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的忧郁》/[法]波德莱尔/郭宏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 【波德莱尔原本是属于巴黎的诗神,这是一座让他百感交集的城市。继《恶之花》后,他创作的一本散文诗集就叫《巴黎的忧郁》。中国诗人徐志摩去过巴黎,津津乐道地写过一篇《巴黎的鳞爪》——巴黎在外邦人眼中是香艳且肉感的。他跟波德莱尔看到的分别是两个巴黎。但是徐志摩同样很赞叹波德莱尔散文诗里对巴黎的描绘。】 诗神从来就不曾冷静过,更何况他是一位发烧的诗神呢。病态对于他恰恰是最健康的,幻觉对于他恰恰是最真实的,甚至罪恶,在他眼中是以混淆于美德的花朵——波德莱尔笔下的那枝恶之花,注定是黑色的。阴郁,却又不无光泽。在某种意义上,黑暗可能比光明还要醒目。没有谁可以拯救他,除了文字的罂粟。但是他并不需要别人的拯救。他沉溺于一切叛逆的植物,并且获得超常规的乐趣:愈是有毒的,愈有着惊人的美丽,也愈能对这位颓废的诗神构成真正的刺激。相反,人间的事物则是索然无味的。 这简直是一个讽刺:居留在浮华世家的巴黎,内心却渴望着地狱。难道巴黎还有什么缺憾?波德莱尔原本是属于巴黎的诗神——这是一座让他百感交集的城市。继《恶之花》后,他创作的一本散文诗集就叫《巴黎的忧郁》。可是他并不求得城市的庇护,更不赞美自己的城市。“这还是《恶之花》,但更自由、细腻和辛辣。”不知巴黎会以怎样的心情接受他这份散漫的礼物?这是一根卡住城市喉咙的肉刺。 中国诗人徐志摩去过巴黎,津津乐道地写过一篇《巴黎的鳞爪》——巴黎在外邦人眼中是香艳且肉感的。他跟波德莱尔看到的分别是两个巴黎。但是徐志摩同样很赞叹波德莱尔散文诗里对巴黎的描绘:“我们谁不曾,在志愿奢大的期间,梦想过一种诗的散文的奇迹?音乐的却没有节奏与韵,敏锐而脆响,正是以迹象性灵的抒情的动荡,沉思的纡回的轮廓,以及天良的俄然的激发!”波德莱尔一辈子话说得不多,至少我们所能听见的不多,但他说出口的没有一句是废话……也是他——坐在舒适的咖啡店里见着的是站在街上望着店里的穷人的眼,他创造了一种新的战栗。嚣俄(雨果)说,在八十年前是新的,到今天还是新的。 波德莱尔因为恶之花而中毒,但恶之花本身又是他解毒的药物。在一种发烧的状态中,他的视觉、嗅觉、触觉恢复了神一样的敏感。他是酒神与诗神的混血儿。我对他的那首《头发里的半个地球》念念不忘:“你的头发包藏着大海,海上的信风把我吹送到一些可爱的地方,那边的空气里散布着果实、树叶和人的皮肤的香味,在你那头发的熊熊火焰中,我嗅到混着鸦片和糖的烟草的味道;在你那头发的夜晚里,我看到热带天空的壮丽;在你那头发的毛绒绒的河岸,我被柏油、麝香、可可油等混合成的香味陶醉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