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教授韩毓海最近在《人民日报》上发表感慨：“由于应试教育影响，有些受教育者读了大量的二手、三手材料及教辅考试资料，却无暇涉及人类文明的精华部分——经典著作。有些中文系的学生，甚至连《红楼梦》都没有读过，更不要说《战争与和平》《浮士德》这种西方文学经典。” 说实话，我看到韩教授这段话的第一感受是，不光是大学生没有读过《红楼梦》，即便是很多送他们进入大学的中学教师，甚至是语文教师都没有认真研读过《红楼梦》，更遑论那艰深难啃的西方大部头了。
造成大多数教师不读经典的原因，有很多。可能最主要的原因是，教师也是在应试教育环境中“塑造”起来的，当年他们的老师也只指导他们读“二手、三手材料”以及教辅资料，并没有让他们养成阅读原典的习惯，也并没有培植好他们欣赏文学的趣味和能力。让他们来指导读书，最先想到的办法自然是自己老师传授给他们的捷径了，再加上，这样的读法既省心，也省力，而且也能帮学生换一个好分数，老师乐意，学生也高兴。如此以来，谁还愿意劳神苦思去阅读那样艰深晦涩的经典原著呢？
我一直以为，有什么样的社会，就有什么样的教育，就有什么样的校园生活。教师不喜欢读书，学生就不可能爱上读书，学生和教师不读书，整个校园就不可能形成读书的风气。生活在一个不读书的社会，不读书的校园里，如何培养学生读书的兴趣和习惯呢？因此，他们不论是在中学、大学，还是进入了社会，他们都不会喜欢读书。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学校和教师都会糊糊涂涂地跟随大流，自然会有清醒的，有远见的，有责任感的。他们倡议营造书香校园，创办教师读书会和学生读书社，用教师的读书引领学生去阅读经典。记得王栋生老师说过：“让学生跟着读书人学习”，对此，我深以为然。因为读书人，会知道读书有什么好处，也会知道学生应该读什么书，怎么读书。
读书人知道学生应该读经典。因为他们知晓经典里有一个民族的宝贵经验、深层记忆以及文化传统，当代的年轻人读了这些书，会收获丰富的经验，会感受各个民族的文化精魂，还能发展他们的想象力，开发他们的智慧、乃至创造力，等等。这样，他们就会把真正有价值且符合他们心智的书推荐给学生。比如，若要了解我们祖先智慧的源头，就得去读《左传》、《山海经》、《论语》、《老子》、《墨子》、《孟子》、《庄子》、《大学》、《中庸》，等等；若要了解古人是如何生活的，就得去读唐诗宋词，明清戏曲和小说。若要了解西方智慧的源头，就得去读《圣经》、古希腊的神话和悲喜剧，以及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人的书；若要了解西方诸国人是如何生活的，如何思想的，就得去读各国的思想专著以及小说、诗歌、戏剧，等等。
读书人一定会知道如何去读一本书。他们不可能指导学生去读“二手、三手资料”。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在亵渎经典，是在败坏学生的胃口，是在剥夺学生学习的权利。真正有用的阅读，应该是引着学生走入经典的文字世界里去，然后指导学生如何把别人的思想用自己的话表达出来；也会告诫学生，对前人的书不可一味地唱赞歌，可批判，可修正，要学会批判地继承。在指导如何表达时，他会搭建交流平台，以培养学生养成“用嘴阅读”和“用笔阅读”的习惯。比如读《左传》、《论语》、《红楼梦》时，他们会指导学生以读书笔记的方式读经典，然后搞各种各样的读书交流会，让学生一起交流、碰撞，久而久之，他们深信一定会点燃学生阅读的热情。
读书人也一定会知道，读书虽是私事，但指导学生读好书，会读书，却是关系学生终身发展，关系国家前途命运的大事。因为他们知道，一个人的阅读史就是一个人的精神成长史；一代又一代人的阅读史就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发展史。
我在想，假如我们的社会有像孔子、苏格拉底那样的人，当代的年轻人一定愿意跟他们去学习，因为学生们知道他们知晓一个人应该读什么书，如何读书，更是喜欢这两位先哲营造的学习环境，也一定会感受到阅读、思辨的乐趣。虽说我们当代的读书人无法与这两位先哲比肩，但给学生营造读书环境，指导学生认认真真、老老实实读几本书终身受益的书，还是可以做到的。
要想破解韩教授提出的难题，没有什么捷径可走，必须得有一大批有见识、有激情、有实践精神的读书人，让学生跟着这些读书人去学习，从而为未来的社会培养读书的种子，然后，让这些种子在合适的土壤里生根、发芽，最后变成枝繁叶茂，又去引领其他人。虽说在这个名利狂奔的年代，找一批这样的读书人不容易，但还是有的。如果我们的校园有了书香的味道，有了教师读书交流的地方，有了师生共读的氛围，这样的读书人就会越来越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