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篆刻研究 | 金石书画终一生

 参考资料2010 2015-11-23
           
       

篆刻研究 | 金石书画终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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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书画终一生

□管继平

刻印之道在古人的眼里仅属雕虫小技,“壮夫不为”也。因为古人将学问之追求视为人生之一等要事,非严谨待之而不可,至于书画印章,虽养眼怡情,然皆砚边余事,不过于闲暇时遣兴为之耳。当然,也有无心插柳者,渐渐使“余事”盖过了“正事”,一不留神还青史传名,类似的例子古时颇多,不必一一列举。但也有因“余事”入手,渐渐对学问发生了兴趣,从而走上了“正事”之途……此类故事想来也一定很多,近古不说,现代如容庚先生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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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振玉叔言印信长寿(附边款)

古文字学家容庚先生,出身于广东东莞的书宦世家。其祖父容鹤龄是同治二年(1863年)进士,执掌龙溪书院数十年;外祖邓蓉镜更是同治十年的翰林,晚年出任广雅书院院长。广雅书院乃是近代著名的书院,由洋务派领袖人物张之洞创办,首任院长梁鼎芬,皆晚清名重一时的大人物。容庚的父亲容作恭即广雅书院的学生,光绪丁酉年(1897年)拔贡生,但因身体不佳,长年卧病,年仅37岁便撒手西归。那一年,容庚才14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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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振玉

据《容庚容肇祖学记》一书介绍,容庚6岁入学,十二三岁已熟读经史,旁及诸子。课余每喜随四舅邓尔疋习书法篆刻,随从叔容祖椿习绘画。容庚父亲逝世后,家道中落,母亲遂将一切希望都寄托在几个儿子的成长和造就上。其时容庚已升读东莞中学,适四舅来住其家,于是,母亲让容庚与两个弟弟容肇新、容肇祖每日课余即随四舅邓尔疋治《说文》及刻印。邓尔疋为容庚外祖邓蓉镜之四子,因父亲精小学,富收藏,与篆刻大家黄牧甫过从甚密,受家庭的熏陶,邓尔疋也是自小就精研六书篆籀,能诗文,后以书法篆刻而闻名。容庚在四舅的悉心指导下,从印章入手,兴趣日深,后又逐渐从印学而转到古文字学的探求上来。22岁时容庚最早刊发的《雕虫小言》一文就强调了刻印和文字学的关系,他说印人“未有不习篆书,不通《说文》,徒攻乎石而能以篆刻自矜者也”,又认为古文“当以三代彝器款识为宗,石鼓副之。小篆当以秦碑、权、诏版,新莽量布为宗,李阳冰篆书副之”。因对文字的特殊嗜好,在刻印的同时,容庚尤为注重各种青铜器上铭文的搜集,且朝夕摹写,旁征博引。他在阅读学习中深感吴大澂《说文古籀补》内容驳杂、资料未备,似不足以适应日益专门化的需求,故决意摆脱前人窠臼,进行一项独创性的探究。于是他就四处搜求资料,闭户探索,潜心钻研,在四舅的帮助指导下,据拥有的资料,分别类编殷、周、秦、汉金石文字,遂成一部《金文编》初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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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符经室

1922年,28岁的容庚北上求学途经天津时,以《金文编》初稿求教于著名文字学家罗振玉先生,深得罗氏之激赏。其实罗振玉一直想对吴大澂《说文古籀补》作增订,只因自身忙碌而无暇顾及,如今容庚出示《金文编》稿,恰与他不谋而合,故大为欣喜,再三叮嘱容庚“务竟其成”,并为之向北京大学的金石学教授马衡写信极力推荐。由此,容庚到了北京,以一个中学生的学历,被破格录取为北京大学研究所国学门的研究生。之后,他继续修正和补充《金文编》,在罗振玉、王国维、马衡、沈兼士等名家的指导帮助下,致力于金石研究,三年后《金文编》正式定稿出版,罗振玉、王国维在序中都给予了极高的评价,从此也奠定了容庚在古文字学研究领域中的学术地位。容庚晚年提到那次津门拜谒也十分感慨地说:“如果没有罗振玉先生,那就没有我今日之容庚。”

自进入北大研究所之后,容庚将自己的学术取向基本锁定在研究文字学、文物考古和金石书画领域。他毕业后受聘至燕京大学任教,主编《燕京学报》,后又被聘为北平古物陈列所鉴定委员。容庚先生精于青铜器鉴别,曾鉴定清宫旧藏器物,在此期间,先后编印了《宝蕴楼彝器图录》《武英殿彝器图录》《善斋吉金图录》《秦汉金文录》《颂斋吉金图录》《金文续编》等书,选辑流散海外的青铜器,出版《海外吉金图录》。他于1941年发表的《商周彝器通考》对青铜器进行了系统性的科学研究,被学术界誉为商周彝器研究的权威著作,世之治学者,莫不奉为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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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兼士印

