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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艳芳 你是摇曳在红尘中的女人花 | 婵琴

 真友书屋 2015-12-24


写在前面的话:朋友提前回加拿大,我们决定一起出来吃个饭,她是我年少的友情。那天,我们聊了二十年前的记忆,彼此都认为时间过得非常快,没有什么是一定和非不可。后来,我们在地铁口分开,她的笑依旧温暖,清灿,极富有感染力。我非常喜欢她的笑,总是让我印象深刻。分开后,独自在地铁上看窗外,萧瑟寒冷。内心突兀变得荒芜苍凉一片。也就是在那天,我想到了要写梅艳芳。回来后的第二天,我开始动笔。我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但事实上,今天一早,收到柯南从伦敦发来的微信“圣诞快乐”。我才知道时间走进走到十二月的尾声,马上就是三十日了。


一、夕阳将寂寥酿成醇酒


“我是一个歌手,也是一个演员,我不是首次穿婚纱,不过没有一次是属于我自己的,这可能是我一生中的遗憾。我将我自己嫁给了音乐,嫁给了你们。”香港红磡体育馆,梅艳芳在舞台中央,着装洁白,雅致的婚纱,说下这段话,她的泪水在眼眶打转。


那是二〇〇三年的十一月。最后一首《夕阳之歌》,她说:“我总是觉得夕阳和黄昏都十分漂亮,但十分短暂。我们应该要更加珍惜,更加争取在身边所有的事,否则,瞬间便一无所有。”


舞台中央,她用略带疲倦的声音,淡淡的微笑掩饰最后的落寞与孤寂。厚重睫毛与头顶婚纱下的那双眼睛,似乎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体里隐忍的疼痛。舞台上万众瞩目,纵使掌声分贝如同波浪起伏,但灵魂深处即将转入的冰冷,决绝,恐慌,无力,恐怕只有她的内心最明了。


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转身,即将谢幕那一刻,留下的背影,让我看到一个强大如斯女子,内心深处长久以来背负的繁华与沧桑,热闹与荣耀,最终留下的悲歌,绝唱落幕,感慨翻滚,心灰意冷。


她独自低头,一手拿话筒,一手提拉简单又浓重的洁白婚纱,赴上长梯,挥别而去,连背影与姿势都显得那么深远悠长,怅惘到让人不禁潸然泪下。


生命却又是如此无力,太多的无常与不可控,有如冬天里那股萧冷寒风刺穿身体,直接进入骨髓。谁会想到,谢幕之期,来得如此之快。当她独自拖着婚纱走向高高的台阶,一扇大门开启,瞬间灯光炫耀,我看那灯光刺眼,炫目得不像人世之光,充满了阴气与寒瑟。


她终究做到了嫁给舞台的女子,终其一生与它同偕白首,在奔波中,患难风雨共走过。她转身,抬起纤细臂膀,声音沙哑低沉,道“再见”,镜头定格黑白色。


之后不到两个月时间,一个女人的一生就此,光华辞世。


这一年,她四十岁。终得休息。是二〇〇三年的十二月三十日。


走的那天,她的遗像是一张有停留空中手势,作凝思状的中性照片。眼神依旧坚定,却又是那样落寞。那一刻,且只是一声唏嘘或遗憾,就能了结。她的灵魂即将升入天堂,香港大批法师到场,为其作了佛教法事。民众用自己的方式,对一个巨星的作出了最后的怀念,真挚纯粹。香港的大街小巷,汹涌热闹,怖满哀伤无限。


那一天,唯一安静的是,是天空的荒芜寂寥,深不可测。维多利亚港的夜晚似乎也变得清寂,悲伤。小小港岛之城,在那一天盛载了太多的眼泪与悲恸。但梅艳芳女士百变的形象,无与伦比的舞台造型,在香港,乃至全球影迷心中留下了至尊皇座的位置,无人能代替。


她是一代人的偶像,香港演艺传奇中的典范。八十年代的香港,是歌唱事业的鼎盛发展期,各电台,电视台纷纷开启歌曲大赛,梅艳芳就是那个时期诞生的巨星。凭借充满磁性,略带低沉的嗓音,在歌唱大赛中,以一曲《风的季节》坐上冠军宝座,将亚军甩出几条街。


那一年,她非常年轻,一脸的无邪与孤傲,却又是那么的富有朝气,十九岁的梅艳芳,在一九八二年。


之后,一路边歌边演,星路稳当,一步一个台阶。有人说她是中国的“麦当娜”,以百变形象示人,当时的中国人,对舞台审美概念不是很强烈,相比众多巨星在台上又唱又跳,全然忽略个人整体造型相比,梅艳芳显然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她从坏女孩到妖女,从邻家女孩到贵妇人,从妖艳到沧桑,从性感到雅致……所有形象轮流登场,风骚独领。给观众以视觉盛宴享受的同时,也让世人看到了一位卓越女性骨子里流淌着天赋秉异的血液。


