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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灯照河山 by 淮上-甜梦手机版

 守望你的温柔 2015-11-05

提灯看刺刀:http://www./xd/2012-02-20/1402.html


一八九四年旅顺大屠杀中幸存下来的少年武术家,从时光的缝隙中掉进了一百一十二年之后的现代社会。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他开始了一段独身上路的复仇旅程。

本文1V1,CP确定,基本不虐,HE~

副CP为老龙玄鳞&龙纪威,前情请见《提灯看刺刀》。不过不看前文也无所谓,不影响本文阅读~


1、二零零六年
 
  二零零六年初冬,辽宁,大连。
  
  夜幕缓缓降临,大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市中心商业街附近的一家酒吧门口,几辆黑亮的宝马依次停下,恭候已久的酒吧老板立刻迎了上去。
  “东乡先生!您可总算来了!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快进去,可就等您一个了!”
  
  老板笑得满脸开花,从车上走下来的日本男子点了点头,操着怪异的中文问:“山地少爷呢?”
  “哦,哦,比赛就要开始了,山地先生已经就坐了,让我出来等您呢。”
  东乡京男大步走进酒吧大门,酒吧老板搓着手跟在后边,几个日本保镖一色黑西装,关上车门鱼贯而入。
  
  水晶玻璃的高大转门再次关上,又过了十几秒,一个中学生模样的清瘦少年从街角探出头,张望了几下,慢悠悠的走过来。
  这么冷的天气,那少年只穿着一件白衬衣,外套黑夹克,牛仔裤,一双破了洞却刷得干干净净的白运动鞋,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冷一般,晃晃悠悠的走到酒吧门口。
  他又低头看看宝马的车牌,再次确认过后,伸手推开了酒吧大门。
  
  迎宾小姐从前台抬起头,习惯性微笑着问:“几位?”
  话音未落,她看着那少年清寒简陋的打扮,不由得惊异了一下。
  “一位。”少年左顾右盼,视线转回小姐脸上,微微笑了一下,似乎极不好意思。
  这少年身板极瘦,脸色又非常苍白,乍一看上去像营养不良一般。但是他五官却长得很招女孩子喜欢,笑起来的时候,格外让人怦然心动。
  迎宾小姐心跳漏了一拍,“您是有预约还是……”
  少年很有礼貌的打断了她:“请问,刚才那几个日本人往哪里去了?”
  “哦,负一层地下舞池……等等,您是来找人的?”
  少年道:“是,我跟他们有个预约。”
  
  迎宾小姐还来不及说什么,那少年已经挥挥手,很快钻进了灯红酒绿的人群中。
  
  与此同时,酒吧负一层。
  观众席上已经灭了灯,擂台上的大屏幕轮回播放两个拳手的胜负记录,周围一片鼓掌轰叫,气氛HIGH到顶点。
  酒吧老板亲自带领,东乡京男一行人来到VIP席上,对首座一个年轻男人九十度深深鞠躬:“山地少爷!”
  山地崇摁熄烟头,欣然道:“东乡君总算来了,比赛都已经开始了呢。”说着示意他坐下。
  
  东乡道了谢,坐在正对擂台的VIP席上,说:“在医院耽搁了点功夫,但是关于松岛被打的事件,还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打听出什么来了吗?”
  “是的!听了中国警察的报告,松岛还是记不起凶手的样子。”
  山地崇挪了挪身体,皱眉道:“怎么会?凶手是当着他的面走过来的……”
  “是的!但是当时夜市里光线昏暗,人流拥挤,松岛又喝多了……他只记得有人挤到他身边,狠狠撞了他肩膀一下,紧接着胸前心口的位置一痛,其他的什么都记不清了。”
  “医生怎么说?”
  “哦,松岛的胸前心口有五个破口,很像人的五个手指迎面插进所形成的伤口。肌肉已被贯穿,肋骨有轻微骨裂,如果不是松岛功夫精湛、反抗及时的话,说不定连心脏也……”
  山地崇冷笑道:“功夫精湛又怎么会被人迎面一掌掏心?!”
  东乡立刻起身鞠躬:“对不起!”
  “罢了。”山地崇挥挥手,说:“连松岛也无法反抗的功夫高手,如果有机会的话,真想跟他切磋一番……”
  
