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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个垮掉的垃圾

 Detector73 2015-11-22

本垃圾16岁那年看了一部名叫《搭车去柏林》的纪录片,讲两个年轻人,谷岳和刘畅从北京一路搭车去柏林见谷岳女朋友的故事,他们一路上吃了很多好吃的,遇到很多漂亮姑娘,见到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一切着实震惊到了每天早上骑电动车去学校晚上骑电动车回家每天吃垃圾看垃圾上学路上肚子疼车胎爆掉随地大小便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的我这个垃圾。空虚迷茫的青春仿佛看到一丝曙光,垃圾堆里跳进来一只猫,它叼起本垃圾跳出垃圾堆,一路狂奔。


于是本垃圾在一个礼拜六的早上逃掉了原则上自愿的自主学习,跑到靠近高速公路的地方举了块牌子求搭车,多年以后我才知道,一切都是有代价的,谷岳刘畅去柏林花了两万多,多少直男在搭车路上被爆了菊花,多少女孩子去西藏净化了身体,而我一无所有。


那天啊本垃圾等了半天没有一个人鸟我,期间还遇到一个同学,他问我:“去知老师家吗?”我们那个垃圾堆里有个叫知音的网吧,垃圾们尊敬地称之为知老师,大抵是因为他们在那里获得了很多在学校里学不到的知识,本垃圾觉得逃课去网吧太垃圾了,我不屑地说:“不。”他又追问:“为啥?”本垃圾想说你这个垃圾,但我还是忍住了,我说:“我没钱。”他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走了。我继续等待,临近中午,来了个辆奔驰,车主是个穿着丝袜的女人,本垃圾当时就硬了,她笑着对我说:“去哪里啊?”本垃圾学着电影中搭车约炮的男人象征性地捋了捋只有几毫米长的头发说:“随便。”烈日炎炎,热风袭来,汗水浸湿衣服,本垃圾并没有烟。那个女人吸了口烟说:“你有多少钱。”我说:“我没钱。”她用鄙夷的眼神看了看我,然后开车走了。


过了会儿,本垃圾饿了,我扔掉牌子,回去觅食。回到家,看我满头大汗,我妈说:“啊,狗日的校领导,这么热的天还上课,还是礼拜六。”我说:“妈,这是自愿的,不能怪领导,我爱学习。”然后我妈蒸了只鸡给我吃,涂上番茄酱,好吃的一逼。吃饱喝足后本垃圾上楼睡了一觉,醒过来打开电脑玩了会儿游戏,晚上看了会儿快乐大本营,真是一帮傻逼啊,欢声笑语中,本垃圾的礼拜六就这么过去了。


睡到凌晨,突然惊醒,想到那句没有在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本垃圾不禁失声痛哭,嚎啕大哭,涕泗横流,吓死我妈了,她问:“你咋了?”,本垃圾边哭边说:“腿抽筋了。”她很生气地说:“哭你妈,多大人了。”然后回去睡觉了,本垃圾哭的更凶了。


与枕头缠绵良久,一夜未眠,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我的房间时,我撸了一发,对着窗户射出了彩虹,感觉体力稍稍恢复了些,便又爬上床睡着了。醒过来天夜已晚,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房间里漆黑一片,窗外漆黑一片,要死。


我骑着电动车去学校上晚自习,我到的时候已经下晚自习了,然后我又骑着电动车回去,十点半,小姐们还坐在洗头房门口待客,烧烤店刚刚开始忙碌起来,家附近的白金汉宫会所门口停满了等待纵情声色归来的老板们的出租车,而渔婆路上满是晚上出来卖菜的大爷大妈。妈妈告诉我,“不好好读书啊,你就和他们一个样。”


回到家,本垃圾看完最后一集《搭车去柏林》,刘畅翻完了《在路上》最后一页。


所谓道路,实乃踌躇。


卡夫卡牛逼。


本垃圾就这样知道了《在路上》这本书。我们那个垃圾堆里有个新华书店,店里有各种各样的教辅书以及最小说最小说最小说,垃圾们想看什么垃圾都可以向垃圾书店里的垃圾阿姨预定,阿姨就会到垃圾仓库里去找。于是星期一我就跑书店里去了,店里除了阿姨还有一个男孩子,男孩子腼腆地说:“有没有小时代3?”阿姨一边在那本破烂不堪的记事本上写下小时代3一边说:“后天就有啦。”男孩子一蹦一跳地出了书店,然后摔了一跤。


本垃圾对阿姨说:“订一本在路上。”阿姨在那本密密麻麻写满小时代3的破烂记事本上写下在路上。本垃圾一蹦一跳地出了书店,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我的在路上。


两天后,本垃圾去书店,店里挤满了来拿小时代的丑女孩,还有那个腼腆的男孩子,他拿着书,腼腆地笑着,露出两颗黑洞洞的门牙洞。


过了好久,差不多有一个小时,我才有机会走进书店,又过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拿到了我的《在路上》,就是下面这个东西。




什么鸡巴玩意儿?


