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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采夫 | 濮阳,一个伏羲部落和炎黄部落繁衍生息的地方

 真友书屋 2015-12-24

濮阳,一个伏羲部落和炎黄部落繁衍生息的地方


文|潘采夫


小学五年级时,班里组织春游。大家带着食物零点一路步行,走过三号路,就到了大片苹果园,再往前走是麦地,麦地中间凸起一横一竖两道土丘,上面长满高大的榆树、低矮的刺枣和荒草。


刚刚开春,植物还没返青,半人高的黄色荒草随风飘摇。爬到土丘上,老师说这就是孔悝城,然后一声令下,大家埋锅造饭,并在荒草岗上玩耍做游戏。后来我们经常去那个地方,因为在一马平川的濮阳,难得有那样高大的土丘,又荒芜得可以随便藏身、没人发现,是男孩子最好的打仗之所。


土丘约有一公里多长,最下面宽有七八米,约两层楼高,土质明显比黄土坚硬,到处有雨水冲刷或村民取土挖的沟壑,还有一些圆圆的洞,也不知挖了多深。我们自顾在上面疯玩,冲上冲下,扒着陡峭的土墙玩攀岩。


大土丘的东侧,有一大一小两个大土台,大致呈不规则的圆形,没有树木,也少有灌木丛,满地茂盛的荒草。夕阳西下时分,八面风来,长草飘飘,颇有几分苍凉的古意,远处有座大圆丘,还长着几棵扭曲的老柏树。我们玩累了,喜欢在大土堆上歇会儿,待太阳落在远方的树林之后,就慢慢往家走,正好能吃上晚饭。


但有时会遇上戚城的孬孩子,戚城是一个村子,看见我们在土台上玩,就悄悄过来,一阵恐吓,抢走几角零钱,或用脚踢上几脚,宣布孔悝城是他们的地盘,市里的孩子不准过来。那时候村里的孩子都“任武”(即威风),经常欺负市里的孩子。总体来说,只要没有戚城孩子骚扰,那儿是我们最爱去的乐土。


慢慢长大以后,读的书多了,才倒抽一口凉气,敢情我们的乡间乐园,都是大有来头的。那个叫戚城的村子,名字来源于春秋时期卫国的重要城邑戚。早在殷商时代,戚就已经是著名城市,周武王伐商,曾朝食于戚,暮宿于百泉。别小瞧那些野孩子,他们住的村子实在是历史悠久。


那道荒凉的土丘,竟然就是春秋时期的戚的城墙,距现在有两千多年的历史,土丘中间的豁口,就是当年的城门遗址。当年孔子周游列国14年,其中在卫国住了10年,很难想象,我攀爬过的大豁口,就是他当年大袖飘飘,率领子路、子贡等弟子走过的城门。


戚城在当地民间都叫孔悝城。


戚城在当地民间都叫孔悝城,因为孔悝曾治理过戚。孔悝城上我看到的圆洞,有可能是考古学家发掘考古的痕迹,也可能是盗墓贼干的。看了濮阳的文史资料,考古学家对戚城进行了试掘,发现从下而上,存在着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大汶口文化、龙山文化、商周文化、西汉文化、南北朝文化。可能在秦二世时期,卫作为一个诸侯国彻底消亡,戚城也一起废弃了。


我们站在上面看夕阳的大土堆,学名叫作会盟台,由于戚当时在古黄河南岸,处于各诸侯国的地理中心,水陆交通便利,就成了一个会盟场所。在公元前626年到531年的近一个世纪内,以晋为首的诸侯国在卫国会盟15次,其中7次在戚城,也就是那个大土台上。历史人物在台上宰杀牺牲,歃血为盟,议论天下大势,我们这些顽童,在上面嬉戏玩闹,拳来脚往,真令人感慨万分。不由得对孟浩然的诗“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多出几分感同身受。


