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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草低见牛羊/韩十三

 飞魔幻杂志 2015-12-23
风吹草低见牛羊

我一生中参与过很多轰轰烈烈的事,也做过几件惊天动地的事,可是却有个最大的悲哀。这悲哀便是,我当和尚时,因为有太多规矩,所以不敢不能也不会去爱: 后来还了俗,可以爱了 ,却永远错过了那个最该爱的人。

一、你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妞也泡了,不赶紧滚出少林寺,还在老衲面前装什么蒜?

“啪”。
随着一声轻响,佛珠应声断裂。我的心也为之一颤。
看来,连佛祖都不愿意留我了。
坐在蒲团上的我抬头看去,虚无师兄正气喘吁吁地跑向正殿。
他在我面前站定,异常苦恼地看着我,说: “虚竹师弟,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你就还俗吧。你在这里泰然自着地念经的时候,你那群灵鹫宫的女手下在寺院里面胡作非为。你到底想要怎样啊?”
我起身,向着他的身后看去,十几个红衣女子正跟在他的身后冲上来,为首的那个名叫紫云,看见我之后,露出了一脸媚色。她说: “属下恭迎灵鹫宫主回宫。”
其实我不愿意回灵鹫山并不是因为讨厌眼前这群庸脂俗粉,我不愿回宫是害怕迎娶梦姑那个母夜叉,我承认以前她看起来是挺温柔贤惠的,可是后来我去了西夏跟她近距离地接触之后才发现,其实她喜欢冷暴力。

所以我才重新躲进少林寺,我想,她该不会愿意嫁给一个和尚吧。
对于我的这种做法,灵鹫宫的那群三八曾讽刺我是惧内。
我承认我是有那么一点点儿婚前恐惧症。
但是,除此之外我还算是挺成功的一男人,事业,爱情,友情三丰收,还特有老人缘,那些老头儿老太太,动不动就杷内功传给我,而且“逍遥三老”之中,天山童姥显然更疼爱我一些,她甚至那么通情达理地在我情窦初开的时候,为我绑来了一位美女,从而促成了一段千古孽缘。
一开始,我挺反对这段姻缘的,因为,梦姑不是我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我没想到,后来我陪段誉那小子去西夏应选驸马的时候,会再次神乎其神地遇到她。
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佛日: 不可说,不可说。
而且最让我感到自豪的是,我还是一个 “科学家”。
我把三老的内力在自己的体内融会贯通,将天山六阳掌,生死符等武功结合实际运用自如,帮萧峰那个辽国混混将降龙二十八掌删减成十八掌时就已充分证明了我的创新能力。
我本想把降龙二十八掌删成降龙一掌的,我觉得要杀人只需一掌就够了,可惜萧峰的内力不行,根本不可能在短短几掌之内制伏敌人,而且他还觉得打架之前多摆摆招式比较帅。
想到这里,我转身看着想要赶我出门的师兄,双手合十道: “阿弥陀佛 ,师兄,你也知道虚竹一直侍奉佛前,此心早已了无他念。如今你把我赶出寺去,小僧定会迷失的。”
可能是觉得我的话说得太虚伪。一直站在他身旁默不作声的方丈大师终于忍不住举起手中的法杖瞄准我的屁股狠狠地抡了一棍,大声呵斥道:“迷失,迷失,迷失你个如来佛,你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妞也泡了,不赶紧滚出少林寺,还在老衲面前装什么蒜?”
说到此,方丈大师仿佛意识到了自己有些失态,连忙念道: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而且,紫云还不失时机地威胁我说,如果此次我不跟她们走,她也会留在寺内,每日陪我吃斋念佛。
看看众僧那一双双忌妒的眼睛,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那一颗颗佛珠,我终于还是缓缓地迈出了踏入红尘的第一步。

