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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几天与一个医生朋友聊天，我跟他说，想写一篇关于八大山人的文章。朋友瞪圆了眼睛问：“八大仙人？你要写八仙过海吗?”我顿时两眼一黑，哭笑不得。中国的艺术普及程度，令人堪忧。 也许正因为他像一个谜一样，才引起人们无休无止的讨论。 先简单介绍一下八大山人，八大山人原名朱耷，为明宁献王朱权九世孙。明朝覆灭以后，他出家为僧，以书画自娱。他的大写意花鸟画和山水画境界极高，笔墨空灵洒脱，在整个清代，可称得上是水墨大写意第一人。 八大本尊到底是啥样？ 现存的一幅图像资料，就是八大山人的画像《个山小像》。《个山小像》的作者并不是八大山人，而是他的朋友黄安平为他画的肖像画。当然，也有一种研究，说黄安平是八大的化名而已，此幅《个山小像》，其实是八大自己画的。
《个山小像》上的八大戴斗笠、尽发须、披粗服、脚点地，是典型的空门僧人形象。曾有学者认为八大山人做过道士，但现在又被新的研究推翻。 之所以在一段时间以内，八大被误认为做过道士，其实是和民国时期南昌一个叫“青云谱”的道观有关。也就是今天八大纪念馆所在地。 民国时期，青云谱道观的主持是一个名叫徐忠庆的道人，他为了能够得到官方支持，谎称青云谱开山祖朱道朗实为名满天下“四大画僧”之一的八大山人。 似乎民国时也流行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不久，徐忠庆就获得省财政厅正式批复，得“德胜门古章江废庙庙宇一栋及庙外官地一片，以拨归青云谱道院住持管业”。并得了“本城坐落赐福巷洋式楼房一所”。一下子工作单位和家庭住宅都有了。不禁让画事君想起近来的“孙悟空故里建纪念馆“之类的新闻。 从这以后，八大就被世人错当成道人，直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以后，逐渐有学者厘清了八大的身份之谜，大家才知道，原来徐忠庆道长骗了我们好多年。 《个山小像》局部 画中的八大山人，面庞清瘦，身形单薄，这个时候他还是一名僧人。不过，有证据表明，八大山人做了三十几年和尚以后，他又还俗了。 明王朝覆灭以后，不少朱姓皇族的后裔为了躲避清兵追捕，不得已削发为僧，遁入空门。譬如清早期的另一个画家石涛，与八大一样，也是朱元璋的子孙。明亡以后，石涛也出家做了和尚。石涛的绘画成就不在八大之下，两人同为清初画坛“四僧”。 石涛在晚年也还了俗，可见清净佛门只是八大和石涛的逃匿之所。空门并非两人涅槃之地，国仇家恨，世间名利，怎能那么容易就抛舍放下呢。
看八大山人的画，总会发现他的鱼儿或鸟儿以白眼示人。我们先来看看八大山人作品中翻白眼的各种鸟儿。 八大的花鸟画中，以八哥数量最多，次为鹌鹑，另如小鸡、孔雀、老鹰、仙鹤数量也不少。 再来看看八大山人笔下翻白眼的鱼儿。 在现实中，无论是鸟还是鱼，黑眼珠是不会在眼球中上下移动的，整个眼球虽然是可以上下转动的，但眼睛中的黑眼珠总是在眼球中心。 在动物界中，大概只有狗会翻白眼，哈士奇最会翻白眼的。翻白眼是一种复杂的面部表情，它传达的表情意义是很难进化出来的，只有长期和人类相处的狗最后才学会了和人一样翻白眼。
哈士奇是最会翻白眼的狗 翻白眼，在中国传统的文化语境中意味着不屑一顾，意味着藐视，意味着不愿搭理你。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最擅长翻白眼的是阮籍。 《晋书》原文说“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所以现在说，看重一个人，叫做“加以青眼”。像小S这种对很多人不懈的，就经常在节目里翻白眼。这个非常流行的表情包，其实是从魏晋时期就出现的。