我告诉阿姨我要的是一本小说,美国人写的,阿姨说:“什么玩意儿?”正当我想进一步解释是什么玩意儿的时候,又来了一群丑女孩,本垃圾只好先出去了。


我拿到小说《在路上》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封面很漂亮,王永年翻译的,他老不喜欢这本书,但他老还是翻译了它,翻译得跟垃圾一样,本垃圾看到他老翻译的书的时候他老已经死掉了。


小说中的迪安莫里亚蒂喝的烂醉,在街头喊出了他的困惑和质问:“人类啊,你的道路是什么样的呢?无外乎是圣童的道路,疯子的道路,虚无漂渺的道路,瞎鸡巴扯淡的道路,随你怎么样的道路。”


这段话让本垃圾异常兴奋,只花了两天就读完了整本书,而凯鲁亚克敲完《在路上》只花了三个星期。


1951年2月,凯鲁亚克的朋友尼尔卡萨迪给他寄了一封长信,讲他想和这个女人做爱,想和那人女人做爱,想和各种各样的女人做爱,瞎鸡巴写的写作方式给了凯鲁亚克启发,于是他吃了安非他命之后,坐在打字机前,不穿衣服,没日没夜地啪啪啪啪啪啪,花了三个礼拜,把《在路上》的手稿打出来了。



《在路上》手稿,长达120英尺,于2001年以240万美元被拍卖


这是一本关于旅行的有自传性质的书,一群垃圾,不去工作,而是背着包在美国大陆上瞎鸡巴蹦跶,经历疯狂与幻灭,最后作鸟兽散。


凯鲁亚克和他的朋友卡萨迪就是垃圾中的一员。卡萨迪是个大垃圾,是小说中迪安莫里亚蒂的原型,他爹是个酒鬼,他妈是个果儿,1926年,他爹妈在流浪途中把他生了下来,他从小就是个垃圾,喜欢和乞丐酒鬼以及流浪汉呆在一起,他喜欢偷东西,并非为了钱,只是为了爽,但他读过很多书,有思想,长得帅,一点也不为自己是个垃圾而自卑,并且非常受女孩子以及男孩子的青睐,他同周围不少男孩子保持同性关系,总之是个大垃圾。



尼尔卡萨迪与凯鲁亚克


在遇到卡萨迪之前凯鲁亚克只能称为一个小垃圾,他爹是个印刷商,没什么钱,家里有一个哥哥和姐姐,哥哥很小的时候就挂掉了,这让弟弟很伤心,整天闷闷不乐,埋头读一些不适合小孩子看的书。14岁那年他家被洪水冲垮了,他想上大学,他爹并没有钱,但是他橄榄球打得好,于是凭借这个特长他去了哥伦比亚大学。大学里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毕业时他买不起礼服,只能缺席自己的毕业典礼,坐在体育馆外的草地上一边吃草一边看惠特曼。


在哥伦比亚大学,他认识了不少日后成为垮掉派的代表人物,比如艾伦金斯堡,威廉巴勒斯,这些思想激进的年轻人总是在一起互相交流文学作品,尝试大麻与性爱。金斯堡把他的《嚎叫及其他》献给他的朋友们,威廉巴勒斯则写出了《裸体午餐》,书名是凯鲁亚克建议的。


在一次训练的时候凯鲁亚克摔伤了腿,就坐板凳啦,教练怒斥他不打比赛,他一气之下就离开了球队,跑去餐馆打工,然后做了个体育记者,一边报道一边写作。后来他受不了体育记者的工作,就辞职了,时值珍珠港事件爆发,他和朋友跑去海军报名,等待结果的那阵子在一艘船上当帮厨。一边处理厨房的事情一边写东西。他很小的时候就随身带着一个笔记本,没事就写一写,不停地写啊不停地写。他的朋友评价说:“对于凯鲁亚克,写作是一场反抗虚无感和绝望感的战争,它们经常淹没他,无论他的生活看上去多么安稳。他曾经说,当他老了后,他绝不会感到厌倦,因为他可以捧读自己过去的所有冒险史。”