二、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原本梦姑想让我去西夏,我那财大气粗的岳父,不光为我准备了数也数不清的彩礼,还命匠人为我修建了一座南北通透,四室两厅的新房。可是我没答应。我放不下那些如花似玉的手下,放不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铁杆粉丝,他们甚至威胁我说,一旦我去了西夏,便各作星散,重新去到民间,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抱着为天下穷苦大众着想的心态,只能放弃荣华富贵,把梦姑娶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灵鹫山上。
佛曰: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跟梦姑成亲的那天,段誉也来了,我抬头看向人群,始终没有发现萧大哥的影子,突然有些失落。我依然记得那天阿紫抱着他的尸体跳入山谷的情形,难免神伤。
此时,紫云却从山门外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扑通一下跪到我的面前,说: “宫主,大事不好了,我们一行人去迎娶梦姑直到雁门关外也没见到半个西夏人的影子,于是又向前行了三十里,才在山谷之中遇到了早被洗劫一空的送亲队伍。”
“我们仔细查看了现场,发现尸体还是热的,断定劫匪并未走远,便一路向西追去,不想却遇到了契丹骑兵,被他们杀了个人仰马翻。那为首的契丹人还告诉我早在半个月前他们就已经对西夏用兵,杀了西夏国王,如今劫走西夏公主并不是想与灵鹫宫为敌,而是因为西夏公主是借成亲之名来宋,其实是想向大宋求援……”
听完她说的这些话,我本以为自己会很激动很生气的,结果段誉却起来比我还义愤填膺。他忽地一下站起身来抓住紫云的肩膀:“你刚才说什么?契丹人灭了西夏?”
紫云惊恐地看着一眼这个毫无绅士风度的公子哥儿,默默地点了一下头。
她这么一点头,段誉就瘫坐在了地上,然后泪眼注注地看着我说:“三弟,来我们大理也要遭殃了。”
“……”
“你想啊,契丹人南下取了西夏,再往南是哪里?”
“大理。”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拍了拍那油光闪亮的脑袋,惊道。
其实我本想让脑袋上长出几根头发来的,我到后山挖来了好多何首乌,制成了洗发水,每天洗,每天洗,可是整整一个月过去了,还是没有长出一根毛来。后来紫云告诉我说,其实还是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智慧,于是我才放弃的。
我记得她对我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色眯眯的样子,再加上穿着一身粉色长纱,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朵妖艳的桃花。
我上前一步拉起不争气的段誉,安慰他说: “你放心吧二哥,契丹人杀我岳父,抢我老婆,我灵鹫宫不会袖手旁观的。想当年大哥只身击退辽国,如今你我二人加起来定能将陷入水深火热中的西夏和大理的百姓解救出来……”
三、是不是,人总在失去之后,才懂珍惜。

我的那群女手下们中看不中用,平时跳个舞弹支曲还行,如果让她们跟着我去杀人,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所以我只能把她们留下来,自己和段誉一起踏上了西去的路程。
其实那天紫云是想要跟我一起去的,可是被我强行拦了下来,我永远记得那天她看我时那委屈的眼神,好似此次我和段誉前去是要去花花世界鬼混,而不是去送死的。
经过高家庄丐帮老巢时,我本想拉那群乞丐一起入伙的,可是那群叫花子忌妒我穿得太体面,不愿意跟我一起成就大业。我心想,罢了罢了,真是人走茶凉,萧大哥才走了多久啊,他们就这副嘴脸。然后和段誉一起掉转了马头,向着北方而去。其实我挺看不惯段誉那小子的做派的,无论走到哪里身边总少不了那个闷骚的王语嫣,我每次看见她都会想起梦姑来,心中不免多了些惆怅。
是不是,人总在失去之后,才懂珍惜?
大辽境内,因为段誉这个小白脸当时很有名,粉丝遍布天下,为了隐藏行踪,我们只能弃马乘车,却没想到驾车的那人竟是吐蕃国国师鸩摩智。当时他坐在车前拿一根皮鞭轻轻地抽打马的屁股,告诉我们说。自从上次段誉为了救他性命废掉了他的所有武功之后,他就流落各方,后来听说西夏公主被劫到了大辽,便偷偷地跟了过来,乔装打扮以伺机搭救。
他由着马儿沿路向前行进,自己却钻到车里来跟我们商量营救计划。他说我们应该乔装成辽人混入敌军大营,然后再把守大牢的辽兵迷晕,把梦姑装进车里拉出来。
他的计划很烦琐,我根本就没打算按照这个计划来执行,我觉得如果按他说的做未免就太迁回了,像我这样的高手一般都是用秒杀的。可是因为他年龄比我大,为了体现尊老爱幼的美德,我还是硬着头皮将他的话听完了。
他在我们三人面前大肆炫耀了一番自己的聪明才智后,重新钻出车外,结果刚刚出去就大叫一声: “我?!”
我闻声探出头去,只见我们居然闯到了辽军的大营前。
他的那匹马太过聪明,聪明到还没等我们化装成连亲妈都不认识的样子,就很有见地地将我们拉到了目的地。
此时马车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逃是来不及了,于是我只能缓缓地从车上走下来,抬起头来看看那名为首的士兵说: “我来接我老婆回家。”
那名士兵认识段誉却不认识我,看来这跟我平常喜欢隐居山林淡泊名利有一定的关系。
他看见段誉之后,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旋即大叫一声——中原人来劫营了,中原人来劫营了。
此话一出,只见不远处的弓箭手纷纷登上箭楼,慌乱不堪地将手中的箭矢对准了我们,营门之中三五队人马也正向着我们所在的方向冲刺。
见一切都准备就绪了,那人马上底气就足了许多。他俯首看看我冷笑道: “那位公子我认识,他叫段誉,生性好色而闻名四海,跟他爹一样花七花八,而你这个秃驴又是谁呢,谁是你老婆?”
我听他骂我秃驴,顿时恶向胆边生,抬手将一股掌力运于臂间,五指曲展之间,他已被掀下马来。
那家伙屁股着地,恼羞成怒,大叫一声,拿起手中的长矛向我刺来。我微微一闪身,伸出两根手指,夹住矛尖,另一根手指轻轻一弹,长矛便已从他手中震落。
“天山折梅手?”
那人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连连后退道,
我微微一笑,将他的长矛扔到地上,拍了拍手,心想,这下你小子明白了吧,段誉顶多算是个偶像派,而我是个地地道道的实力派。
我这招 “杀猴给鸡看”明显把周围那群小喽啰给吓着了,此时纷纷散开,手中的兵器抖个不停。
为首的那名小将在撒丫子狂奔了一段路程之后,转过头来大声地对着身后的士兵喊道: “后退者死!”
士兵们没办法只得再次向我们扑来。