魏晋时期出了很多狷介之士，风流潇洒，放荡不羁，可谓是中国历史上非常崇尚自由和张扬个性的一段时期，称为魏晋风度。阮籍翻白眼，表示对俗人俗世的不屑，名士风度，由此可以管窥。
东晋竹林七贤画像砖阮籍像 如今的时代是娱乐至死的时代，翻白眼早就随时而变，成为无厘头文化中的一个符号了。在娱乐明星之中最擅长翻白眼的当属王宝强。王宝强翻白眼的功夫很厉害，几乎能够做到翻出全部白眼。
翻白眼的历史从古至今，从动物到人，意义和内涵其实总在微妙的变化之中，八大花鸟世界中的白眼，蕴含着多少国仇家恨，隐藏着多少不屈和酸楚，我们只能从图像中尽力揣测。 艺术史的意义在于为我们揭示出一个远去的精神世界，通过图像，辅以文字，我们慢慢知道，原来还有过这样的人，这样的事，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心灵。 让我们回到八大。那么，八大翻白眼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呢？我们不妨把《个山小像》PS一下。矮马为啥有一种很萌的感觉。
八大山人的大写意花鸟画境界之高，放眼古今，罕有几人能与匹敌。大写意水墨画难在以少为多，笔简而意长，需要画家具有深厚的功夫，才能在单纯的笔墨中表达出心性和情感。自古以来，能够画好大写意的人并不多见。 当代著名国画家范曾先生曾经临摹过八大山人的册页，我们将范曾先生的临作和原作对比一下，便可以知道八大山人的功夫确实是非常高妙的。
八大山人原作
现在的画坛，似乎越来越崇尚细笔作品，而对大写意不以为然。这当然也是部分大写意画家装神弄鬼自己作死，但也跟很多人不理解大写意水墨的个中难度有关。 绘画不能以工夫论高下，大写意水墨的价值所在，在于其要以精简的笔墨画出准确的形象，讲求的是恰到好处。看似随意，实则力度大小，用笔快慢全都马虎不得，既需要深厚的笔墨功底，还需要画家具有相当的灵性。大写意中，要的是天分，而不是刻苦。 八大山人这件作品中的两只小鸡，仅仅用一个墨点就表现出动物的眼睛，形神兼备。其实在八大的作品里面，鸟或鱼的白眼形象只不过占了三四成而已。 在我看来，八大山人画鸟兽的神情姿态，其实是在表达自我的心性和情感罢了。他的鸟兽中，有翻白眼的，有瞪圆眼的，当然还有闭着眼的。观画良久，不免嗟叹，直觉人生种种欢乐痛苦，真不过大梦一场而已。 我们看这些精炼的点和线，可谓是大道至简，韵味儿无穷。说八大是写意之神，其实一点也不是夸张。越是了解中国画，越是了解笔墨，对八大就越是佩服。 笔墨二字，难以三言两语说清说透。清初四僧之一的石涛在他的《画语录》中对“一画”有过一番论述，石涛所说的“一画”，其实就是中国绘画中笔墨的单元结构，我们可以将“一画”想象成中国画中最精简的一笔，就在这最精简的一笔之中，却包含着中国画的本质精神。
——石涛《画语录》 对于古画爱好者，尤其是喜欢八大的人来说，南昌八大山人纪念馆将在12月18日举办的八大山人真迹作品更加振奋人心。这也是2015艺术南昌国际博览会最重要的外围展。 八大，无疑是大写意画家们心目中的神灵，这一场展览，绝不容错过。 将遴选出八大山人作品真迹20余件，在展会分展馆八大山人纪念馆展出，展品足以反映出八大山人艺术的整体风貌。其中，世人难得一窥真容的镇馆之宝《个山小像》，是现存唯一的八大生前的真实画像，届时将于12月18日至21日限展四日，为1986年“八大国际学术研讨会”之后，暌违逾30年的首次公开展示，搜奇补阙，以飨同好。
5.行书五绝诗轴 纸本笔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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