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小妆 皇帝这个职业,不一定是世袭的,也可以从草根逐步奋斗上去。五代十国尤为如此。朱温这个人,一开始并没有这么大的野心,跟其他草根一样,一天三个饱,一日三个倒,美人在抱,滚滚床单,一生也就这么过了。 不得不说,美色是男人无法回避的话题,美色同样也是历史的隐癌,在时局平稳,主明臣直的时候,美色是良性的。在时局动荡,有个把奸臣兴风作浪,美色就是癌症。 同时也不得不说,美色是历史的驱动力,如果没有美色的诱惑,历史会绵软无力,男人会得过且过。不会有烽火戏诸侯的翻云覆雨,更不会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霸主相争。 从朱温看到张惠的第一天起,对美色的渴求就具象化了。为什么呢?美,源于一种比较。当朱温在在萧县刘崇家打杂时,他觉得隔壁那村姑就挺不错的,挺漂亮的,可惜她根本不拿正眼看他。朱温慢慢觉得,要想美人在抱,以自己目前这个状况,好像挺难的。 关于朱温见到张惠的场景,这里还有一首小词。 晚逐香车入凤城,东风斜揭绣帘轻,慢回娇眼笑盈盈。 消息未通何计是,便须佯醉且随行,依稀闻道太狂生。 ——张泌《浣溪沙》 张惠的美态可见一二。 当然,当时在道边的朱温,对张惠惊鸿一瞥,有很多说辞,什么情如绝壁的花,突兀的生长。我想,朱温没怎么上过学,写不出这么美的词汇,当时在朱温眼里,张惠就是白富美。见了张惠后,他头一次觉得自己仰头凝视的样子很像癞蛤蟆。 朱温有一帮哥们,哥们经常郁闷时喝个小酒,不知道如何派遣青春期的苦闷,他们共同指向一个烦恼——凭什么钱都是别人家的?凭什么漂亮老婆都是别人家的? 这时的朱温,已经不同往日的眼界,对漂亮的标准也不一样了。对自己身为底层男人的痛苦更加感同身受了。怎么办?娘希匹的,反了! 这个朱温日后做了皇帝,风评很不咋地,行为挺放荡。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这位张小姐一往情深。不得不说,人是有初始状态的自卑感的。这叫做人的根基。一开始朱温在底层,张惠在顶层(宋州刺史的千金),那么日后即使朱温靠阿里巴巴式的宏图霸业发家了,依然有那么一点自卑感。 说起他们最终结合,还有一段趣事。张惠其实也是作为“战俘“被进献给朱温的。 唐僖宗乾符四年(公元877年),曹州人黄巢起兵反唐,各地饥民纷纷前去投奔,声势浩大。消息传到萧县,朱温觉得机会来了。朱温立即撺掇他兄弟跟他一起投军。过了几年,他干的不错,黄巢给他升了职。职位一高,美女自然手到擒来,部下没事就帮他寻找美女。但是朱温总觉得心中怅然有失,就是不娶妻,只纳妾。 机会终于来了。 五年之后,黄巢在长安登上帝位。朱温因夺取长安附近的同州有功,被封为同州防御使。一天,部下又掠夺来一位衣衫褴褛的美女,朱温挥挥手说,去,带下去洗洗。 结果美人沐浴后,服饰明亮,肤色通透,双眸含情,盈盈欲拜。朱温眼睛都睁圆了,是张惠张小姐!这真是……姻缘天赐,是谁的终归是谁的。 结果朱温说,择吉日成婚。 其实依照朱温的性格,恨不得当晚成婚,但他还是很尊重张小姐的。因为他的缘故,张小姐家兵败了,门第下来了。但几百年的根基是不变的,张小姐在他朱温眼里,就是比他要高贵一些。 张惠温柔识大体,更兼具将门出身女子的英武气概。平时声音细细柔柔的,仿佛柔弱不堪,可是一旦到关键时刻,就敢挺身而出,给朱温下点猛药。朱温这个人,性格乖张暴戾,可能因为没什么文化的缘故,暴戾的特别肤浅。只要他怀疑的人,一律斩草除根。这种性格对成就他的宏图霸业十分不利。 这时没人上前凑趣,恨不得当即隐形,让朱温不要迁怒于他才好,只有张惠敢于出身,跟朱温硬碰硬。有人称她为人贤明精悍。