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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口有一株老桂花树，不知是什么年代种下的，树冠如伞，覆盖住了大半个村道。每到农历八月，满树金黄，淡淡的清香飘进了村里的每一处角落。 桂生家就住在离桂花树不远的一个山脚下，几间旧土房还是他爹结婚时盖的。桂生是老大，还有一个弟弟在镇里的中学读书。桂生自小就很懂事，因为他爹腿脚有些不利索，初中毕业后就自动辍学在家帮父母务起了农活。桂生的女朋友叫桃花，打小青梅竹马，是村里公认的天生一对。桃花十二岁时她爹不幸患病去世，留下娘俩相依为命，桂生时常去她家帮忙干些重农活，耕田砍柴基本上都包了。桃花初中毕业后，跟表姐去了省城打工，先是在饭店做服务员，后来老板见她聪明伶俐又长得漂亮，提拔做了大堂领班。几年后，桃花娘拿着女儿打工寄来的钱在村道边盖了两间平房，开了一家杂货店。 原本桂生每次去桃花娘的店里坐坐，打听下桃花的消息，桃花娘倒也十分热情。可是渐渐地，桂生明显地感到了一种冷落，桃花娘日渐冷淡的态度让他觉得很不安心，却又无可奈何。想和桃花说说话，却连通讯方式都问不到。到了过年时，听村里从省城打工回来的人说，桃花在城里找了个离异的中年男人，两人都快谈婚论嫁了。听到消息的桂生坐在桂花树下沉默了好久，他没有再去追问桃花娘，他知道，如果一个人的心变了，是追不回来的。 桂生的表嫂给他介绍了邻村一个叫小菊的女孩，相亲那天，桂生都没仔细去看她长什么模样，倒是桂生娘一眼就相中了，说这姑娘朴实温和，是个过日子的人。桂生没有反对，他相信娘的眼光，于是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说也奇怪，自从定下小菊后，桂生家的运气就一天比一天好，后来在村里的扶持下，在自家地里建起了一间养鸡房，买了一千多只蛋鸡。桂生忙得不可开交，三天两头往城里跑，拉饲料，请人打疫苗，经常天黑了还在外面奔波。幸好小菊闲时，就会过来帮忙，做饭洗衣，田头地里，什么活都帮着干。时间长了，聪慧的小菊对于养鸡也学会了很多经验，成了半个养鸡技术员。桂生对小菊的好感与日俱增，他感觉小菊就像是一块璞玉，越发坚信了娘的眼光。 第一年下来，就赚了好几万元，桂生用养鸡赚来的钱盖起了一座漂亮的小洋房。后来养鸡场扩张，人手不够，桂生便和娘商量，准备择个日子把小菊娶过来，两人都老大不小的了，况且，这两年，人家小菊都不知道帮家里出了多少力，做了多少事。 就在桂生和小菊家商定好了结婚日期时，桃花回来了。桃花被骗了，那个城里男人根本没打算和她结婚，与她同居了几年之后，便找借口提出了分手。桃花在桂生面前痛哭失声，说这次回来，再也不去城里了，以后一定和他好好相处。看着昔日的恋人如此可怜的情状，桂生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她哭疼了，他在娘有意的咳嗽声中把桃花扶了起来，送回了家。晚上，桂生一个人在桂花树下坐了整宿，他想起了十六岁那年，在这树上折了一枝黄灿灿的桂花，当做金簪插在了桃花的鬓上。那时候的桃花纯澈美好，腮边的一个浅笑让他看呆了一整个下午。想着想着，桂生的眼泪就流了下来。第二天早上，桂生红肿着眼走到娘房里，说，咱们赶紧把小菊娶过来吧，不能再耽误了人家。 桂生结婚那天，正好是八月十五，整个村子都笼罩在一片桂香之中。当小车载着一袭红裙的小菊驶过来时，没有人注意到站在人群背后的桃花，在震耳的鞭炮声中，她转身跑到一处无人的山坳里，痛哭了一下午。那天夜里，桂生坐在老桂花树下，一低头，看到石畔有一丛小野菊，素雅朴实，与世无争。他突然就明白了，桂花和菊花都是秋天开的，可以共迎一世风霜。而桃花，开在春天，过于绚烂，注定了与秋无缘。 周筱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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