,非平不安。
脾胃居于中焦,斡旋升降气机,脾宜升则健,恶湿而喜燥;胃以降则和,喜润而恶燥。是人体升降出入的重要脏腑,一旦有病,失去平衡,中焦不运,气机阻滞。故云非平不安。邪在上焦之大满症,当从中焦治之。傅山认为大满是“邪在上焦,壅塞而不得散”,而其病机乃是痰浊中阻所致。所以方中重用瓜蒌,轻用甘草。瓜蒌一个(捣碎),取其下气涤秽,清郁开胃,以降在上之痰浊。半夏、甘草用量极轻只有一钱,以走上焦,使药得以留于中焦而不易速去。枳壳、天花粉各三钱,栀子二钱,陈皮三钱,厚朴一钱五分,皆中焦之药。此方之妙,全在用瓜蒌,能去胸膈之食,而消上焦之痰,况又佐以枳壳、花粉,同是消中圣药,又有厚朴、半夏,以消胃口之痰,尤妙在甘草,使群药留中而不速下,则邪气不能久存而散矣。
《大小诸证方论》中气虚饮食不消方,是治疗脾胃之气虚,食饮难于消化,方用人参二钱,白术三钱,甘草三钱,以补气开胃,增强受纳之功,黄芪三钱,茯苓二钱,补气助运,推动胃肠出入之力。半夏、白芥子各一钱化痰以除脾胃之滞,而复其中州升降之机。麦冬五分其轻以且白术之生津,陈皮五分之轻可助参、芪之升降。神曲五分、山楂五粒之轻以斡旋脾胃之气,加炮姜一钱,与诸药合为化糟粕生津液。中焦可安。
(3)治下焦如权,非重不沉。
肝肾居下焦,肝肾不足,多从下焦治疗。《傅青主男科》云:“腰痛而不止者肾经之病,乃脾湿之故。”肾虚脾湿,郁阻下焦, “方用:白术四两(120克),薏仁三两(90克),芡实二两(60克),水六碗煎二碗,一气饮之”。药虽三味但用量很重,直入下焦。又如治疗“腰痛足亦痛方用:黄芪半斤(注:古时16两为1斤),薏仁五两,防风、茯苓各五钱,杜仲一两,肉桂一钱,车前子三钱,水十碗,煎二碗”,方中黄芪用至半斤(250克),薏仁五两(约150克),直人下焦补气去湿。原书方后注云:“腰足痛明系是肾虚而气衰,更加之湿,必作楚,妙在不补肾而单益气,盖气足则血生,血生则邪退。”
肾司二便,久病便秘,下焦病也,治下焦如权,非重不沉。《大小诸证方论》“虚证大便不通方”用熟地一两,元参一两,当归一两,川芎五钱,火麻仁一钱,大黄一钱,桃仁十个,红花三分,蜂蜜半盅。水煎服。方中重用熟地、元参、当归、蜂蜜补肾润肠,直人下焦。再配桃、红、大黄用量之轻以促进肠管之濡动便秘可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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