  擂台上扭曲的光映在他脸上,表情格外阴冷森然,那眼神让人看了简直不寒而栗。
  
  就在这个时候,擂台上叮的一声,蓝方选手横飞一脚把红方踢出了两米之外!这一踢的重量起码有四百公斤,裁判嘟的一声哨响,飞奔到红方拳手身边开始读秒。
  “十、九、八、七……三、二、一!”
  观众席上一片欢腾,事先买定蓝方赢的赌徒疯狂的跳了起来。
  “经过三分五十八秒的苦战,我们的蓝方拳手‘推土机’以一记迅猛的侧踢结果对手,赢来了他职业生涯的第四十场连胜!第四十场连胜!”尖叫和欢呼声中,主持人的声音简直称得上声嘶力竭:“到目前为止,‘推土机’已经以破竹之势扫平了本地排名前十的所有拳手!让我们在大屏幕上再一次回顾他的精彩动作!”
  
  这家酒吧明面上经营迪厅和KTV,实际上却是本地最大的黑市拳集中营。每个星期总有一两个晚上,黑拳经济人会把各自的拳手带来,赌徒们闻风而至,在鲜血和暴力中寻求财富和刺激。
  当然能在市区开上这么一家店,黑白两道通吃是少不了的,这里的老板跟当地黑白两道、甚至于官场都大有联系,在当地极为有名。
  也正因为如此,日本久负盛名的投资财团二少爷山地崇刚刚抵达这里,就听说了当地黑市拳击的大名。
  
  东乡看着擂台上人声鼎沸,不免有些蠢蠢欲动。山地崇把他那样子看在眼底,不由笑道:“你也想上去玩玩么,东乡君?”
  东乡笑道:“不,我受命保护二少爷,怎敢……”
  “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嘛!依你看来,那个蓝方的身手跟你相比如何?”
  东乡立刻道:“他怎能跟我相比!”
  “那不就对了。”山地崇挥挥手,轻描淡写道:“快去快回。”
  
  酒吧老板陪坐在一边,闻言不由的看了那个东乡京男一眼。这日本人看上去高高大大的,但是论身材,绝对比不上肌肉发达的专业拳手,他怎能自满到毫不犹豫宣称“他怎能跟我相比”的地步?
  东乡整整衣领,脱掉西装外套,居高临下对酒吧老板吩咐:“请安排我跟那个拳手打一场。”
  老板第一念头是拒绝:“这样不好吧,东乡先生可是贵客,擂台上又拳脚无眼,万一……”
  东乡大笑道:“无妨!如果我输了,我给他五万……十万奖金!但是如果我赢了,我也要输家任我处置!你看怎么样?”
  
  几个日本保镖都哄笑起来,显然对那个叫东乡的信心极足。
  老板迟疑片刻,心说这日本人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打赢了就有十万块钱,对拳手来说实在是一笔天降横财。再说就算输了也没什么,说是任人处置,又能怎么样呢?最多挨一顿打,了不得了。
  他招手叫来一个侍应生,对他吩咐了几句,末了又低声道:“告诉‘推土机’下手别太狠,东乡先生可是贵客,来咱们市投资大商场的!下飞机时省里都来人接机了!”
  侍应生点点头,领命而去。
  
  推土机被经纪人领着在后台休息喝水,听到这个消息也愣了一下。以前也有过被人挑场子的记录,但是挑战者大多是同行,要么就是武馆里的教练,没听说过有客人看到一半,亲身下场来试水的。
  黑市拳这个东西,虽然近几年来有所控制,死人的事情几乎都见不到了,但是毕竟有很大的危险性。擂台之上拳脚无眼,专业拳手的杀伤力又不比普通人,万一磕着碰着,那可是能落下残疾的事情!
  他本想拒绝,但是一想起十万奖金,又不由得迟疑了。要不是为了钱,哪个拳手愿意跑来拼命?十万块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却是他四十场连胜得到奖金的大半了。
  他爽快的点头对侍应生道:“告诉老板,我这就上场。”
  
  再上场时气氛已经有所不同,观众席上的情绪几乎一边倒,不时有“干掉哪个日本人”的吼声。
  东乡京男摆了个空手道的起手架势,脸上表情非常冷静。裁判一吹哨,他先盘桓了几步,没有立刻抢攻。
  推土机试探几下,见那日本人全都轻松躲过去了,心里大奇——难道还是个练家子不成?
  这么想着,他瞅准空隙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一拳捣向东乡的太阳穴。碍着酒吧老板的吩咐,这一拳他没有下十成十的力,还是试探成分居多。
  没想到东乡瞬间翻脸,一掌把他的攻势架开,连番几掌狂风暴雨一般打了下去!
  