尽管容庚在古文字研究领域声名鹊起,然而他却从不以此自矜。早在上世纪20年代末,郭沫若和容庚有一段学术上的交往故事,就显现出容庚先生非常宽厚无私的学人襟怀。郭沫若虽为“甲骨四堂”之一,但他研究甲骨文的起步时间很晚,“观堂”王国维1927年投湖自沉时,“鼎堂”郭沫若其实还没有开始研究呢。是年大革命失败,郭沫若于次年避居日本,那时他不能发表文艺作品,遂开始致力于甲骨文和古器物铭文的研究。但苦于资料的匮乏,郭沫若从《殷墟文字类编》王国维的序文中得知容庚的大名,又读到了《金文编》的初版,十分钦佩容先生之“用力之勤、究学之审、成果之卓荦”,于是冒昧以一个“未知友郭沫若”的身份写信给容庚,请求资料上的帮助。容庚虽与之素昧平生,但仍施以援手,频频以一些图书资料、新出土的甲骨金文拓片等寄赠,并与之探讨商榷,鸿雁往返,结下了从未谋面的文字之交。至于后来第一次见面相识,那已是将近二十年后的事了。1949年后一直到“文革”前,郭沫若与容庚两位老友时有过访,颇为熟稔。据说有一年容庚带着助手在北京搜集青铜器资料,某日午后,容庚穿着布褂骑着自行车去司马胡同的郭家寓所,门房见是熟客则放行,而容庚进入院子便大喊郭老,不料并不认识容庚的郭夫人于立群出来,见一个推着自行车的布衣老头,以为是擅自闯进来的杂役,遂斥责他大喊大叫扰人午睡,刚欲驱赶出门,幸好郭老闻声出来,一见是容老,忙向夫人介绍,才知是一场误会,郭夫人尴尬万分,容先生则一笑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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颉刚启事

低调随和的性格一直是容庚的书生本色。他说自己唯有两大癖好终其一生,一是金石,二是书画。因为有感于《列子》“大道以多歧亡羊,学者以多方丧生”的道理,金石之外,不敢旁骛。至于书画的收藏考证,也是他50年代南归任中山大学教授时,限于粤中所接触的金石资料远不如北京,故不得已才重拾年轻时绘画的爱好,又致力书画、碑帖之研究,并先后写成《颂斋书画小记》《历代名画著录目》《丛帖目》等,每种均百余万言。尽管容庚先生的学问之始缘于刻印,但此时,刻印倒反而成了他学问之“余事”,偶有涉足,聊以遣兴。就现有资料来看,容庚所留印作虽不太多,然皆渊源有自,典雅清丽。早年他的印章随邓尔疋取顽伯、黟山一路,后倾力于金石学,其印则上溯周秦两汉,朱文取古玺、封泥,白文则仿汉印,文字也参以钟鼎彝器、镜币之意,底蕴扎实,神追古人。如“罗振玉叔言印信长寿”“罗振玉”“沈兼士印”“颉刚启事”“阴符经室”等,或工稳挺拔,或含蓄澹逸,均章法匀帖安详,风格古茂蕴雅。这与容庚先生的气质为人也非常接近,他治学专精,为人谦逊低调,然而学术之外,个性则刚正耿介,爱憎分明,所谓“言不违心,行不悖理”。我们都知道在那个“批林批孔”的年代,容庚有一句豪言“我宁跳珠江,也不批孔子!”掷地有声,至今仍让人钦佩。据说在一次座谈会上,容庚发言说:“孔子自有他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东西,不应一棍子打死。再说,孔子已经死了二千多年了,有什么可批呢?要批孔还不如批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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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官容祖椿字仲生又字自盦

由于不谙政治,加之固有的文人性格,心口如一的容庚先生在那时常因一些不合时宜的话语而遭到批判。譬如大家都在学习诵读“老三篇”,容先生却说:“这‘愚公’可真够愚蠢的,为什么一定要把山搬走呢,难道自己不能绕开走么?”可是,这在全国仅允许一种声音、一种思想的岁月里,容庚这种另一角度的思考方式绝对是大逆不道的,为此,他又遭到革命群众的猛烈围攻。除了“反动学术权威”外,还被加上“炒卖文物”的罪名,并受到“小将们”的皮鞭抽打……直到“文革”结束,阴霾散去,容庚先生才被恢复了名誉,重获自由。其后一时,社会各界对容先生的褒扬之声再度响彻一片。不过面对各种赞誉,容庚先生则依然淡定,保持了知识分子反正狷介、宠辱不惊的可贵品质。他多次表示道:“我不像过去说的那样坏,也不像今天大家说的那么好。我还是我自己。”

来源:《中国书画报》篆刻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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