段誉以前打架都是王语嫣做指挥,但是如今王语嫣那满肚子的花花招式全都没了用武之地,因为士兵们打仗从来不讲究武功套路,那才是真正的无招胜有招。在这种情况下,段誉连架也顾不上打了,只一味地将王语嫣牢牢抱住,为了掩护她,屁股上挨了好几刀。
在我凝聚强大内力发出一个个大震波之后,辽兵在明显不敌的情况下纷纷后撤,最后他们耍赖,居然拉出了梦姑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威胁我。
梦姑身上还穿着大红嫁衣,神色憔悴,看得我一阵心酸。
其实那一刻我本想冲上前去杷她救出来的,可是鸩摩智那个臭和尚居然死命地抱住我的大腿,将我拉回了车上,然后驾车远远地逃走了。
我当时怎么也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同样拥有一颗光秃秃的智慧头颅,两个人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
而且他还大言不惭地为自己的窝囊找了一个托辞,他说那时我如果冲上去不但救不了梦姑还会连累她丢掉性命,此事应从长计议。

四、 当时她的表情特煽情,恍惚间让
人觉得她才是梦姑似的。

鸠摩智计议了很久后的结果是回中原找人帮忙来辽国群殴他们,而且他还忽悠段誉发兵,说反正早打也是打,晚打也是打,还不如争取主动,让百姓觉得你有觉悟。
段誉屁股上挨了几刀,满腔怒火,在他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果然就答应了。他租了一辆马车,趴在车上回大理去了。

看他这样,我也只能回中原搬救兵,你想啊,段誉为了别人的老婆都能这么拼命,而我作为当事人怎么也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再次回到灵鹫宫的时候紫云比上一次见面时瘦了一大圈,看见我之后眼睛都红了,立在我的面前哽咽着说: “宫主你可回来了,这几日紫云天天在山门等待宫主,真担心你出了什么意外。”
当时她的表情特煽情,恍惚间让人觉得她才是梦姑似的。
那一天,在得知我要带领她们去辽国打架之后,她们异常兴奋,摩羊擦掌地恨不得立刻就出发。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我带着一行人刚一出山门,便遇到了成千上万的乞丐。
他们的领导将我堵在山门口嬉皮笑脸地央求我带上他们,他说: “宫主要跟辽人去拼命,我们自当跟随。再怎么说萧大哥生前也是我们的帮主,如今帮主的兄弟有难,我们怎可怕手旁观?”
我太了解这帮家伙了,如果真想跟我去拼命,那当初我和段誉去高家庄找他们的时候为什么不帮我呢?现在他们这副谄媚的嘴脸,肯定是看上了我手下的那帮姑娘,灵鹫宫盛产美女,就像少林寺盛产和尚一样出名。
这群光棍肯定是想在战斗中和我们建立深厚的革命友谊,最后拐个老婆回家。
也罢,谁让我虚竹现在紧缺人手呢,为了把梦姑救回来就权且便宜行事吧。