  这一下真是出人意表,别说推土机,就连底下观众都没想到那日本人有这样的身手!推土机猝不及防,一拳正中眼窝,当时就狂叫一声!
  然而他发狂的反击没有奏效,东乡占了先机,便像毒蛇一般咬着不松口,几乎是按着他往死里打!那样子已经不是拳赛了,几乎就是两人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拳拳到肉,不死不休!
  裁判眼看不对,狂奔上去拼命吹哨:“住手!住手!!”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连赌红了眼的赌徒都冷静下来了,纷纷叫道:“不是这么个打法!”“叫那个日本人住手!”“他娘的,来挑场子的是不是?!”……
  
  酒吧老板霍然起身:“山地少爷,是不是该让东乡先生……”
  山地崇悠闲的抽着烟,说:“不是说了,输家任东乡君处置的吗?”
  “但是我们拳赛没有这样的规矩!东乡先生已经赢了,再打也……”
  山地崇脸色一板,他手下的保镖立刻吼道:“输的人就应该接受惩罚,这是我们日本的规矩!”
  酒吧老板慌着上去阻止比赛,却被保镖狠狠一推,跌坐在椅子上。
  “比赛还没有结束!山地少爷的话,你们应该已经听到了!中国人,你敢得罪我们山地家族?嗯?”
  
  酒吧老板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擂台上的形势却已经相当不好了,东乡的拳头打在推土机脸上,竟然有骨骼的轻微声响。裁判怕出事请,拼命吹哨阻拦,却怎么也拦不住。
  那个东乡几乎已经打红了眼,一脚将推土机踹飞出去,又“呀哈!”一声扑过去继续打。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斜里插进来,只虚虚一扶,便轻而易举的抓住了东乡的拳头。
  东乡打得兴起,还以为是裁判,挥拳就想把那人摔到一边。
  谁知道那人竟然甩不脱——不仅甩不脱,还神鬼莫辨的轻轻一脚,险些把东乡这样的空手道高手绊倒在地。
  东乡趔趄半步,好不容易站稳身形:“八嘎!……你是谁?”
  
  他以为那人是裁判,谁知却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其实不仅是他,连裁判和观众也很莫名其妙,明明刚才台上还是两个人啊,那少年是什么时候跑上去的?怎么连个影子也没有?
  那少年看上去真是太清瘦了,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可能还要更小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营养不良,皮肤比少女还要苍白,在擂台上强光的映照下,显出一种极度细腻的透明。
  东乡有点难以相信。
  就是这么个半大孩子,轻而易举的挡住了他?
  穷山恶水出刁民,该不会是这些穷疯了的中国拳手,暗地里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吧。
  
  他盯着那少年,少年也盯着他,半晌疑惑的问:“——山地崇?”
  东乡警觉的问:“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他中文发音非常怪异,少年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又确认一遍:“山地崇?”
  东乡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又重复道:“你想干什么!”
  VIP席上的山地崇想说什么,然而又忍住了,目光阴沉的在擂台上逡巡。
  少年安心了,觉得自己找到正主了,于是退后半步,道:“我要向你挑战。”
  
  “……”
  他说话声音不高,还有些少女一般的斯文和安静,然而看台之下的观众却听得清清楚楚。
  东乡自然也挺清楚了,然而他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愤怒,而是搞笑。
  一副非洲难民般风吹就倒的样子,还是个半大孩子,竟然要向大日本一流的空手道高手挑战?
  “你……说什么?中国人,你说要向我挑战?”
  少年有点疑惑,心想这日本鬼子难道听不懂么,于是又加重点点头,说:“嗯。”
  
  酒吧老板紧急招来侍应生:“快去打听打听那孩子是什么人!”
  山地崇也招来保镖,皱着眉问:“那是什么人?”
  