后来他也没当成海军。他受不了部队的纪律,比如不能抽烟,有一天早上他练着练着就放下步枪跑图书馆去看书了,人家把他抓起来,送精神病院里去了。从医院里出来,他已经被海军除名,然后他跑去了纽约,认识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住在她位于曼哈顿的公寓里,而那个公寓则成为垮掉派经常聚会的地方。



凯鲁亚克 卢锡安 金斯堡


1946年,凯鲁亚克遇到尼尔卡萨迪,从一生下来就四处漂泊,没有任何目标,无所谓过去,无所谓未来的尼尔深深地把生长在传统家庭的凯鲁亚克迷住了,从他身上,凯鲁亚克得到了去追寻另外一种生活的勇气。从此,凯鲁亚克和卡萨迪不断地在路上奔波,把身体与灵魂交付给漫无目的的旅行。


同样是在1946年,凯鲁亚克他爹去世了,于是他写出了自己的第一本小说《镇与城》,追忆往西,小镇家庭的温馨,城市生活的空虚与绝望,他那强调直觉,崇尚个性的写作风格已经初见端倪。



凯鲁亚克的旅行线路


1955年,《在路上》出版,凯鲁亚克一举成名,之前他一直辗转于纽约旧金山新墨西哥,靠做钳工生活,衣食有忧。同年,艾伦金斯堡赤身裸体地在旧金山城市之光书店附近阅读《嚎叫》,坐在底下的听众热泪盈眶,金斯堡叫一句啊,人们就吼一句“好!”“牛逼!”,一边吼一边哭,至此,垮掉的一代作为一个文学流派正式登场。



1955年 旧金山城市之光书店门口的垮掉派们


《在路上》出版后受到年轻人的疯狂追捧,美国公路上从此多了一群穿着里维斯牛仔裤背包搭车的游魂,人们称凯鲁亚克为垮掉之王,不过他并不喜欢这个称号。


The Beat Generation由凯鲁亚克于1948年对小说家约翰科尔隆描述他的社交圈时创造。beat有很多意思,比如“疲倦,落魄”,凯鲁亚克加入新的意思,“乐观的”(upbeat),“幸福的”(beatific)及“合拍”(on the beat)。二战后的美国,物质主义兴起,庸俗乏味的中产阶级在物欲中纸醉金迷,冷战,核战争,使得国内气氛异常压抑。目能所及之处都是毫无智识的,精神单调的,沉默的傻逼们。在凯鲁亚克看来,Beat是神圣的,他敏锐地觉察到了社会制度对人的精神的阉割,于是希望通过旅行等惊世骇俗的体验式的生活方式来化解内心的束缚,他意在用自己的作品来表达一种思想,打破社会规范,寻求自由与生命的意义。凯鲁亚克的作品丝毫没有对现实的不满,没有为了反叛而反叛,而是充满了建设与希望。


正如保罗·古德曼在1960年的著作《荒诞的成长》中说的,“垮掉的一代”青年不是单纯地逃避现世,因为“不给青年一代成长余地的社会现实就显得‘荒诞’而毫无意义,他们是在以实际行动对一个有组织的体制进行批判,而这种批判在某种意义上得到了所有人的支持”。


在小说中迪安和萨尔的眼里,美国是肮脏不堪的(本垃圾想到《猜火车》里一群人表示英国是世界上最大的狗屎),“大大的美国乱七八糟”,“生活如同沙漠般的荒原”,警察罚光了他们所有的钱,萨尔表示“这他妈就是逼我去做贼”,种族主义,贫富差距,被粉饰的美国梦,无不让他们恶心。迪安经常挂在嘴上的话就是了解生活,在人人自危的年代里,他迎着现实冲击,在那个国家意志压抑个性的时代里,迪安和他的伙伴们,或者说垮掉派们的生活方式无疑有着深刻的社会批判性。


所以本垃圾认为把Beat Generation翻译为垮掉的一代的人是垃圾,垮你妈逼。而近十年,喜欢用垮掉的一代给年轻人扣帽子的人也都是垃圾。如果对Beat Generation的理解只停留在吸毒滥交瞎鸡巴逛上面,那么,啊,就是个垃圾啊。



