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3月,因局房拆迁殃及宿舍,我和邻居AN一同被周转到一套两居室合住,他比我大一岁,工龄也长些,所以住大间。门厅、厨卫共用。那时候,太太正怀孕,一般在娘家住,周末才回自己的小窝。 尽管AN和我为邻数载,但原来不住一间房,也就不完全了解其人习性。平时风闻这人在单位挺爱较劲,不服管理,调动了三个局,每个局的班长几乎都挨过他的耳刮子。搬家之前,房管科老蒋提醒我,AN是“滚刀肉”,不好相处,让我注意团结。我这人性情温和,不占便宜,也不吃亏,大家谦让就是好邻居,便没有在意老蒋的话。 AN抢在我之前搬了进去,并在门厅支了一张单人床,小小门厅没了一大半。我想,他家比我家多了一口人,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支床就支床,孩子在,两人“办事”不方便,有这张床,孩子可以避一下。我家两口半人,能将就。 大房间的隔断是玻璃的,必须挡住,怕看啊。AN把一排大立柜子挡在隔断前,还不放心。房管科禁不住AN的死磨硬泡,老蒋说没别的色儿的,就给他弄了几米白布,从上到下挂在隔断处,活像一领丧帐。我心想,挡什么呀?我自己又不是没有,谁稀罕看你们! 我对AN很客气,总是大哥大哥的,说话也分寸。我太太很讨厌他们一家,嫌他们多占地方,嫌他们懒,嫌他们不会谦让。我总是哄她到屋里,让她别计较。我说:“你又不是天天在这儿,乱点儿就乱点儿,反正他不能来咱屋乱。” 后来我发现,门厅的床不是给孩子的,他自己经常在这儿睡,嘿,你在这儿睡给你媳妇站岗还挡那么严实干吗?我因为要写作,在门厅放了一个带写字台的柜子,一把椅子,一盏没有罩子的可以移动能调光的台灯,换了一只150瓦的灯泡,用的时候才拿出来。每天我坐在写字台前,开着大灯泡,一整就是多半宿。那灯贼亮,AN在门厅根本没法睡,间或瞪我两眼,那眼光比大灯泡子还亮三分,我总是报以温和的微笑。他也不好发作,只得回屋睡。我想,屋里一定也很亮,那白布根本不遮光。于是,我便把灯光调暗一些。 后来,我渐渐的发现,这家人这是恶习多多。卫生间的纸篓,基本上都是我们两口子处理,我们如果一星期不回去,那纸篓就要顶房顶;即使他媳妇来月经,也把油条般的卫生巾码得老高也不去倒。我家的衣服穿一件洗一件,他们则不然,一星期或十来天洗一次,全一个颜色,他家一洗衣服,门厅里就挂满了胸罩内裤和袜子,嘀嘀嗒嗒,磕头碰脑,就像海边凉鱼干。 他们两口子都是投递员,下班早,所以总是他家先做饭,即使是我们都赶在一天休息,也总是他家先做饭,绝对不谦让。可吃完饭从不洗锅碗,泡在菜池里,等做下顿才洗。我平时一个人在,煮点儿速冻饺子,下点面条,吃简单的,凑合凑合就得,所以并不在意菜池里的狼藉。 我太太总说我太老实太窝囊,说他家就差到咱屋里拉屎了。我不以为然,让她不要计较。 恶人自有恶人磨。有几天我参加培训,每天回来的比他们早,于是先做饭吃。我想看看,我要是把池子里的锅碗帮他们洗了会是怎样呢?试一试。便将锅碗一应家什刷洗得干干净净,装在锅里放在菜案子上。嘿嘿,您猜怎么着?洗了也就洗了,人家吃完还是泡着不洗。我连续三天洗了三天,人家外甥打灯笼,嘿嘿,照旧。行,好样儿的,要的就是这效果,我心里话,我还怕你不这样呢,时机到了。 几分钟后,AN的媳妇回来了:“哟……这是怎么了这是?”“你他妈瞎嚷嚷什么,快收拾!”“他们家干的?”“快他妈收拾吧你,就他妈你懒蛋!”“你不懒?”“我他妈叫你嘴硬!”“啪!”敢情他的耳刮子不光打班长啊! 从此以后相安无事,他们两口子勤快多了,有时候做点好吃的还叫我们一块儿吃。我跟AN的“和睦相处”成了一段佳话。 一年后,我分了房子,搬离此地,房管科老蒋拍着我的肩膀说:“真他妈难为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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