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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读书报2015“年度作家”——迟子建

 真友书屋 2015-12-28

迟子建

当作品染上岁月的风霜


她是开朗的,又是忧伤的;她是明快的,又是苍凉的;她的小说写尽悲伤,背后却依然四溢温暖的阳光。


迟子建,一个在文学的沃土辛勤耕耘了30年的写作者,在50岁这一年收获了她的第七部长篇小说《群山之巅》。她说,进入知天命之年,她可纳入笔下的生活,依然丰饶。“虽然说春色在面貌上,正别我而去,给我留下越来越多的白发,和越来越深的皱纹,但文学的春色,一直与我水乳交融。”

当2015的日历逐渐翻至年末,《群山之巅》斩获了包括中华读书报“年度十佳好书”等若干奖项,入选出版界图书馆界全民阅读年会50种重点推荐书目,并连续加印两次,销量已达十万册。当然,迟子建更为看重的是,“灯迷”们给予她的肯定和支持。是的,迟子建乳名“迎灯”,于是喜欢她的读者自称“灯迷”,他们专门建了一个迟子建群,经常自发做一些活动,还曾经联合手抄过迟子建的《额尔古纳河右岸》,装订成册送给她。


有位作家朋友用“万千宠爱集一身”形容迟子建,不止是“灯迷”,各种奖项也对迟子建表现出友好的亲密关系。她获得茅盾文学奖、三次鲁迅文学奖,八次获得百花文学奖(国内文坛唯一采用读者投票方式产生获奖作品的文学奖项)。


当年写《北极村童话》的那个二十岁的丫头,已经五十岁了。她在大兴安岭地区师范学校开始写作时,并没有想到手中的笔,会这么让她不舍,直到今天,还牢牢在握。写作帮她打开了生活的另一扇窗——“那个源自现实,又与现实有着不一样气象的天地,它是那么令我着迷!”迟子建早期的作品,如评论家所说,是纯净忧伤的,而近期作品,有了苍凉之气。她觉得这与自己对文学认识的加深和人生阅历的增长有关。一个作家艺术上的“革命”,相对来说,只有在自己的世界里完成,才是真正脱胎换骨的。相比“冷峻”这个词,迟子建更认同“苍凉”。人的老是不可抗拒的,那么作品染上岁月的风霜,也是自然的。


“但我所有的变化,都是渐变,而不是一夜之间的突变,所以对自己的写作,我也很难划分明确的阶段,因为创作是有延续性的。我有个习惯,就是作品发表之后,再读上一遍。我读它是为了给自己找不足。我在很多作品中都能找到不足,所以总是寄希望于自己的下一部作品。可下一部作品出来后,我读后又发现了不足。知道自己的'不足’,我想或许我未来还能写得好一些。从生活的意义来说,写作帮我度过了人生的难关,我爱人离世后,是这支笔给了我强大的支撑,为此我要感谢写作。”写了三十年,迟子建历经了新时期文学种种的思潮,但她始终走在自己的路上。她没有被裹挟在任何一个思潮里。


“当初,我们都在北师大研究生班就读,迟子建是我们的小师妹,年龄虽小,人很高傲。”在10月21日举行的“极地的出发与远行——迟子建创作三十年研讨会”上,北京师范大学国际写作中心主任莫言调侃说,她今年五十多岁,有差不多三十年时间在写作,成果累累,就好像一个人在垒一座高山,现在已经到了“群山之巅”了。


这时,距她参加北师大和鲁院合办的作家班已有30年。“三十年前,并没有立志要当作家,只是因为喜欢,开始抒写内心的情怀。三十年间我发表了六百多万字作品,它们只能说是我写作历程留下的脚印而已。我的文学脚印,不管深浅,是泥土里的脚印。未来的写作,我留下的脚印,注定还会是泥土里的脚印。只不过以前的脚印里,可能更多浸润着露珠和阳光,而以后的脚印,更多的是霜雪和忧伤的月光。”迟子建作为北师大新一任驻校作家的入校仪式同时举行,迟子建说,重回学校,一个原因也是想读读书,感受一下学院的气氛。


