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而上学实在论认为,心灵与世界都是实在的,而且是彼此独立存在的。心灵尽管处于世界之外,但仍然能够运用其内部的概念和思想来指称和表象这个世界。 首先,普特南认为,形而上学实在论将心灵与世界完全隔离开来的一个必然结果,就是使我们的语言的意义完全取决于我们的心灵状态,而与世界没有任何关系。但是普特南认为,语言的意义至少一部分要取决于言说者的外在环境,取决于言说者所处的世界境况,他所在的世界因果链条中的位置。为了论证其观点的正确性,普特南提出了“孪生地球“思想实验。其具体内容如下: 假设在我们的这个地球之外还有一个星球,我们暂且称之为“孪生地球”。孪生地球和我们这个地球的唯一不同之处在于:地球上的水的化学分子式是和H2O,而孪生地球上的水的化学分子式是XYZ,我们可以称这种水为“孪生水”。除此之外,两个星球完全一样。假设地球上有一个人S,那么在孪生地球上也就有一个相应的人,我们可称之为“孪生S”。在假设这两个人对自己星球上的水的化学成分毫无所知,那么,我们现在思考,当S和孪生S都说出“我想喝水”的时候,他们的语言具有同样的意义吗?普特南认为,二者不同。因为当S说的“水”是指H2O,而孪生S说的“水”是指XYZ,所以,他们的语词是在指称不同的东西,从而也就具有不同的意义。但是,此时的他们却具有完全相同的心灵状态的。这也就是说,这两个人在使用“水”这个词项时,尽管拥有相同的心灵状态,却是在使用不同意义的词项。这样一来,如果我们仍然把意义看作是确定词项指称的东西的话,我们就必须否认:意义只是一种心灵状态。 既然意义不完全是一种心灵状态,那么,我们在阐明语言的意义时,就不仅要考量演说者主观方面的因素,还应当考虑一些其它方面的因素。那么,这些因素是什么呢?我们再回到“孪生地球”思想实验中,我们就可以发现,S所说的“水”和孪生S所说的“水”之所以具有不同的意义,主要是因为S所说的“水”是指H2O,也就是说,S是在与H2O的因果联系中说出“水”的;而孪生S所说的“水”是指XYZ,也就是说,孪生S是在与XYZ的因果联系中说出“水”的。这就意味着,两个人所说的语词之所以具有不同的意义,是因为两个人分别处于不同的世界因果链条和世界境况中。由此,普特南认为,语言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由我们的心灵状态决定的,还是有我们的与世界的关系决定的,或者说是由我们所处的世界境况决定的。如此理解的意义就不再内在于心灵之中,而是存在于世界之中了。这样一来,心灵也就不再是处于世界之外的所谓的独立观察者,而成为了世界的一部分。 其次,普特南认为,形而上学实在论将心灵与世界分裂开来,就使得心灵表象世界的问题变得非常困难。它很难说明,处于世界之外的心灵,如何能够表象这个与其彼此独立存在的世界。而如果不能说明这一点,就会导致彻底的怀疑主义,即心灵无法表象和认识这个世界。普特南认为,形而上学实在论必然在认识论中导致彻底的怀疑主义。而他认为,彻底的怀疑主义是错误的。为了说明这一点,他提出了“缸中之脑”思想实验。其具体内容如下: 假设一个邪恶的科学家将某个人S的大脑从其原来的身体中分离出来,放入一个类似于缸的容器中,并且将大脑中本来用来连接各种感官的所有神经都连接到一台特制的计算机上。这台计算机可以及时准确地向缸中的大脑传递各种感觉刺激,从而使得此大脑感觉和在原来的身体中完全一样,从而对自己的现状毫无察觉。但是,毫无疑问的是,S的一切感觉经验都是虚假的了。S以为自己看见一棵树,其实只是计算机给了他的大脑一个特定的刺激,从而使得他有了一个关于一棵树的感觉经验,而事实上,根本就没有这棵树。S的一切感觉经验都是如此。那么,我们现在开始思考,我们自己是不是也有可能和S一样只是一个缸中之脑呢?彻底的怀疑主义者认为,我们无法排除这样的可能。而只要我们无法排除这种可能性,我们的一切感觉经验就有可能是虚假的。但是,普特南认为,彻底的怀疑主义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不可能是缸中之脑。其论证如下: 1、我们要么是缸中之脑,要么不是缸中之脑 2、如果我们不是缸中之脑,那么,当我们说“我们是缸中之脑”时,我们所意味的就是:我们是缸中之脑。而且,我们错了。 3、如果我们是缸中之脑,那么,当我们说“我们是缸中之脑”时,我们所意味的就不再是:我们是缸中之脑。因为作为缸中之脑的我们处于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环境之中,此时与我们处于因果联系中的不再是缸,也不是脑,而是一台计算机及其各种运行状态,所以,我们的语言的意义也就要相应地发生改变。此时,当我们说“我们是缸中之脑”时,我们所意味的应当是类似于“我们是一种计算机运行状态”之类的东西。但是,作为缸中之脑的我们显然并不是一种计算机状态,所以,当此时的我们说“我们不是缸中之脑”时,我们又错了。 4、可见,无论何时,我们说“我们是缸中之脑”时,我们所意味的东西都是错误的。 5、我们说“我们是缸中之脑”时,所意味的就是:我们是缸中之脑。 6、所以,“我们是缸中之脑”是错误的。 7、所以,我们不是缸中之脑。 普特南由此认为,我们不可能是缸中之脑,这也就证明了彻底的怀疑主义是不可能的。所以,形而上学实在论是错误的。 最后,普特南认为,形而上学实在论是一种武断的本体论,它武断地将心灵与世界绝对地分裂开来了。在它看来,世界的存在是一回事,心灵如何描述世界的存在完全是另一回事。但是,普特南则认为,本体论是相对的。世界上存在什么东西至少部分地要取决于我们采用什么样的概念框架。所以,世界上存在什么与我们如何描述世界之间密切相关。 综上所述,普特南得出结论,形而上学实在论错了。 我们应当看到,普特南的论证并不是完满的。在其批判彻底的怀疑主义的时候,其论证的第5个步骤是值得商榷的。为什么我们说“我们是缸中之脑”时就意味的是:我们是缸中之脑?显然,只有在预设了我们就是现实中的我们,而不是缸中之脑的前提下,这才能成立。所以,其论证的第5个步骤已经预设了:我们不是缸中之脑。而这恰恰就是普特南想以此论证所证明的东西。所以,普特南的那个用以否定怀疑主义的那个论证是不成功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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