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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水中绿萝 妞博网网友原创文章 如需转载请联系作者 前案：写下此篇的缘由来自于微博上一个“女婴叙事”的ID，读后深有感触，虽然一些文章连通顺都谈不上，但是男女性别不平等造成的歧视和可怕后果一再上演，让我想把姥姥的生平写下来，作为一个逐渐坚定的平权主义者，也许她的遭遇正是我思想发源的源头之一。 我从来没有见过姥姥，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她已经去世了，只是小时听亲戚说她是个疯子，年幼的我听到这个词很震惊，我竟然有一个疯姥姥。 姥姥生了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我妈是老大，老三也是女孩，在还是婴儿的时候，抱着烧水竟然滑到锅里（农村烧柴火的大锅）严重烫伤夭折。两个舅舅老大还在农村，二舅参军后来去了沿海城市。大约我十岁时一次大舅从老家来做客，他们姐弟几年没见谈起去世的姥姥，我妈提起往事越说越伤心，到最后哭的不能自制，指着我大舅怒骂起来，我在一旁直接惊到了。那之后，听我妈断断续续讲述，才知道姥姥的凄惨身世。 姥姥生于解放前，一个普通农村姑娘，那时兵荒马乱，和姥爷结婚后没多久他就跟解放军当兵去了，姥姥自己带我妈，后来姥爷几次探家又生了三个孩子，基本上姥爷就是一两年没影子，回来下个种，接着就走了。姥姥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经济来源时断时续，有时熬不下去只能要饭，妈妈还清楚记得她被姥姥推到街口，塞一个碗双手捧着，求人施舍一口饭，也有走着路饿昏了一头戗地的记忆。镇上有个卖烧饼的好心人，看姥姥实在可怜，许她只要买一个烧饼，就可以喝粥管够，姥姥实在支撑不下去时，就带三个孩子去喝满肚子粥充饥，妈妈多年以后仍对那个好心人念念不忘。 就这样艰难挨过了十年，解放了，姥爷从军队回来，终于可以稳定生活了，可是同时回来的还有一个年轻女大学生。姥姥晴天霹雳，她自己一个女人在战乱年月，含辛茹苦带着三个年幼的孩子，终于等到男人回来团聚，没想到竟然等到一纸离婚通知书！那是什么年代，五零年，离婚二字是要人命的枷锁和耻辱，刚解放那会儿当初的泥腿子拿到政权，第一件事就是换老婆，自上而下，从各位主席将军到基层连排干部，不多说了你们都懂得。姥姥受到极度打击和刺激，精神崩溃疯了大半年，后来有所好转但也是一阵好一阵歹。我妈那会儿只有八九岁，但已经清楚记事，姥姥无法再承受生活重压，我妈就被送到省城师范小学，周一到周五住在老师家，周末去姥爷战友家，从此被迫开始独立生活。但是舅舅们还小又是男孩一定要留在身边，于是两个舅舅被接到姥爷新家，姥姥一人在老家度日，娘家远亲平日给看着，只能盼假期时三个孩子回去看她。后来姥爷的新媳妇也陆续生了四个孩子，孩子太多没法养，大舅初中没读完就回了老家，因为姥姥强烈要求必须有个儿子在她身边，否则活不下去。二舅十五岁参军当兵，再也没有回去过。 姥姥就这样终生留在那个山顶上的小村子，有一个疯娘的大舅也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最后找了一个彪悍的瘸腿媳妇，两人靠给人做衣服挣钱，需要经常去镇上，三四天才回一次。姥姥的病没人给治，时好时坏，有时受了刺激就好长时间都疯颠颠的。一年冬天舅舅舅妈着急去镇上做生意，而姥姥正发病的厉害，于是舅妈就把她锁在柴房，给她喂了几倍的药量，但却忘了放水和食物，两人锁上门走了，第五天头上回来，姥姥因为过度服药和饥饿缺水，就这样结束了悲惨的一生，年仅47岁，死去时的惨状是我妈终生的锥心之痛。 我妈每每提起这事，都会大哭一场，可怜母亲死得如此之惨，痛恨弟媳的冷漠和弟弟的懦弱，而造成这一恶果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因为他的自私无情遗弃才导致姥姥悲剧的一生。 姥姥的一生是牺牲、可怜、遗弃、悲惨，完全被强硬和残暴的男权给毁了，她的前半生如同一个生育机器和保姆，因为有妻子的名头，还不付生活费没有任何感情慰藉，她活下去的唯一念想就是养活孩子和男人团聚，后半生被自己的男人逼成了一疯子，被周围人嫌弃指指点点，在五十年代离婚就像古代的一纸休书，带有莫大的耻辱，三个孩子都强行被带离身边，一个人孤苦无依，儿子成家后她继续被嫌弃，最终死于亲人的冷漠。 她的遭遇给我妈带来难以愈合的伤口，即便是我这个从未见过她的外孙女，都在内心为她鸣不平，我妈如今已进入古稀之年，今日我写下姥姥的一生，算是一个纪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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