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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琴书·春兰闹学馆

 盛世曲苑 2015-12-28
山东琴书

    春 兰 闹 学 馆

唱的是,杜员外年过半百无有儿男,
只生下花容月貌一位婵娟;
杜小姐长到了二八一十六岁,
聘先生,设学馆讲经史批诗文灌输德贤;
这一日,风和日丽艳阳高照,
蜂蝶穿花林中鸟喧;
杜小姐用罢早饭去把学上,
后跟着机灵鬼儿赛的小春兰。

这春兰她本是一位贫家女,
十二岁卖进杜府做丫鬟;
遇到个大她两岁的小姐心性好,
百般担待宠又怜;
名为主仆情同姐妹,
平日里,同吃同作夜同眠;
无聊时玩笑斗嘴解郁闷,
拂寂寥掐花扑蝶闹得欢;
相伴着,在闺房绣花描红纳鞋底儿,
还一同到学馆子曰诗云地念书篇;
你看那,杜家小姐她扭扭捏捏就在头前里走,
小春兰脚踢石子儿蹦蹦窜窜撵的欢;
一步俩台阶她是双腿高跳,
一口一个“姐”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瞌睡时趴桌儿添染的袖口墨迹,
写仿时叼笔涂抹的黑嘴圈;
眼珠子乱转一团的野性,
手里还捧着本《千字文》页缺皮儿残;
不像个学生活似小鬼儿,
一看就是个调皮捣乱的鬼难缠。

她主仆进学馆把先生拜,
先生说,你看看已经是日上三竿;
今天为何又迟到,
再犯了定要惩罚不容宽。
小姐低头还未说话,
小春兰吐了吐舌头抢着答言;
俺们今夜不睡衣裙不脱三更就来你说好不好?
就怕是搅扰了你的好梦你心烦。
先生他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悦,
皱皱眉瞪瞪眼又摇头苦笑装淡然;
眼瞅着二学生入位把书摆正,
轻咳一声又歪头吐痰;
才说今天先把唐诗诵,
他吟的是“大漠孤烟直,黄河落日圆”;
小春兰插嘴说,我觉得这两句可欠通顺,
先生你可能详批细解自话自圆?
先生说,这是王维的佳句哪里不通顺!
你且把心中的疑惑讲在面前。
春兰说,咱先说那“大漠孤烟直”的不通处,
以我想,是烟就怕刮风天;
大风能把烟吹散,
小风也能把烟吹偏,向东、向西、向北、向南——一眨眼就吹出了九曲十八弯;
再说那“长河落日”也真奇怪,
你说它圆,它还真圆——可它圆着圆着就少了半边!
先生摇头,你如今年小还不是读书的料儿,
虽有个伶俐的模样儿内里憨;
你俩且翻开《诗经》从头看,
咱再学首页头牌的第一篇;
【白】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春兰又问,这雎鸠是怎样的叫唤法儿我从未听过,
好先生你照样儿学着叫两声倒也好玩。
先生瞪眼,休胡说!此鸟幽喜在河之洲内,
春兰说,先生这回讲的不新鲜!
昨个儿就有两只斑鸠关在咱家的廊檐下,
一黑一白毛色全;
被小姐打开笼门儿将它们放,
扑棱棱展翅摇翎飞上了天;
可可儿的落在了何知州府衙后院儿的柳树上,
怎么就与这《诗经》上的诗文对了个严?
先生闻听气急反笑,说“在河之洲”是《诗经》上的兴,
春兰说,原来这鸟儿也有姓——莫非和你是同姓?说不定还和你同根同源同祖先!
先生说,诗文章法接续转承非人之姓氏,
才引出“窈窕淑女”缀后面。
春兰说,鸟儿和淑女扯在一起无头无绪,
难道说它要在淑女的头上把窝盘?
先生说,窈窕是幽静贞娴女孩儿的情性,
“君子好逑”是窃得芳心配凤鸾。
春兰说,既是君子他怎么又求淑女,
其中的是非道理始末因由先生你未讲全;
哼——是了!君子想来是男子,
噢——不错!淑女必定是婵娟;
他无缘无故地强迫人家岂非自寻烦恼,
莫非说他就不懂得万般皆易求人难?
就是对方勉强应了又有何意趣,
平白地难为人家挤兑自己落的可怜;
他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也解不透,
让我说,他不是傻就是疯——再不然就是让驴踢得成了脑残!
先生说,你这个孩子可说你什么好,
满脑子稀奇古怪胡搅蛮缠!
春兰说,先生糊涂弟子才蠢,
偏偏的还指责人家怨地怨天。
小姐想笑却把眼瞪,
春兰低头不敢言;
小姐说,依注看书学生自会,
但只是通篇大义颇费难。
先生说,六经唯有《诗经》趣,
有许多的风雅妙处在其间;
一言以蔽诗三百,
无邪二字法自然;
久而自明需用心体味,
归位留神细细观;
先生言罢端茶自品,
小姐她埋头低吟诵诗篇。

