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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终陶然亭

 pyszgwww 2015-12-19

情终陶然亭

 

十七年前的冬天,一个无聊至极的寒冷夜晚,随手翻阅一本封皮已经发黄的老旧杂志,呼啸的北风让人的心灵和身体不得不囿于斗室。漫不经心地浏览着杂志上的一些民国野史,思绪也随着陈旧的故事飘游到新中国成立前夕那段战火纷飞的年代……毕竟时光已经流转了半个世纪,50年的隔膜让我与那个年代有了一道棱角分明的天然代沟,敬仰而不甚向往,略知却从未深究,以一种局外人的冷眼旁观,自说自话地悟着属于那个特殊时期的是是非非。直到我的眼帘映入了一个别致的文章的名字《墓畔哀歌》,散漫的心神不由得为之一紧。

时至今日,17年后,六千二百多个日日夜夜过去了,那篇文章的背景图还清晰地烙刻在我的脑海:漫天满地的白雪之中,一尊矗立的洁白墓碑前,孑然独立着一个民国时期短发素服的年轻女子,羸弱的身形让人不禁担心是否会随风而逝,清瘦的脸颊上犹有一行冷冷的清泪……及至看完她一唱三叹的九章华文,我的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般地惊悸,由不得不为这样的绝世之恋掬一抔感动却痛惋之泪!

关于石评梅先生和高君宇前辈的前生今世我实在无能力也不忍赘述,只是每一想起,心灵深处的某一个地方,总会钝钝地疼痛、痛彻心扉;浅浅的眼眶,总会泛起阵阵潮红、泫然欲滴。由此我相信,哪怕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也会在不同的二维、三维甚或是四维的空间里有着一份精神上的交集,哪怕是时光流转如白驹过隙,哪怕是今生今世永生永年,人与人之间的莫名的缘分,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而隔断,就像我们前生曾经在经过奈何桥时至死不饮那碗孟婆汤,所以在对的时间和对的地点,平等灵魂与灵魂之间会有一场关于人生、事业、爱情、未来的无言的默契。

2015年的冬天,我终于有机会亲谒我那素不相识的亲人!

利用仅有的一天假期,不知道东南西北、严重“路痴”的我,在偌大的北京城里兜兜转转,一路迤逦打探,终于来到了我向往了十七年、想念了十七年的陌生的亲人的住所——陶然亭!

那天雾霾出奇地严重。虽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央视的红色预警还是让许多中小学放假了,所以以往拥挤不堪的街道上行人寥寥,且都是围巾、口罩全副武装行色匆匆地从霾中漫步的我的身旁匆匆而过。买了门票,紧张的好似即将见到一个梦境里的世界以及将要见证自己生命里已然遗忘了的过往,顾不得看陶然亭别致的亭台楼阁、来不及细瞅晨练中随欢快乐曲扭动腰肢的人群、不理睬一墙之隔的中央戏曲学院一板一眼的哼唱、忘记了台阶上一夜霜降凝结的湿滑的薄冰,穿过冰冻的湖水,越过高高低低的拱桥,在一片绿树环绕的小小平台前,蓦然止步,只是远远望了一眼,就止不住地潸然泪下。

质朴的浮雕型的墙砖围出了一方四四方方的小院,同样灰色系的地砖让人感受到岁月的沧桑轮回,院子左侧一隅,大理石雕刻出了一对冰清玉洁的情侣的半身像,下面用朱红色刻写着两个让我心心念心了十七年的名字:高君宇 1896—1925   石评梅   1902---1928!正对着瞻仰者的依然是白色大理石做成的两尊墓碑,左侧是石评梅先生的,素净的就像她本人一样,仅在碑座上刻下了“春风青冢”的字样,两侧再无一字;右侧的高君宇的墓碑则显得“豪华”的多,不仅正面有碑文,碑侧有石评梅先生亲手书写的高君宇的座右铭“我是宝剑,我是火花,我愿生如闪电之耀亮,我愿死如彗星之迅忽”以及“君宇,我无力挽住你迅忽如彗星之生命,只有把剩下的泪流到你的坟头,直到我不能来看你的时候”的缅怀词,本是以文明志,未料一语成谶,两个爱意萌生的情侣竟然在前后不过三年的时间里,次第告别这个现实的世界,回到了他们向往的没有战争、没有纷乱、没有欺骗,只有醇厚如酒般浓烈的爱怜的世外桃源,实现了石评梅先生“生前不得携手,死后共葬荒丘”的遗愿。

     元好问曾经说过“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石评梅先生用她自己一生坎坷的情史诠释了这首词的真实意境。我们生活在当今快节奏的生活下,终日奔波,只为谋得三餐之继,且面临人心不古之窘境,拼体力、拼精力的同时还要时不常的拼一番智力,生活已经把每个人从“不食人间烟火”的活神仙改造成了只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凡夫俗子,我们只是在人生的路上匆匆忙忙地赶路,全然未想过我们到底要到哪里?我们到底要选择一种什么样的方式生活?锦衣玉食、位高权重者未见得幸福;三餐不继、衣衫褴褛者更是贫困交加,生存尚且是个大问题,谈何幸福?就连不上不下如我等平凡普通人,也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酸甜苦辣……幸福不仅靠不懈的追求,更重要的是要靠幸福中人不间歇的营造。可惜的是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在匆匆的行程中已然忘记了自己曾经也是一个有血有肉、活色生香的人,只是把自己变成一个会赚钱、求前程行尸走肉般的机器,不知道这是人类思想的进步还是人类情感的没落?“得成比目何辞死,愿做鸳鸯不羡仙”是爱的最高境界,也是最最无奈的境界,如果爱的代价是生命,那么无论这块披萨有多么的香美诱人,相信99%的人也是不敢举箸尝食。

墓碑前静默多时,我用心灵与眼前的一对璧人对话,我听到了他们对爱情之忠贞、相思之凄美的感怀;悟到了他们对天意弄人、生离死别的感怀;明了了他们现在在另一个世界形影相随、比翼齐飞的幸福与快乐,我心甚慰!

放不下、抛不开、舍不得的一切钱财、名利、权势,在生死关头,在可以“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前面,应该是微如草芥般的不足挂齿了吧?这世界上,还是有可以生死相依的爱情的。从相识、相遇到深爱,直至以生命做祭供奉自己的爱情圣殿,石评梅先生毫无顾忌地做到了。这样的一生,应该是死而无憾了。再不用在《墓畔哀歌》中哀叹“我爱,纵然宇宙变成烬余的战场,野烟都腥;在你给我的甜梦里,我心长系驻于虹桥之中,赞美永生!”;也不用在寒风凛冽的“梦中我低低唤着你小名,醒来只是深夜长空有孤雁哀鸣!”真正做到了“我愿用这一纤细的弱玉碗,建设那如意的梦境”。有爱若此,夫复何求?!

凭吊过心目中才情并兼的民国才女石评梅先生,从此放下了心头萦绕了十七年的一段深痛。

回转时,绕绿堤、分柳丝,穿过花径,耳边传来笙箫管笛的袅袅仙音,屏气静伫,听来却恰好是昆曲《西厢记》的唱词——

永老无别离,万古常相聚,愿普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2015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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