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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里人，什么都是敏感的，通体都有触角，视觉、听觉、味觉、触觉，都像是朝着大自然打开的窗口，每一丝细到针尖上的光芒，都足以照亮心灵的角落，这也是作为一个山里人的幸福之处吧。 ----小编寄语 ●●●窗外，我家两边的窗外都站着梧桐树，秋天金色的梧桐树。 一抬眼，就看到它们高大的身躯，顶着一蓬金色的华盖，站在阳光里，片片叶子透明。一树金色风铃，似乎被阳光敲得叮当作响。仰望叶子的时候，能看到阳光在叶子的那边向我张望。我忽然像被烫了一下，叶子那边的阳光好灼热啊。后来逐渐习惯了，才看出，因为片片叶子的捧接，阳光才被这样堆积，才这样和叶子一起亮的触目惊心。 阳光穿透了一片片梧桐叶，把叶子照的薄如蝉翼，亮的如一个个梦想。阳光里的梧桐树，就像一个挂满成熟梦想的人，激情使他通体发亮。来一阵风，叶子飒飒飒的，好像喃喃地自语，又像是轻轻告别。来一阵风，就有许多落叶飞舞落下，那旋转的舞姿，似倦怠的蝴蝶，放下了，轻松了，归于辗转成泥之路。 夜里，飒飒的落叶，轻扣我的窗。山里，太寂静了，寂静得整夜里就剩下落叶的悉悉索索。月色在窗外很阔大，仿佛那些叶子，不能承受月色之轻，纷纷而落。悉悉索索的声音，满枕，我每翻一次身，就仿佛压碎了几片焦脆的叶子。深夜，又会有多少落叶铺展到梦境，让我在睡梦中，淌着没膝的叶浪，欢笑着，一个人，走在没有悲苦的，金色的路上。 早晨，开门，一堆落叶于门前。印证着我昨夜的梦。抬头，一株高大的金色梧桐，赫然立于门外，如一位精神崇高的巨人，仰望它，我不觉得孤单。那片片落叶，就是它送达我脚下。 深夜，躺在床上，听窗外的行人，脚步淌在落叶里，哗啦，哗啦，声音干干的，脆脆的，好像踢着秋天晒干坚果的声音。让我想起小时候，在稻场里替母亲翻晒那些干花生，光脚在铺晒的花生里，踢出一道一道的白色小路，好让花生翻个个，所有的花生都接收到阳光，早些晒干。 山里小径，美好的装饰是深秋的落叶。一个山里人，步子有时是沉稳踏实，有时是忙碌慌乱的，甚至有时是卑微轻俏的。只有在深秋，才会清闲下来，才会从容，才会听见原来自己脚步也带着哗啦哗啦的声响。如心里一些未说出的话，如脚步踏出的歌唱。仿佛这才明白了，大地是公平而慈悲的，只要你脚踏实地地一路走来，人生的秋天，就会听见脚步的回响，哗啦，哗啦的印证你的努力和存在。 早晨，在教室外的走廊上看学生早读，不时有落叶飞过来，刺啦啦地贴着走廊地面滑飞一段，扑到脚前。是不是夏天，我仰望过的那些叶子？怎么看着都这样面熟亲切。放学了，看见我班里的那个天真小女孩儿周红，左手握一柄青桐叶子，右手握一柄青桐叶子，一边走，一边用两片叶子互相打，哗哗哗。青桐叶子片大，叶柄长，好拿。她背着书包，手里打着叶子，也不妨碍她跑和唱歌谣。她唱着：树叶落进水沟里，小蚂蚁爬过来，把它当做小船；树叶落进小河里，小鱼游过来，把它当做小伞……直到把两柄叶子打得经脉一条条的，还不舍得扔。 去看我的菜地，要走过一段堆满落叶的小径，落叶没过鞋面，我每次都小心地试探叶子底下台阶的石板，踩稳了才挪下一步。叶子被踩过来踩过去，也变光滑了。提了一桶水，去园子里浇上海青，小心翼翼地怕滑倒。花朵般的上海青，菜与菜之间，满是落叶，簇拥着青菜，暖暖的好过冬。蒜苗地里，一行与一行之间，全是落叶，一行青，一行黄，颜色对比鲜明，整整齐齐的，很好看。 一天下午，在消夏园，我想走过灌木丛，去拍那两棵阳光里金色的落羽杉，不想一下子掉进落叶堆里去，竟然没过了膝盖，我费力才爬出来，没想到会这么深。回来时，在工商宾馆后面的台阶上，看到绿化带金属护栏与路之间，有一米宽凹下去的空地，里面装满了落叶，如一只大篮子。侧面看，护栏里的落叶竟然有半米多深，大片大片的落叶在夕阳下的篮子里的睡着了。