  少年似乎对四面八方的好奇视线没有反应,口气淡淡的问:“日本人,难道你不敢应战?”
  这话说得相当慢,一字一句非常清晰,东乡的血立刻就冲上了天灵盖,暴吼道:“你说谁不敢!你要战便战!如果我输了……”
  “如果我输了,我也没有钱给你,只有这条命。”那少年打断了东乡的话,慢慢脱下黑色夹克,十分珍惜的叠好放到脚边,又说:“——如果你输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很放松,却有种让人不得不正视的威严。
  东乡脸色变了,只听那少年道:“如果你输了,我也要……取你性命!”
  
  

2、生死状
  
  观众席上一片轰然!
  东乡嘴唇抖动了一下,说:“中国人,你这是要签生死状了,是不是?”
  
  ——生死状!
  早几年的黑市拳擂台上,旧有冤仇的拳手遇上了,也会签下这样的生死状,在擂台上往死里打,万一发生不测,家人也不可寻仇,更不可报案。
  在这样的规矩下,曾经发生过不少伤及人命的事件,一概被厚厚的钞票所掩盖了。
  但是后来连续几次扫黑,整个行业风声紧了,也就没人敢让拳手签这样的东西。在平常的比赛里,连普通的流血事件都要尽量避免,何况是出人命?
  
  所以东乡此话一出,酒吧老板就僵硬了——他虽然面子大,但是所有的关系人情都是靠钞票砸出来的。不出事情还好,万一出了事情,那些钞票堆出来的情面还值几分,谁又说得准?!
  他正要大吼阻止,山地崇霍然起身,对手下喝道:“去!准备生死状!”
  “山地先生……”
  “告诉那小子,我们日本人不怕他!要打就堂堂正正的打,决出胜负,生死论之!如果我们输了,要死要活随他!如果他输了,我们也绝对要他的命!既然敢挑战我们山地家族的尊严,就要有用命来偿还的觉悟!”
  手下吼道:“是!”紧接着飞跑下去准备文书。
  
  酒吧老板眼前一黑:“山地先生,千万不可以啊……”
  山地崇瞥了他一眼,非常轻蔑:“你放心,连累不到你身上。”
  酒吧老板只得徒劳的劝:“东乡先生是贵客,万一有个闪失可怎么办?”
  “放心,那人竟然挑战东乡君,明年的今天,就必定是他的忌日!”
  
  这话说得太狂妄,周围的观众都有点按捺不住,纷纷对这日本人怒目而视。
  本来签了生死状的人,也有决不出生死的,最多打断了骨头打伤了肉,自己忍气吞声回家疗伤,不敢找赢家的麻烦。
  还没开打就口口声声要对方的命,而且还是几个日本人,这也太过分了些。
  
  那个日本保镖很快准备好文书,一式两份,拿到台上去给两人分别签名,又按下手印。东乡签完字,把笔狠狠一扔,冷冷的道:“你会后悔的,中国小子。”
  那少年在签名的地方认真画了个圆圈,又按下手印,说:“不会的,谢谢。”
  
  东乡简直气疯了。他觉得一切都荒谬无比,那少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甚至每一寸头发丝,都让他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巨大的挑战。
  他从来没有这样愤怒的感觉,全身上下每一条神经都在叫嚣着,把那少年狠狠撕碎,踩在脚下,让他粉身碎骨,付出代价!
  裁判叫开始的话音一落,他就立刻扑了上去!
  
