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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二姐对贾府诸人的了解，多半来源于贾琏的心腹小厮兴儿。兴儿答尤二姐的那段描写，着实精彩。 贾琏偷娶尤二姐，养做外室，服侍尤二姐的人自然是他的心腹小厮。某天尤二姐用两碟小菜、一壶酒就把兴儿给收买了，兴儿一股脑儿将贾府中的情况都告诉了尤二姐。不怪兴儿是墙头草，他本来就是贾琏的心腹小厮，平日自然不受凤姐待见，如他所说“奶奶的心腹，我们不敢惹，爷的心腹，奶奶却敢惹”，如今见到温柔和善的尤二姐，“情愿来伺候奶奶（尤二姐）”，“小的们也少挨些打骂”，而尤二姐居然还赏他酒菜吃——东西虽轻，难得的是主子体恤下人的心，兴儿肯定从来没有从凤姐那里受过这种待遇。 所以，兴儿并不是利欲熏心，也不是一时的头脑发热，他是真心想要巴结尤二姐，也是真心对凤姐心有戚戚焉。 兴儿头一个评价的是王熙凤，说她“心里歹毒，口里尖快”，只顾哄贾母、王夫人开心，专干“抓尖儿”“拨火儿”的事，连邢夫人都嫌她。在评价凤姐的同时，兴儿还拿平儿跟凤姐作比较，说她“为人很好”“是个正经人”，又说了凤姐对平儿另眼相待的原因。 作为给贾琏跑腿的小厮，兴儿对凤姐的评价很符合他的立场。他才不管什么管理方法、处世之道，他眼中的凤姐就是一个“明里一把火，暗是一把刀”的厉害奶奶。而平儿在本质上跟他自己一样，都是奴才，所以平儿的隐忍退让、亲切随和、忠心耿耿，很符合他心目中的好人标准。 接着兴儿对李纨和几个贾家小姐做了评价，当然也是从他的立场出发。在兴儿的眼中，李纨这个寡妇奶奶，是个“善德人”，不大管事，即使代替凤姐管家，也是“按着老例儿行”，不像凤姐“多事逞才”。元春这个贵妃娘娘，估计在所有下人眼中都是个神人般的存在，“不用说，是好的”；迎春是“二木头”；探春是“玫瑰花儿”；惜春是“不管事的”。 果然群众的眼镜是雪亮的，虽然是天上地下的两个阶层，并且因为是男仆，平日里并不常在姑娘们面前活动，但一点也不妨碍兴儿们对主子小姐们有自己的看法，贾府上下几百口人，人多嘴杂，就那么几位主子小姐，一举一动还不都落入人眼中？ 最妙的是兴儿对黛玉和宝钗的评价。这两个姑娘都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并不像迎春三姐妹那样从下长在贾府中，但兴儿他们依然对她们很了解，口气中对她们的美貌的赞美几乎是一个小厮能想到的最佳：“或……遇见，我们连气儿也不敢出。”原因是，“怕这气儿出大了，吹倒了林姑娘；气儿暖了，又吹化了薛姑娘！” 这样奇妙的形容，出自一个小厮之口，真是既贴切，又精妙，既新奇，又有趣。果然曹翁有才，塑造出兴儿这样一个好口才的小厮。想想，他说得多好！让一个小厮来评价薛、林，除了这样的语言，还有什么更传神呢？大概让我们设身处地地去替他说，既不知道什么“山中高士”，也不懂什么“咏絮才”，只怕能想到的也不过是“天仙下凡”“沉鱼落雁”之类的俗套罢了。 难怪尤二姐要笑骂兴儿是个“小猾贼儿”了。可惜后来这个兴儿，在凤姐的声色俱厉下，很快就自打自招了，出卖了自家二爷和“好二奶奶”，口才同样很是伶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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