濮阳文史资料里说,会盟台东侧那条柏油马路—京开大道,春秋时期就是进出卫国的主干道。两千年过去了,国道竟依古道而建,说明这条路一直发挥着作用,那么城濮之战的辚辚战车、曹操与吕布大战濮阳、寇准和萧太后的萧萧兵马,都曾在这条官道上留下他们的印痕。


子路坟就在孔悝城东南角,京开大道的西侧。当年子路当过孔悝的邑宰,不幸被卷入卫国内乱,于大道上被暗杀,就是历史上著名的“结缨赴难”,应当就在这条官道附近。子路遇难以后,卫国人将他的头颅掩埋,并立坟纪念,就是现在的子路坟。



子路遇难以后,卫国人将他的头颅掩埋,并立坟纪念。


现在子路坟经过整修,成了一个小型院落,我小时候去子路坟玩,子路坟只是孤零零一堆土馒头,坟前杂躺着石羊石马,石碑散落在地上,几株柏树瘦骨嶙峋,在一片荒地中倒显得高耸入云。


我是1987年到的濮阳,正是在那一年,在孔悝城西南十来里地,挖城市蓄水湖时挖出大片古墓,有仰韶文化时期的房基10座,墓葬100多座,发掘东周墓葬145座。最轰动的是在45号墓坑,发现一具6400年前的老年男性尸骸,仅骨架就高1.84米(按当时的平均身高,不下于现在的姚明),骨架东西两侧,分别有蚌壳拼成的龙虎图案,龙长1.78米,被考古学家认定是中国迄今发现时间最早的龙,轰动了考古学界。


这位被有些考古学家认为是伏羲氏的男性,确定是当时地位无与伦比的大巫,一个最高级别的王。6000多年前如此规格的先王遗骨,目前在中国仅此一具。


西水坡遗址早已成了一个几千亩大的水库。


濮阳、菏泽一带,在远古时期叫雷泽,是伏羲部落和炎黄部落繁衍生息的地方,可惜夏代以前的历史,由于没有文字记载,一直难以精确判定。西水坡的部落遗址,以及那位伴着北斗星图和龙虎蚌壳的大巫,也许会提供重要的历史信息。但让人痛心的是,当我后来发现这个遗址的重要性,再去西水坡遗址时,那里早已成了一个几千亩大的水库,一百多座古墓遗址踪迹不见,大片仰韶文化的村落、灰坑也都没了。问起参与施工的老人,说文物挖走了,没剩下啥东西,也就继续挖成水库了。


一处珍贵的文明遗址,就这样被取走精华之后毁于一处平庸的水库。那时候文化意识实在淡漠,如果放在今天,保存完好的西水坡很有可能像我们的邻居安阳的殷墟一样,成为又一处世界文化遗址。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跺脚长叹。



六年级学校组织我们去参观中华第一龙。


六年级学校组织我们去参观中华第一龙。那是我此生唯一一次见到那位神秘的大巫师。但后来才被告知,大巫和龙虎早就被运走,放进了中国历史博物馆的首要位置,我们看到的只是用贝壳拼成的复制品。


附几首吟咏濮阳的诗歌:


登古戚城作


落日催归骑,停鞭上戚城。此时犹雉堞,当日最刀兵。外圃羞蒙乘,高台感结缨。我因成邑志,访古动遥情。

(李符清,清嘉庆八年知州。)


谒仲子墓


浩气行行镇戚城,墓门展拜尚如生。千秋俎豆临周道,万古琴书晋卫兵。俗美仍留蒲邑化,碑残莫考汉家评。苍松翠柏凌风雨,犹作当年剑佩声。

(张同堂,清丰举人。)


楚台夕照


离离衰草陨秋霜,凭吊当年旧址荒。潜在雄图渺何处,楚台犹是依斜阳。

(张寰,不详。)


澶渊杂咏(摘选)


德胜津头练雀鸣,复关堤下暮烟横。西风一夜萧萧雨,满眼槐花上古城。

(查彬,清嘉庆进士,河南登封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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