  瞬间观众席上响起一片惊呼,因为东乡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并且严严实实封住了少年几个闪避的方向。到底是空手道的一流高手,就算被激得没了理智,身手动作也不是可以小瞧的。
  那孩子,到底行不行啊,别真的被人打死了啊!
  观众席上有胆小的,心软的,这时候就真的叫了出来。
  
  然而少年的表情还是很安然,甚至有点漫不经心,只轻轻退去半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突然从东乡的攻势里退出来了。
  他动作也不见得多快,却是真真切切的四个字——神鬼莫测。
  东乡心里一惊,几个回旋踢狂风暴雨一般劈了下去。那攻势凌厉非常,连山地崇都叫了声:“好!”
  然而少年接连几个闪避,似乎很轻松一般,左边一闪,右边一闪,脚下踩到他之前放在地上的外套,还轻巧的转了个圈,突然伸手在东乡肩膀上拂了一下。
  如果不是场景不对,对象也不对,他那轻轻一拂,看上去简直像少女为**拂去肩上的落叶一般。
  然而东乡却瞬间仿佛蒙受重击,身体晃了晃,啊的一声狂吼,被拂到的半边身体突然垮了下去!
  
  观众席上一片惊呼,有人纷纷站了起来,大叫:“打得好!”“打得好!”
  东乡眼里血丝密布,挣扎着要攻击少年下盘,却只见那少年轻巧一跃,单脚在他膝盖上一点——
  
  东乡心里大叫不好,却已经来不及了。
  电光火石之间,少年单脚踩在东乡的膝盖上,整个人三百六十度回转,凌空一腿将东乡沉重的躯体瞬间抽飞!
  
  那一脚的分量几乎是致命的,东乡弧线状飞砸出去,脊椎落地发出可怕的碎裂声。几乎是同时,少年一个箭步将他踩在了脚底,居高临下喝道:“山地崇——!”
  那一声怒喝仿佛被加了扩音器一般,带着震慑人心的中气,仿佛整个建筑都被他狠狠的震了一震。
  只见他双指并拢,微微弯曲,指甲在强光下反射出锋利的锐光:
  “给我去——死——!”
  
  瞬间双指裹挟着厉风,东乡发出一声撕裂喉咙的惨叫!
  ——啪!
  同样没人看清山地崇的动作,在东乡倒地的瞬间,他就飞快翻上了擂台。那一瞬间他头脑空白,几乎什么也没有想,只能在最后一秒堪堪抓住了少年的手腕。
  
  少年双指直指东乡左肋下肘尖前端,再往下一厘米,便是章门穴了。
  
  东乡还不知道,山地崇却知道他已经在生死线上走了一个来回。
  熟知中国功夫及门派的他,知道中国功夫里有一句话——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
  人体周身七百二十穴,一百零八要害穴,三十六致命穴,九个重门死穴;此道高手轻轻一点,便能顷刻致人猝死!
  这少年是个高手中的高手,他今晚,是真正来杀人的!
  
  “我才是山地崇!”山地崇喘着气,截住那少年手腕的瞬间,他觉得自己手掌上的经络全都麻痹了,连说话都涩涩的发不出声来。
  “我才是,我才是山地崇!你是什么人,你跟我有什么仇怨?!”
  
  “……”
  少年有瞬间没有出声,目光一寸一寸的,从被他踩在脚底的东乡身上,移到了山地崇脸上。
  他的脚腕非常纤瘦,白运动鞋已经破了洞,露出脚趾来——这么冷的天,他竟然没穿袜子。
  但是当他把脚踩在东乡身上的时候,就仿佛泰山一般沉重的桎梏,那分量别说挣扎了,东乡连呼吸都难以做到。
  
  “你是什么人?”山地崇的声音颤抖着,充满了无可奈何的屈辱和不甘:“我跟你有什么仇,你要下这样的,这样的杀手?!”
  
  少年沉默盯着山地崇的脸,这样近的距离,山地崇可以从他明澈的眼底看见自己恐惧的倒影。
  “我叫叶真。”那少年道,“我来报一百一十二年前,我家乡故土两万人命的血海深仇。”
  
  山地崇瞳孔紧缩,瞬间只见少年闪电般抽手,他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便只觉得胸口微微一闷,仿佛被什么点了一下。
  他低下头,只见少年双指抵在自己胸部的鸠尾穴上。
  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什么异常,那少年便收回手,把脚从东乡身上移开,居高临下的对他说:“我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山地家族:杀了山地崇的是当年旅顺叶家幼子叶真,我故土两万人命的泼天血仇,总有一天要上门讨还。到那时这世界上,将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姓山地。”
  
  东乡受伤太重,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血线沿着嘴角滴落在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少年捡起外套,非常小心的穿在身上,转身走下了擂台。
  