金属护栏是黑色欧式雕花，旁边是欧式建筑和欧式古典路灯，仿佛《简爱》里罗伯特庄园的黄昏。我躇立良久，好像看见失明罗伯特坐在远处路边的长椅上，牵了他的狗，听到落叶细微的响和简爱默默望过去的目光，他喊道：谁，谁站在哪里…… 天高，秋已深。银杏叶，金色的薄翼，是童话的色彩。每片叶子都像滚了边的小扇儿，缀满一树。因为这些银杏叶，我开始喜欢深秋，喜欢这种不待衰败而先完全绽放的感觉。阳光的滋润，让银杏树的叶子们更加活力四射。它们尽力地获取更多的阳光，黄得越发灿烂。温暖的叶脉流淌着金色的光泽，银杏叶黄得透明澄澈，洁净高贵。那一树树眼睛般闪烁着的洁净的面容高贵典雅。 画家说：黄和红在亮光中最美，金黄色在反射光中最美。在秋天的阳光下，银杏叶子也许是最美的了。秋天的银杏叶是银杏树奉献给人们的另一种眩目的美。 在山中生活25年，我曾经遭遇三次绝美的银杏落叶。 很多年前的一个深秋，银杏叶都黄透了，还没有落，却突如其来一场冻雨，使每一片叶子上都凝结着薄冰。叶子的边缘还长着一圈亮晶晶的小冰刺儿，叶子一顺儿朝下沉坠着。中午，太阳出来了，每一片叶子都折射着阳光，万千裹冰的金叶子，如万千鸟鸣，那是多么晶莹剔透金光闪闪的一棵树啊，在阳光里颤动，如挂满无数天使的眼睛。如金色的旗帜，金色的王冠，金色的皇后，周围的尘土都为它息落。气温快速升高，上面的树叶落下来，打在下面的树叶上，顺着秋天琉璃的瓦顶，叮叮玲玲的清脆，在寂静的森林里，我是唯一的听众。这样美的一棵树，几个小时内，在我眼前很快地消失。仰望它，我感到痛楚和无能为力，也没有人与我分享，美，有时候是多么孤独。此后的秋天，我再也没有与这棵银杏树相遇，有时候想起它，不觉眼中涌满热泪。 第二次，是去年。去年冬天来得特别早，银杏叶边缘开始变黄，中间还是青色，十一月几号，突然来一场冻雨。天晴后，结冰的银杏叶稀里哗啦全落光了，一片不剩。我去活佛寺最下面的一层佛殿，两棵高大的百年银杏树下，铺了厚厚一层青黄的花叶，好几百平方那么大。没有一个人来过，我也不敢走进去，不舍得踩。一个人在那里坐了很久，说不出它是美好还是凄美。树旁是一眼佛泉，泉水流进我脚下的一方小池里。池水清澈异常，云朵倒映在池底的绿藻间，我在身边抓了几把银杏叶，起身撒进清澈的池水，绿藻和白云间，立即开了一朵朵的花。 还有一次是今年秋天，这个秋天又长又温暖。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去小教堂旁边看那棵一人抱不下的大银杏树。银杏叶也铺展了周围几百平方米，金灿灿的一大片，厚厚的落叶里，有一张长椅，在傍晚温暖的夕阳里，静静的没有人来坐。我在那里流连了好久，天快黑才往回走。走到91号楼旁边，这里也有两棵碗口粗的银杏树。才扫过不久的路面上，又飘下稀稀落落的银杏叶。很干净的路面，几十米长的路段上是并不密集的黄蝴蝶，在暮色里有淡雅柔嫩的黄。没有人走，也没有车来往，银杏叶静静地睡在灰白洁净水泥路面上，温柔极了，安详极了，就像那些山里老人平静嘴角上带着的笑意。路灯还没有亮，我想看看灯光下的银杏叶的样子，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亮。 吃过晚饭，一个人又走过来，只为了看一看，路灯下的那些银杏叶。灯光下，银杏叶黄得温暖，亲切，如秋天的爱人，闪烁着恬静的温情。拾起一片金叶子，在灯光下照了好久，可是周围没有一个人，不能把一片金扇子送给他。 落叶，暖阳，恬静，秋天把温暖的心向人们敞开，你只需一个人安静下来，在秋天里走走，不说话，就很美好，面对秋天，去度过一个缓慢的下午吧，在晚上，和拾文化一起分享你宁静的快乐！ 责任编辑 | 灯火之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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