五、我猜中了开始,却没猜中这结局。
出了雁门关再往北,便是辽国了。
我们一行数千人浩浩荡荡地走了足足半个月,才看见辽国境内那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景色。
我心想,大理离辽国更近一些,段誉应该早就到了吧。
后来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测,可我猜中了开始,却没猜中这结局。
等我赶到中京城时才知道段誉那家伙一时冲动,在援军到达之前就擅自跟辽人开战了。最后不但没救出梦姑,还落了个连同自己也被绑到了梦姑身边的下场。
而且,最让我不能接受的是鸩摩智那家伙居然当了叛徒,他可是一高僧啊,跟我不同,我只是一个小和尚,高僧怎么能当叛徒呢?
中京城郊外的峡谷里,三万辽骑将我们团团围住。
辽国皇帝骑在马上,看着我身旁的那群乌合之众傲慢地笑道: “都说虚竹是个呆子,如今看来果然呆得不同凡响啊。”
他的话还没说,鸩摩智赶紧走上前来搭话道:“陛下说得没错,要不然怎么就那么轻易地上了你我的当呢。”
辽国皇帝冷笑一声,对我说道: “虚竹,当年我与你大哥箫峰在雁门关外立誓,有生之年决不犯宋,可是今日是你们宋人打到我家门口来了,难道让我坐以待毙不成?”
直到那时我才知道,这从一开始就是个阴谋,当年鸠摩智失去武功之后,便怀恨在心,偷偷地潜到了辽国,并与辽国皇帝制定了灭西夏、劫梦姑,引我前来营救的歹毒计划。
如今我带人犯辽,辽国皇帝与萧大哥的誓约自然就失效了,他便有了兴兵犯来的借口。
想到两国百姓很有可能重沐战火,我只能连连解释: “陛下,我此次来的目的不是要杀辽兵,我只是想把我老婆接回去。再说,我们是民间组织,不代表大宋的官方态度。”
可是辽国皇帝被一统天下的欲望冲昏了头,大笑道: “当初逼我与萧峰定下盟约的不也是你们几个人吗,如今还在我面前装什么不相干啊!”
我本想再解释几句,可是他已经懒得跟我多费口舌,长鞭轻轻一挥,身后的战骑便如风卷残云般向我们冲杀而来。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和罪恶感,其实要在万军丛中取辽国皇帝首级对我来说井不在话下,内力远没我深厚的萧峰当年就曾干过这种事情,可是我却担心自己一旦对他动粗,他手下的那群士兵便会对梦姑痛下杀手,。所以我只能一个接一个地接住从身边凸刺而来的刀枪,然后将他们掀翻在地,却不敢要他们的性命。
身边的紫云杀红了眼,居然第一次大不敬地叫了我的名字。
她说:“虚竹,你傻啊,还手啊 。”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到最后已几近祈求,可是我却只是例行公事般地挡开辽兵的武器,呆呆地望向梦姑的方向,艰难地向她走去。
身边的兵士越聚越多,看来他们都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
我虽内力深厚,可怎耐得住身边的兵士一拨接一拨宛若潮水般涌来。不到半个时辰,我已明显感觉到招式比先前绵软了许多,神情也渐渐恍惚了,那晚与梦姑在冰窖相会时的情形再次浮现,她身上有淡淡的幽昙香气,目色中充满了不舍与期待。她说: “梦郎,你一定要记得回来娶我。”
然而我想着想着,脑海中的那个梦姑突然就换上了紫云的脸,我打了一个激灵醒过来,学着方丈的样子默念: “罪过罪过,小僧定是魔怔了!”
“彭”!一声闷响,再次回转身来,手举长剑的紫云已在我的身边直直地栽下去。
见到最得力的手下惨死在敌人手中,那一刻我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大吼一声,飞掌劈出,身后刺伤她的那名贼将已轰然碎裂,而眼前的紫云正缓缓地倒在我的怀抱。
她的嘴角流着血,笑笑地看着我,然后轻轻地闭上了眼。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她喜欢我,自从第一次进入灵鹫宫的时候她就对我有意思,只是一直没在我面前挑明,我也就故意装作不知道。
我不是段誉,我一生所爱的女子只能有一个。
我本以为她死之前会有话对我说,无论说什么都行,哪怕是用我一生最深恶痛绝的“秃驴”两个字来骂我都可以,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无比幽怨地看了我一眼。
然而只这一眼,便足以让我痛断肝肠。
事后,据段誉对我讲,那一天的虚竹疯了。
那一天,我把紫云的尸体轻轻地放在地上,然后双臂轻扬大吼一声,成千上万的兵器便从辽兵的手中脱离,飞聚在一起,然后随着我的掌风径直朝着辽国皇帝飞了过去。
那一天,为了躲避我的刀风剑雨,辽国皇帝带着丢盔卸甲的部队夺路无逃。他们要的只是一个名正言顺进军大宋的理由,要的只是出师有名,犯不上跟我这个只一心想带老婆回家的臭和尚耽误时间。
其实,他们要的也不是梦姑或者段誉的性命。
我把段誉从辕门前的柱子上解下来的时候,他异常惊恐地看看我说:“三弟,你知道你刚才吼的那一声有多响吗?我看见百里外林子里的鸟儿都被你惊飞了。”
我淡淡一笑,我知道他是在吹牛,就算我那集合了几百年内力的声音真的能传那么远,他的鼠目寸光也看不见啊。
不远处,梦姑已被人搀扶着向我走来。
我本以为辽人退后,我会第一个跑向她的,可是我却走向了段誉。
我本以为将她救出来带回灵鹫宫的那一天自己会很高兴很高兴的,可是我却只是满心荒芜。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我曾说过好多遍 “我来带我老婆回家”,可是如今她真的要跟我回家了,我才突然发现,我已把最难舍的东西不小心遗落在了这凄凄天涯。
六、自古英雄流血,美人流泪,都是再无奈不过的事情。