而莫言提到的《群山之巅》,便是迟子建的新长篇。在这部作品中,迟子建着力描写了几个矛盾纠葛中的人物,他们挣扎在人性的泥淖中,双足在恶之河,可他们向往岸上人性纯美的花朵,于是他们挣扎。写他们的挣扎,写人性在恶中,像祈求月亮一样地向往善,领受它的光明,对迟子建来说是心动的。她在《群山之巅》的后记中写道,这是一个飞速变化着的时代,它所产生的故事,可以说是用卷扬机输送出来的,量大,新鲜,高频率,持之不休。但是再鲜活的故事,如果没有诗心,不赋予文字以情感,就不会焕发出生机,当然也就不会吸引读者。


群山之巅

迟子建

人民文学出版社2015年1月第一版,35.00元


她在故乡积累的文学素材,与她见过的“逃兵”和耳闻的“英雄”传说融合,形成了《群山之巅》的主体风貌。“我这些年一直游走在城市和故乡之间,在故乡积累的大量写作素材,就像一堆堆的柴薪,当两簇火花激烈碰撞,轰然燃烧起来的时候,那些柴薪就为燃烧提供了动力。否则,我也不能够在二十万字的篇幅里,完成这样一个丰富的故事。”谈起故乡,迟子建说,喜欢一个人,会“爱之深,责之切”;喜欢一个地方,同样如此。因为深爱那片土地,它光明背后的“阴暗”一面,也越来越引起迟子建的注意。她想,当一片土地由亲切变得相对陌生的时刻,那么拷问作家良心的时刻便也到了。她愿意接受这样的考验和锻炼。从《北极村童话》到《额尔古纳河右岸》《白雪乌鸦》《黄酒白鸡》,毕竟相距二十多年的时光。创作初始的那种恬淡和忧伤,她至今迷恋着,也许那是她与生俱来的气息。


也许是因为神话的滋养,迟子建记忆中的山川河流以及笔下的人物,无一不沾染了神话的色彩。也许是由于善良隐忍宽厚,生活里到处是融融暖意,当然也不乏痛苦和烦恼。迟子建从他们身上,领略最多是随遇而安的平和与超然。迟子建在做《额尔古纳河右岸》资料时,知道有的萨满在跳神时,能把大地踏出一个坑来。超自然的力量,是我们所不知的。而她小时生病,家长也用“烧邮票”的方式给她叫过魂。“我去北京天文馆参观,看着陨石展厅中一颗微小的来自月球的岩石,我总想夜晚时它会不会发光,它会不会是嫦娥舞蹈时,衣裳落下的一颗纽扣呢?科学可以探明宇宙的奥秘,但对于一些超自然的力量,科学也无法解释。其实世界有谜团是好事,我们对世界还有敬畏之心。”


文学写作本身也是一种具有宗教情怀的精神活动,而宗教的最终目的也就是达到真正的悲天悯人。迟子建认为,悲天悯人的前提,是这个作家对世界没有绝望,哪怕生活落入不幸之境,他们依然能用湿漉漉的眼睛打量尘世的风景。这个世界神灵与鬼魅共存,一个富有宗教情怀的人,会把“根”扎得很深,不会被鬼魅劫走。


什么是真正的文学?什么是真正的文学家?迟子建常常陷入思考。就像有时候在大都市的十字路口面对车水马龙,她会格外想念大兴安岭的森林。现代文明正在渐渐消解和吞食原始的纯净之气,而她觉得,文学是不应该丢掉这股纯正之气的。


她乐意甚至陶醉于每一个凡常的日子。“对于生活,我觉得庸常的就是美好的。平常的日子浸润着人世间酸甜苦辣的情感,让你能尽情品咂。对于文学,我觉得应持有朴素的情感,因为生活是变幻莫测的,朴素的情感能使文学中的生活焕发出某种诗意,能使作家保持着一颗平常心和永不褪色的童心,而这些在我看来都是一个作家最应具备的素质。”


当然,她也有无可避免的焦虑。迟子建说,伏案三十年,她的腰椎颈椎成了畸形生长的树,给写作带来病痛的困扰。再加上更年期的征兆出现,她觉得满心苍凉,常有不适。《群山之巅》的写作中曾两度因剧烈眩晕而中断。“这很像一棵树在深秋还挂着一些叶片,因为叶子的存在,你以为它还青春着,但实际却是枯萎的叶片了。当一场大风让它完全脱尽了叶片,你自己在心里认同告别了青春,坦然面对,这棵树反倒是精神了,洗尽铅华,安然地开始了长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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