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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安即吾乡

 何之好笑 2015-12-14

心安即吾乡

 

我家入户花园里,挂着一幅向友人求来的字画,上书:心安即吾乡。“是我的心声!”父亲如是说。

 

父亲16岁离开上海,从此走南闯北,在江苏、甘肃、深圳之间辗转,与上海再无交集。他自称“不知乡愁为何物”:哪里的水土不养人?我这人随遇而安,四海为家。就说在大西北的26年吧,没有南翔小笼包,但兰州拉面也很筋道!

 

说是这么说。年届古来稀的父亲,在深圳旅居的8年里,却常有“随遇不安”之举。先是家门口新开一个餐馆,名曰“上海老站”。一家人兴冲冲前往。我们大快朵颐,他老人家却连连摇头:这什么炒面?我小时候和你二伯、小叔吃的沈大成两面黄,味道好得来!还有,这算什么小笼包?我小辰光在城隍庙,随便找一个铺子,师傅的手艺好得来!

 

再是紧跟时代潮流的母亲,学会了用IPAD下载虾米音乐。每每一边择菜,一边听越剧锡剧黄梅戏,不亦乐乎。一旁的父亲不淡定了:这个虾米不哪能(不咋地)嘛,都没有沪剧的!

 

怎么没有?侬要听哪出?老伴此言一出,父亲立马两眼放光:有《碧落黄泉》么?有《芦荡火种》么?有《庵堂相会》么?有上海滑稽戏么?说到这儿,不等老伴下载,他老人家已气沉丹田,引吭开唱:春二三月草青青,百花开放鸟齐鸣,蝴蝶高飞成双对,蜜蜂成群采花心……

 

“这段沪剧我最爱唱了,退休前参加单位比赛,得过二等奖!但比起你二伯,我甘拜下风!当年我们家兄弟姐妹八个,夏天在弄堂里厢纳凉,有的弹,有的唱,一家子撑起一台滴滴呱呱的上海戏,尤其你二伯唱《志超读信》,你三姑学杨飞飞,不要太正宗!”然后,父亲目光迷离,“不知啥辰光再一起唱一出?哪怕唱不动,一起喊喊弄堂里厢的吆喝也好啊:棕绷修伐,啊有哇额(坏的)藤绷棕绷修伐……”

 

无独有偶。我的家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乡村妇女,前些年来深,也自称“没有乡愁”:儿孙就是家!老家还有什么牵挂!我的心定得很!可也有不定的时候。看到空空如也的阳台,她叨咕:应该养一盆葱,老家厨房门口就有一盆,吃饺子,掐一根,炒鸡蛋,再掐一根,方便。没几天,她老人家到底淘来一个盆,又向小区的园艺大叔讨些土,种下一盆葱。日浇夜灌,郁郁葱葱之后,她老人家喜笑颜开:我的乖乖,和老家那盆一模一样!

 

何止一盆葱哦——在深圳遇到任何山山水水,她一律拿来和家乡的作对比:深圳的东湖和洪湖,该有我们大窑村的大堰湖大?南山和梧桐山,该有我们大窑村的桐山高?要我看,不管哪个大哪个高,论风光,还是我们大堰湖和桐山好!

 

家婆的话,让我想起龙应台的母亲。这个从大陆漂到宝岛的女子,蒲公英一样在异乡落地生根。多年后,女儿要带她回老家淳安,她表现冷淡:回去?回去看什么呢?!可当她跟着女儿去看阿尔卑斯山里的冰湖,去看莱茵河的源头,去看多瑙河的蓝色风光,又说:哎,什么河,也不能跟我们的新安江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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