我没去统计在那一战当中到底损失了多少人。
反正当我回到灵鹫宫,习惯性地叫出“紫云” 的名字吩咐,而她却没有出现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全世界就空了。
三十六洞七十二岛的那群家伙重新为我布置了婚房,张罗婚礼。
我木然地坐在椅子上,看着一袭红衣的梦姑在丫鬟的搀扶下碎步走来,一滴清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段誊那小子跟女儿家交往惯了,心眼变得比针尖儿都细,他看出了我的异样,用胳膊捣了我一下,提醒我道:“三弟,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哭啊?”
然后不等我回答,他便拉着我走向前去揭梦姑的红盖头,我试探着伸出手去,慢慢地揭开了盖头的一角。
在看到她眉眼的那一刻,泪水终于禁不住夺眶而出。
因为,大红盖头下面的那个女子没有长着紫云的脸。
往事一幂幂浮现在眼前,仔细想来入主灵鹫宫以后,我仿佛从来都没有在意过她。她是众多女弟子中最勤奋也是最忠心的一个,她每日早起,为我采来松针上的露珠泡制茶水,躲在山石后面偷偷看我练功,自以为是地将我的长袍染成紫色……
直到死,她都不知道,其实她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只不过,当时我已与梦姑有了婚约。
所以后来我才会不顾逍遥众弟子的反对,重新踏入了佛门,其实我是想拖到跟梦姑成亲的那一天。
那时我想,也许到了那一天,紫云就会放弃了吧。
可是世事弄人,居然走到了空余叹息的这一天
后来,辽军大举南下,千军万马,嘶鸣高亢,蹄声清越,一寸寸地踏破了大宋山河。
后来,曾有很多流亡的百姓齐聚在山门外怂恿我闯入辽军大营中,杀了辽国皇帝和鸠摩智来报仇雪恨,也好重还大宋江山。
可是我每每都是一笑鹭之
我终于明白,一切恩怨,儿女们长,早已命中注定,强求不得。
后来,我在灵鹫山巅亲手用香木建造了一座望云亭,亭子外,常年有一朵淡紫色的流云徘徊在山巅流连不去。
那时,灵鹫宫在梦姑的打理之下已日渐壮大,极盛之时,人员曾达三千之众,大多是逃进山来躲避战火的流民。
后来,我终于明白,自古英雄流血,美人流泪,都是再无奈不过的事情。
无论你功力如何深厚,把式如何凌厉 到最后终究逃不过一个“情”字。
童姥、无崖子、秋水前辈,甚至萧峰大哥,无一例外。

我一生中参与过很多轰轰烈烈的事,也做过几件惊天动地的事,可是却有个最大的悲哀。这悲哀便是,我当和尚时,因为有太多规矩,所以不敢不能也不会去爱: 后来还了俗,可以爱了 ,却永远错过了那个最该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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