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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世的鸟在闪烁的信里哭泣

 真友书屋 2015-12-13

▍信

现在,我回头张望身后的辽阔。

生活宽广得毫无来由。

道路重逢。一条路如象毛般弯曲。

谁光芒闪烁,沿路而来。

谁是星星,谁是思念。

当鸟错误飞翔,死亡四处荡起回响。

我要去往最远处的鸟鸣下方。

然后在高耸的天空收信。

收到的信死过一次,然后重生。

有个女人以问路作为开场白

同行片刻闲聊几句就分开了。

鸟替我坠落,死亡。这是云雀的一生

彻底结束的工作里必然留着未完的工作。

终于,来世的鸟在闪烁的信里哭泣。

现在,我在田边和沾满泥土的手说话。

信的段落有了生命,变成我的话语。

到达尚存的处女地之前

贵宾吗?地震在远处呼啦啦走过。

可是来到我面前的日子匆匆忙忙

天空总在抛弃什么,独自奔跑,越来越高。

信将天空的事物轻松带往大地。

鸟死之后,大麦田在剧毒的寂静里沉睡

迟早会飞走,会有人被埋葬在遗忘的哨声之下

那个山坡上

信在弹奏我荒芜的琴弦,像雨,像悬崖。

下雨了,带着那么多的寓意。

作者 / [韩国]高银

翻译 / 薛舟

选自 / 《唯有悲伤不撒谎》,浦睿文化

对于国内读者来说,高银有多么熟悉就有多么陌生。熟悉只在每年十月份,俗称的诺贝尔季,十月过了就忘记,而高银还是高银,等待你阅读他的诗歌,等待你走进他的独特世界。

于我而言,一别也是十几年。大约在2002年,我曾借《诗刊》宝地介绍过韩国当代诗歌,内中包含高银的几首短诗。那时高银还没这么火呢。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高银就成了十月的焦点。据说这样已经十年了!

一位年逾八旬的老者,凡尘俗事真是硬生生的烦恼。每年都有无数的记者不请自来,堵住他的院门,占据他家的电话。每年都重复同样的话,你说他是高兴呢,还是苦恼?对于高银本人来说,诗歌却不是诺贝尔文学奖,而是生命的拯救。这样说并非夸张,如果没有诗歌,年轻的诗人可能就活不下来了。

高银早期的诗歌作品离不开死亡这个核心意象。像这首短诗《信》,“死”字出现了四次。除了明确的“死”,鸟的坠落是不是死亡?麦田的沉睡是不是死亡?被天空抛弃算不算死亡?琴弦荒芜算不算死亡?诗家语,有话不能明说,我们这样解读并不过分。如此看来,死亡出现的频率就有点偏高了,那得多么绝望啊!如果把这首诗表面占据的空间也比作“麦田”,落在上面的字就成了种子。这首诗里,哪颗种子能生长呢?显然是“信”。关于信的来源,诗人做了明确交代,“信将天空的事物轻松带往大地”,“田边”的诗人接受之后,“信在弹奏我荒芜的琴弦”,于是生发出“那么多的寓意”。

高银高频率地谈论死亡(不限本诗),绝非无病呻吟。1933年出生在韩国,意味着什么(那时还不叫韩国,还是日本殖民地)?意味着他要亲眼目睹无数的死亡,意味着他的前半生整个都泡在苦水里。这样的人怎么理解生命和世界,只有虚无。坠入虚无主义深渊的诗人在三十岁之前四度尝试自杀,竟然都幸运地大难不死,阴差阳错成了和尚。高银出家并不是出于宗教信仰,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那年他三十岁,挽救他的人是晓峰禅师。僧侣十年,他写出名作《肺结核》,一片非议中深得赵芷薰诗人的垂青,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挣脱佛祖之手,投入诗神的怀抱。

还俗之后,忍受着深度失眠的折磨,终于耽于酒精,直到全泰一自焚事件发生,诗人才彻底警觉,自动找准了自我和时代的关系。1980年代,诗人被捕入狱,罪名是当时的流行词“内乱罪”。彻底的与世隔绝唤醒了诗人的记忆,从前不曾关注的小人物涌入脑海,并且有了新的意义。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开始构思卷帙浩繁的《万人谱》,专为小人物立传。

这次浦睿文化出版的高银诗集《唯有悲伤不撒谎》从《万人谱》里选了十来首代表作,我深为折服,煌煌巨著为芸芸众生树碑立传,高银不就是诗人里的太史公吗?

荐诗 / 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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