凯鲁亚克自己设计的《在路上》封面


晚年的凯鲁亚克趋于保守,人家称他是垮掉派的代表,他说自己是个天主教徒,六十年代嬉皮士们去他家朝圣,被他用猎枪轰了出去。而当年那些垮掉派,年逾三十之后也都安定了下来,凯鲁亚克一直希望能和那些朋友们有一个集体大农庄,喝酒,写作,仅仅如此,卢锡安和尼尔都有了家庭,金斯堡也和情人安定了下来,虽然也经常参加社会活动,唯有凯鲁亚克,孑然一身。


他和那些老朋友越走越远,每天除了写作就是喝酒,进入六十年代,老垮掉派们变成了嬉皮士,游行唱歌反对越战,而凯鲁亚克,他厌恶嬉皮士,支持越战,嬉皮士们则称他为嬉皮士之父。


1968年,尼尔卡萨迪去世,死于嗑药过多。回忆老友的过去,凯鲁亚克说:“尼尔轻而易举地打发了时间,时间也轻而易举地打发了尼尔。”这一年,凯鲁亚克出版了自己的最后一本小说《杜鲁啊兹的虚荣》,他回忆自己的故乡以及大学里打橄榄球的经历,还有二战期间的事情,父亲的去世。在他看来,一切都是转瞬即逝的,虚无的,没有意义的,他不再想用什么惊世骇俗去追求生命的意义。一年以后,凯鲁亚克也去世了,死于长期酗酒导致的内出血。死前他居无定所,只和妈妈说话。



凯鲁亚克的墓碑



鲍勃迪伦与金斯堡在凯鲁亚克墓前


1997年,金斯堡死于肺癌,四个月后,威廉巴勒斯死于心脏病,他老有句诗,“当我成为死亡,死亡是我生长的种子”,他老除了是垮掉派还被称为朋克摇滚的宗师,而卢锡安卡尔死于2005年,这些当年的垮掉派们已经死得差不多了,不过的他们的影响还在继续,他们的文学仍然有着旺盛的生命力。



科特柯本与威廉巴勒斯 垮掉派们与很多摇滚歌手有着良好的关系


本垃圾16岁那年得到的那本《在路上》已经不知道被传到了哪里,国内现在主要有两个译本,文楚安的和王永年的,这二位都已经去世了,我更加喜欢文楚安版的,那句“我还年轻,我渴望上路”就是出自文楚安之手。


不过这本书还是看英文版比较好,那些我无数次诵读的文字,优美如萨尔刚刚踏上旅途时的寄语“Somewhere along the line I knew there'd be girls, visions, everything; somewhere along the line the pearl would be handed to me.”如何翻译呢? 更不要说那悲伤的结尾,“……今晚,星星眼看就要消逝,还有人不知道上帝就是那精疲力竭的大熊星座吗?不等夜色完全降临,笼罩山河、山峰、最后将海岸遮掩,给大地带来安宁,星星就将渐渐隐没,向草原倾泻余晖,除了在孤独中悲惨地衰老下去,我相信没有谁会知道他将会发生什么。我怀念迪安·莫里亚蒂,我甚至还想念他的父亲老迪安·莫里亚蒂,我们从没能找到他。我怀念迪安·莫里亚蒂。”


凯鲁亚克去世时,银行里只有19美元,而如今他的影响力已经无比巨大,每个人都会念一句“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本垃圾觉得,永远beat才对。


而早在1949年,凯鲁亚克就在给朋友的信里写道:“我不再beat了,我有了钱,职业,我感到更加孤独,比我从前凌晨三点在时代广场“漫游”或者身无分文深夜在高速公路上挡顺风车的日子还要孤独。这是件怪事。我从来不是一个“反叛者”,我只是一个快乐的、害羞的、笨拙的、真心诚意的傻瓜,并且我还会一直是。或许尽管他已成为了许多人的偶像,真正的凯鲁亚克从来没有被人接受过。他们盗用的是他的外表和他的智慧,并且仅仅这些而已。或许凯鲁亚克本人知道这一点,在群体中,他只是扮演着一个角色,真实的他,一直是一个不合群的内向而孤僻的青年。”



凯鲁亚克的自画像



2012年,在路上被拍成电影,垃圾,斯图尔克垃圾



本垃圾失恋了 写着玩 凭记忆 不知道对不对 不对你打我

L'Homme révolté刘书宇专栏

L'Homme révolté,加缪说,我反抗,故我在。


不要听再见杰克这首歌


{ 苔原·Tundra }


“一个二十几岁,没有工作的年轻人,

往往会把自己想象成一个作家。”

而一群这样的年轻人,

往往会组成一个创作小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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