张惠颇有李世民之后长孙皇后的风范,但奇怪的是,性格暴戾的朱温,竟然对她言听计从。 猜疑是一种病毒,张惠就是杀毒软件。但朱温的猜疑很快就蔓延到自己的儿子头上,朱温的长子朱友浴奉命攻打朱瑾,但没有追击俘获朱瑾,回来后朱温非常恼怒,怀疑他私通朱瑾,意欲谋反,吓得朱友裕逃入深山躲了起来。张惠将他接回来,思索让他们父子和好的办法。 老朱的性格,即使不当将军,他也适合做屠夫,非常容易动杀机。他见了儿子,立即让人捆起来杀掉。(完全是屠夫的路子。)这时张惠光着脚跑出来,拉住朱温的胳膊就哭,说:“他既已回来向你请罪,这不表明他没有谋反吗?如果谋反为什么要回来自投罗网,另立山头不是更好吗?”朱温一想,也对,要是换他,他绝对不回来。朱温叹了口气,把儿子朱友浴放了。 张惠也是个奇人,有谋略,不但内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战事方面也常令朱温茅塞顿开。往往朱温前面策马狂奔攻城掠池,后面张惠就派人前来叫住他说,战局不利,请速领兵回营。朱温乖乖的回去了。为什么他会对张惠言听计从?仅仅因为爱之深吗?并非如此,因为张惠每次预言,都能说中,而分析时弊,又能切中要害。每次都能令朱温觉得,自己的狠戾太肤浅了,太没道理了。 若张惠生为男儿身,也是有苏秦、张仪之才略,可惜是个女儿身。 朱温生性好色,这点在张惠死后发挥的淋漓尽致,然而在张惠生前,他也没有太多收敛。 上文关于朱槿的事,还有续集,续集就是朱槿有个娇美的妻子。朱槿兵败跑就跑了,连女人也扔了。知夫莫若妻,朱槿妻子仓皇跪拜的那一霎那,张惠就从朱温眼底看见邪念。聪慧如她,知道朱槿之妻必是不愿意的,被敌人俘虏,做人妾侍。 张惠也参加了这个场面,她看到朱槿妻又仓皇向自己跪拜,她扶她起来,对她推心置腹地说:“我们本来是同姓,理应和睦共处。他们兄弟之间为一点小事而兵戎相见,致使姐姐落到这等地步,如果有朝一日汴州失守,那我也会和你今天一样了。”说完,眼泪流了下来。 朱温看了也很受触动,他还有些愧疚,自己当年起兵也得到过朱槿的帮忙,不然他也不会在河南立足,也不会有今天。两强相争,他不义在先,又怎好强占人妻呢?于是他依照朱槿妻的意思,将她送往寺庙出家。张惠一直没忘记这个可怜的女人,时时送钱物过去补贴她的生活,也是为朱温偿还一些过失。 唐昭宗天复元年(公元901年),正当他夺位即将成功的时候,忽然接到汴州来的急使报告:夫人病危!朱温惊慌失措的飞马回汴州。他涕泗横流的跪在妻子病床前,抓住妻子枯瘦如柴的手,说:“自从在同州有缘和夫人成婚,相亲相爱二十年,如今眼看大功告成了,你可同我共享荣华富贵,做上几十年的太平皇后,哪知你竟一病不起!”张氏劝慰道:“人生总有一死,妾此生得列王妃之位,已心满意足,只望大王记住“戒杀远色”四个字,妾死了也可瞑目了。说完,闭目而逝,撒手人寰。 即位之后,朱温改国号为梁,封张惠为元贞皇后。 此后,朱温完全忘记了张氏临终苦谏,闹出了与儿媳乱伦的丑闻,好色之势愈演愈烈,终于酿成了几子为夺位相残,甚至弑杀亲生父亲的悲剧。他也成了自己好色的牺牲品,完全应验了张惠的担忧。 其实,对于张惠而言,她只是恪守妻子的本分,不争不抢,对朱温的侍妾都公平对待,十分宽厚,对将士真心爱护,好多次救下将士的性命。她的真,终于逼出了朱温浑浊人性中的一丝善。然而,却未能挽救他的本性。 对于朱温,张惠永远是他最初暗淡人生中的一抹底色,是他荣登皇位的原始动力。他不能够完全被她的真性情所洗刷干净,但是他亦回馈她仅有的爱意。 这一生,除了她,他不要别的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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