舞台上梅艳芳高傲,冷艳,私下为人却是热情,率真,感受得到的风趣,与感染力。在大浪淘沙的香港演艺圈,从来都是只见新人笑,未曾听过旧人哭。而梅艳芳30多年演艺生涯,艰曲热闹,沧桑繁华,独自走过,堪称神话。她见证了香港演艺圈的兴衰与落败,也象征了香港岛屿从动荡不安到繁荣富庶的奋斗精神,勤奋刻苦,自强不息。


人们被她的歌声,百变形象所折服,称臣俯首。她的唱片都是以千万级别的销售,演唱会超过200多场,创下了新人歌手红磡首唱个人纪录。她以自己的行动,告诉世人,怎样才是敬业,如何才是嫁给了舞台。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将生命穷尽燃烧,最终迸发光华。即便在生病晚期,她依旧没有欺场,没有任何退缩。


她的勇敢就像笑声一样爽朗,她的纯粹就像孩子样天真,懂得付出,毫不计较。她是那样被世人所疼惜,却最终得不到命运的饶恕。


而我们所能想到的最为绝望的大悲苦,大抵是一个善良,淳真,无私,勇敢的女子,最终却要英年早逝。




二、终孓然一身伴随歌影中舞


梅艳芳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4岁半跟随母亲登台唱戏,受尽世间冷眼,这些让她体验了舞女的卑微,亦导致了她内心更为倔强,过早成熟与懂事。20多岁走红香港乐坛,虽然身为一名女子,但骨子传递出的是男子气概,喜欢帮贫扶弱,敢爱敢恨,侠骨柔肠,性格豪爽,广结善缘,从不怨天尤人,性格里的勇敢与乐观,让人看到了她坚强,勇于承担的一面。


她因为学识不高,但深知生活,成长的艰难,从来都是识大局顾大体,慷慨,博达,无私提携新人,为社会不懈余力奉献自己的余热。以江湖气善待每一个与她交往过的人。这样的为人,也使得她朋友众多,似乎总是在热闹中度过。她以与自己年龄并不相衬的阅历,在香港娱乐圈奠定了女皇的位置。一声“梅姐”更是道出了众人对她的敬仰与厚爱。


或许是从小在单亲家庭长大的缘故,使得梅艳芳对爱的渴望十分清晰,她一生只为追求真爱,为爱痴情,最终却孓然一身。


她说以为自己会在三十二岁前拥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小孩,但最终过了四十,遗憾到没能真正穿上婚纱,将自己嫁出去。她还说,女孩的梦想是拥有自己的家庭,爱自己的丈夫,有一个伴侣可以陪伴终老。


一个英年早逝,事业上取得巨大成功,情路却一路崎岖的女子,多少让人感触到了人性深处最为无力,亦最为虚弱的卑微。命运从来都是这般玩弄人世,而人却要在此期间担当所有所谓的好与不好。


梅艳芳外表时尚,另类,但骨子里对待爱情终归传统,她希望自己的爱情一生一世。但事实上,曾历经的爱情,未曾有过一次圆满,当外界对她这样,那样的评判时间,她却说:“在爱情经历中,只有体验,没有后悔”,“我依然相信天长地久,但曾经拥有的,我会感激。”


对于第一段感情,她说都是年轻人,没有太多顾虑,最终因男方不够专一而告终,终成遗憾。之后,因为自己的迅速走红,外界对她的私人生活以放大镜眼光,让她倍感负担,加上性格里的刚毅,独立,每段感情最终都不了了之。


现实生活中,我们能想到的一个词是怜香惜玉,但事实上坚强如斯的女子何曾不希望有人疼,有人爱。女子终究是女子。柔弱的肩旁即便能扛起再多风和霜,荣耀与收获,亦需要一个男人的肩膀为依靠,渴望有个家。只是梅艳芳一生终究落下遗憾: “惟一的遗憾,就是四十多岁了还没能嫁出去,但这种事不能强求,我想我要放弃了。生命很无常,我也相信命运,相信大家能够抱紧眼前人。”


这样的话,总能让然想到她独自一人,孤灯玄月映衬下的“寂寞伴我歌影中舞”。舞台上,她的举手投足,一撇一笑,眼泪与拥抱,爱与祝福,都能显得那么真实,让人心生爱惜。而舞台下的那个热闹女子,灵魂深处闪耀的始终是深不可测的寂寥。所有繁华落幕后的,孤灯只影,从来都是如同红妆卸掉后的真实自我,需要独自承担与面对。


梅艳芳终究是一个能用人生支撑绚烂舞台非凡女皇,但却未必是一个能被命运疼惜眷照的幸运女子


“3381,我在老地方等你,如花”,这是《胭脂扣》里张国荣对梅艳芳说的一句台词。只是谁又会想到,之后的若干年,他们相隔八个月,相继辞世,都在二〇〇三年。


世人喜欢将他和张国荣的情感联想到一起,事实上,他们两个都是性格非常相近的人,更像兄妹,亦像灵魂伴侣。都有着极其丰富,孤独的封闭内心世界,性格里隐藏了被动的忧愁。只是不知道,这段在外人看来具有宿命式姻缘,在阴间是非能因缘相续?