  他们刚才在擂台上的一番对话,观众席上是听不到的,那些人看少年走下擂台,还以为他赢了,放过那两个日本鬼子了,于是都纷纷为他喝彩叫好。
  其中有些狂热的小伙子,还拼命挤到他身边去拍他的肩膀,大声笑道:“哥们,练得不错啊!”“真有两下子!”
  少年低着头,匆匆挤出人群,搭乘电梯跑到酒吧一楼。迎宾小姐看他走来,眼睛一亮,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见他微笑了一下,推开水晶玻璃门大步走了出去。
  大街上寒风刮过,少年缩起肩膀,深深的低下头,只看见被风吹得通红的耳朵尖。
  
  就在少年身影融入车流,仿佛一滴水掉进大海的瞬间,酒吧负一层的擂台之上,山地崇鼻子里突然流出血来。
  他自己还恍然不觉,一边弯下腰去扶东乡京男,一边对保镖吼道:“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少、少爷,你流鼻血了!”
  山地崇疑惑的抬手一抹,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他眼底、耳洞、嘴巴里的鲜血突然汩汩而下,就像止不住的小溪,顷刻间他整个人就仿佛从血里捞出来的一般。
  
  保镖已经吓呆了:“少爷——少爷——!”
  山地崇仿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想伸手呼救,然而说话的功能仿佛瞬间被夺走了。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虚弱的喘息,就轰的一声,颓然倒在了地上。
  尖锐的惨叫顿时爆发,响彻云霄。
  


3、龙纪威
 
  夜幕降临,叶真小跑着穿过小巷,飞快钻进一家小饭店后门。
  厨房里正忙得热火朝天,胖胖的大厨见他进来,立刻伸手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上哪儿晃去了,正找你呢!快快,把这两盘菜给三号桌四号桌送去!”
  叶真慌忙“哎”了一声,连衣服都来不及换,接了菜盘就往外冲。
  大厨赶在后边叫:“小兔崽子!吃了没?给你炒个面条?”
  “谢谢胖叔!”
  
  正值饭点,大堂里到处是人。这家饭馆价格公道,味道也好,难得的是市口极便利,因此生意总是很红火。
  老板夫妇为人不错,几个月前收留了无家可归、又身份来历一概不明的叶真,看他小胳膊小腿的没什么力气,就让他在厨房帮忙,干点杂活,管吃住,一个月给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虽然寒酸,但是叶真已经很满足了。
  他长着一副久病成灾的模样,又没成年,还没有身份证,连父母名字都说不出来,就算工地上搬砖的都不要他干。如果不是老板夫妇收留,他就真的要去睡桥洞了。
  因此叶真很珍惜这份工作。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没有工作,没有收入来源,是绝对活不下来的。
  
  叶真手脚麻利的送完菜,一回头,只见门口那桌的客人在招手埋单,便立马从前台抽了单子,飞快的冲过去说:“七十八元,谢谢。”
  那客人每天都来,叶真便每天瞅准这个时机,跑过去多看他两眼。
  那人约莫二十多岁,戴眼镜,面相非常斯文柔和,剑眉薄唇,按老话说是个标准的“人样子”。
  他低下头去拿钱包,侧脸在灯光下显得非常优柔,叶真眼睁睁的盯着,恍惚想起记忆里另一张相似的温柔的脸。
  那是他母亲的模样。
  
  客人抽出张一百放到桌子上,叶真没有立刻去拿,视线在他脸上凝滞了一会儿。
  “没有零钱,抱歉。”客人误解了他的意思,立刻又道:“不用找了,给你的。”
  叶真脸红了:“不不不,不用,不用……”
  那年轻客人对他笑了一下,起身走出店门。
  
  叶真收钱放去前台,望着那客人离开的方向,愣了几秒钟,突然拔腿追了上去。
  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细雨,地上很滑,那客人转过街角,叶真踉踉跄跄的追上去:“哎……哎!等等!等等!”
  客人挑起一边眉毛,疑惑的看着他。
  “这是你的。”叶真飞快脱下黑色羊毛外套,双手递过去:“你那天丢在店里的,对不起我穿了几天……嗯,如果你嫌脏的话,我可以拿去洗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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