说话间,得了便的小春兰溜出门去,
半个时辰不见回还;
小姐她连唤了数声无有回应,
先生他“哼”了一声面色寒;
踱出馆外高声叫,
从后园,一溜烟儿跑来了春兰丫鬟;
谁掉了魂儿了?这般大呼小叫!
你管天管地难道连人家方便也要管?
亏你还自负才高八斗学问好,
竟连个“吃喝拉撒”的生活常识也知不全;
她一壁里嘟囔一壁里跑,
口含着裙带儿未及拴;
进门来,说我刚才到后园撒溺去,
见那里边真好玩;
几树梨花团锦簇,
成对儿的粉蝶来回钻;
柳狗儿多着呢管揪一捆儿,
桃花儿满枝头开的正鲜;
花影儿浑身由着性儿地串,
莺声儿欢快悦耳哨云天;
坐在那亭子中间心情爽,
站在那太湖石上去心烦;
我看了看,那斑鸠已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可叹这人竟不如鸟儿自在悠闲!
先生沉脸一声断喝,
春兰你性劣无忌太贪玩!
春兰说,女孩儿家读书有什么用,
费心劳神地死记硬背,挖空心思的布局谋篇;
也无非是附庸风雅人前凑趣,
又不去求取功名夺状元;
就出去了一会儿,多大点儿芝麻粒儿的事,
也值得你矬老婆高声叫唤个没完;
不住地逼人好像个催命的鬼,
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了,才遇到你这个讨债的仙!
先生大怒,抄起戒尺上前要打,
小姐闪身隔在中间;
手指着春兰说,在我的跟前儿尚且如此,
背地里还不上房揭瓦翻了天;
授业的恩师你也敢顶嘴,
难道你个小蹄子儿着魔中了疯癫;
转身赔笑说,先生看我就饶过她吧,
下遭儿可不敢再胡言。
先生说,小姐你看她撅着小嘴儿哭丧着个脸,
倒像是她受了天大的冤。
小姐扭头用手指,
开言叫声小春兰;
学生就该有个学生的样儿,
可你看看你——就像是孙猴子下了花果山;
闲来就把秋千打,
瞅空就把鸦窝攀;
放着书房也不知打扫,
打参儿听儿如同吃蜜甜;
小脚尖儿踢球碰的门墙山响,
吊猴儿吆五喝六玩了个欢;
你见过谁家的孩子念书还将鹌鹑把,
从没见过女孩儿把蝈蝈儿揣在怀里边;
谁像你,不是聚众掷白炮,
就是扎堆儿捏泥丸;
你自己低头瞅瞅你的手,
小爪子儿又是皴又是泥又把油墨沾;
当真是又浑又泼好不晓事,
你这一身的毛病,我一时间如何数说的全;
再者,先生一日为师终生是父,
公道说,他待人的性儿就像活佛一样般;
你还小么?如今也已十三四岁了,
由着你的性子还不闹翻了天;
从今后,这条条款款可是都要改,
再犯了定要严惩我先不容宽;
还不归位将书念,
小心我恼了重重的巴掌将你煽。
 
小春兰没好谤气归了坐,
摇头晃脑地背诗篇;
两眼发乜嘴里胡念,
前仰后合瞌睡连连;
她猛然一震全身来劲儿,
原来是外面“卖花儿——卖花儿”的声音断续传;
扭头说,小姐小姐卖花儿的货郎到了大街口儿,
你听听,一声声吆喝顺风入耳往心里钻;
我怎么听着比唱歌儿还悦耳,
莫不是人家和着书韵把词儿填!
先生说,没记性的东西真欠打,
站起身把戒尺抡圆;
被春兰风车子一样转了个大磨磨儿,
先生他眼冒金星心乱颤,头晕气喘叫声“反了天”!
小姐一见风口不对,
心软的小姐要装腔作势救丫鬟;
手拧着春兰的耳朵与先生跪,
小春兰吃疼泪涟涟;
说小姐仔细闪了手,
我愿做吃奶的羊羔儿跪面前。
小姐说,学生替先生把春兰打,
我问她跟谁学的这样刁钻?
我用针尖儿刺瞎她的招花眼,
不许她逃学去疯玩;
我用香头儿烧破她的招风嘴,
看她还满口胡吣惹人烦!
春兰说,眼瞎唇破成了废物,
难道你们家要拿着闲饭闲茶养活伤残?
小姐说,叫你常侍笔砚看书案,
还让你久伴经文与诗篇。
春兰说,这瞎子伴读从来罕见,
豁嘴子念文章更是新鲜;
再说了,早起难端洗脸水,
晚来倒茶把壶碰翻;
描红绣花儿就更不用说了,
还得雇人服侍我的吃与穿。
 
小姐无奈将她打,
嘴巴子轻轻往她脸上煽;
春兰见小姐真的动了气,
她这才服软儿把救兵搬;
哀求道,先生你就说个情儿吧,
袖手旁观非圣贤;
小姐从来不将人打,
今朝为你才把脸翻;
面善心慈从来是你,
难道你忘了救人急难是菩萨言;
再说了,不看一时看往日,
也难为我把先生常常挂念在心间;
晚上熬夜先生的肚子饿,
还是我偷着下厨房,给你烤馍煨汤把蛋煎。
把先生怄笑,说饶她这次,
又和春兰说,你不淘气谁又肯治你添堵赚怨言?
我今有事要出门去,
你二人好好地用心读书篇。
 
先生言罢方出馆,
小春兰用手擦抹眼泪圈;
低声骂,该死的老村牛出去一定被屠夫捉住,
剥皮剜心万人餐!
小姐说,一个先生也许你骂?
可是我问你,那后园的妙处你还没说完?
春兰说,可拉倒了吧!
小姐看人家的嘴唇都肿了半边。
小姐说,打你的活局儿全是假,
为的是瞒骗先生入圈套儿,要不让他消了气儿,他跟你有完没有完?
春兰说,亏是活局嘴都拧肿,
若非圈套儿怕是要落个屈死鬼儿尸不全;
小姐说,我今个儿与你赔个笑脸,
可不许你记恨在心没了没完!
春兰说,我也知道小姐维护的好心意,
都是为瞒哄那村牛过险关;
可下手轻些好不好?
也省得我回想起来疼三年!
我跟你说,那后园有一片荷塘实在是妙,
还有一座牡丹方亭花木深沉最好玩。
小姐说道,咱下学去吧,
她二人收拾了书包,直奔了后园。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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