人与人之间的命运很多时候就是这样,飘忽,捉摸不定,但背后应该有它特定因缘属性。


与刘德华,她更是保持了朋友间的敬重与默契,将一份友谊小心翼翼地存放在了它该有的位置。爱未必一定要占有:“我也承认,我非常欣赏刘德华。他真的努力,任何时候都在学,这种人很少找到。对家人、朋友的态度上,他也是个模范。我不知道这种欣赏是不是暗恋,是否一定要拥有。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很长久,我们都很公平地对待朋友。”从这一点来说,梅艳芳无疑是聪慧,豁达,明智,理性足够,感性清寡之人。亦近亦远地,如此诚恳表达对一个人的欣赏,爱慕之情。


心照不宣,心知肚明,心有灵犀的异性情感交付,不是每一个俗世里的红男绿女都配值得拥有。现实生活中,看到很多的异性情感,明明可以托付,交往终生,最后却因为自己不可控,硬是将它们摔碎于精致的碗口里。划伤自己的同时,亦损败了他人。


而梅艳芳,终究能做到分寸有度,如此超越了异性友谊情感的人,只有心怀细腻,绵长理性的人才可以做到。这样的爱只是纯粹,没有无邪,更无占有之说。




三、花开花谢,绝艳易凋


“誓言幻作烟云字,费尽千般心思,情象水向东逝去,痴心枉倾注,愿那天未曾遇”……这是《胭脂扣》主题音乐中的几句曲。梅艳芳因为出演电影《胭脂扣》获得香港电影金像奖及台湾电影金马奖最佳女主角奖。那一时期,算是梅艳芳演艺事业最为鼎盛,辉煌的年代。


当时的梅艳芳,正值芳华馥郁的好光景,不到二十五岁。是一九八八年。


《胭脂扣》,从阴间到阳间,20多岁的梅艳芳要演一个情感上历经沧桑的女鬼。角色跨度之大,气质分寸把握之有难度,这些不仅仅需要一个人具备一定的演技,更需要骨子里那份天生的妖灵,鬼艳之气。一个人对感情的丰盛浓烈的追求,需要做到如大海般表面风平浪静,但内里却始终暗涌破涛海浪。


据说,这部电影从导演到男主角,都曾几经更换,唯独女主角,梅艳芳未曾想过替换。事实也证明了,没有谁更比梅艳芳适合演“如花”这个角色,影片中她的一瞥一笑,一步一回头,深沉忧伤,阴森鬼灵之气,神韵拿捏适当,非凡夫之人所能比拟。烟花女子的伶俐,薄柳之姿的妩媚,笑的含蓄冷艳,红颜薄命的境遇,满眼尽是繁华后的凄凉,将爱与哀愁,情劫与因缘,全部刻画在那张苍白无血丝的脸上。


最后一个镜头,如花说“我不等了”。留下一个背影消失再一片白光中。或许,对于“如花”来说,此生来到人生,爱过,活着,走过,就已经足够。


“我好喜欢如花这个造型,如果他日我死了,我希望用这张剧照作为遗照,因为这张照片真是把我拍得好像死人相。”这句话是梅艳芳在拍电影后说的一句话,要是知道,当时她非常年轻,亦未曾想过日后自己会如此命运走向。


而这部电影折射出的,原本可以在演艺事业作出更大突破,才华横溢的女子却要接受英年早逝。所有苍凉,宿命式的人生,似乎也为自己的现实生活作出了悲芜的探照。她以那样的辞世方式,对自己在人世间所有的缺憾与成就,作为了最为有力而坚强的托举。


她最终,也真正成为了,那朵红尘中永远摇曳的女人花。写到这里时,我想到,楼下庭院中,前天还是饱满浓艳的花朵盛大开放,第二天就已经凋谢枯萎。所谓一花一期,甚似短暂,大抵如此,也应验了“绝艳易凋”。


而梅艳芳的一生,何曾不是如此,浓烈绽放放,凋谢甚早。好在,世人看她始终能如鲜花般甘美,芬泽,有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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