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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伊朗人的客套当真

 学海泛舟 2015-12-28

不要把伊朗人的客套当真


望月 

  购物不要钱?客气话而已

  伊朗是全世界公认最讲客套的国家,这源于一套名为“塔洛夫”的复杂礼仪体系,它潜在地主宰着伊朗人的日常生活。待人接物、家庭琐事、政治谈判,凡事都要遵循“塔洛夫”,它是教人们如何去相互对待的不成文律法。

  我和男朋友一起被公司派遣到伊朗德黑兰。之前,男朋友已经在德黑兰从事了大半年的测绘工作,而我是初来乍到的生活翻译。吃了一个星期的当地餐馆后,我提出要自己开火做饭。就当我要出门买菜时,男朋友突然说要交代几句,还没等他说出口,我就跑远了:“我的波斯语比你好!”

  在菜市场,我挑选了一些鲜肉,摊主在得知我是来自中国之后,豪爽地表示交个朋友,这点肉就不用付钱了。我开心不已:这个伊朗人真好,今后就在这个摊点买肉,算是对他友好的报答。随后,我又买了几个西红柿和菜椒,让我意想不到的是这些店家都没有收钱的意思。回到家里,我在男朋友面前炫耀起来,谁知男朋友却铁青着脸说:“他们哪里是不要钱,根本是和你‘塔洛夫’!”原来,按照“塔洛夫”规定,买卖双方在付钱时一定要相互推让,卖方要说“我们是朋友,怎么能要您的钱”,买方要说“您的货这么好,怎么能不给钱”,如此至少三次才能最后成交。

  我有些委屈:“那没给钱会有什么后果?”男朋友叹了口气:“一般来说数目较少的话,商家会觉得你没有教养,如果数目较大,商家会报警说你盗窃。”我惊出一身冷汗。

  当晚,我上网查询,详细了解“塔洛夫”,得知这种生活方式和伊朗人过去长期受凌辱有关。在那种艰苦的环境下,伊朗人说话”曲径通幽“,往往有六七层深意,还会有意掩饰,所以让人很难了解他们的真实意图。客套和夸奖对他们来说,哪怕是违心的,也是必要的礼节。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到菜市场,除了购买当天的菜之外,还特意递上了前一天所欠的钱,谁知对方根本没有接受的意思:“为了我们的友谊,我怎么能收您的钱呢!”我吃一堑长一智,赶紧把钱放在摊位上,尴尬地离开了。

  随着我去菜市场次数的增加,不少摊位的老板都认识了我,每次他们还是不肯收钱,为了把钱付出去,我都要说很多话、作很大的努力。我向男朋友抱怨说,伊朗人这样活着实在太累了。

  这是职场潜规则吗?

  在德黑兰一年后,我不再仅仅是中方工作人员的生活翻译,还要进入伊方公司从事专业翻译工作。

  去伊方公司前,男朋友给我“上课”:新员工第一天上班,老板会提出请吃饭,对于这样的邀请最好要分析清楚他是不是真心实意,如果只是说一遍就不要当回事,如果他诚恳地邀请了三次或者三次以上,那就说明他是真的要请你,这时你才能去。果然快到中午时,老板阿卜杜尔提出请我吃中饭,我委婉地拒绝了,之后他没再提吃饭的事情。我暗自庆幸:还好没闹出笑话。

  到公司上班一个星期后,为了促进和伊朗同事的关系,我提出来下班后请他们吃饭。要是在国内,同事们早就乐开了,可是这些伊朗同事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一样,各自忙着。中午时,我再次表达了请吃饭的意愿,情形依然。我有些恼怒:难道真的要“三请四催”吗,还是他们压根不喜欢我呢?

  我打电话给男朋友发泄郁闷,男朋友安慰我说:“你再说一次,就会出现不同的情形。”下午五点半时,我再次热情地宣布晚上请吃饭,这次伊朗同事们欢呼起来,有的询问去哪里吃,有的商量点什么菜。最后,晚饭是吃得热热闹闹,我心里却不是滋味:在国内请客吃饭是多么简单的事情,一个电话通知时间和地点就行了。

  和伊朗同事相处时间长了,我慢慢适应了他们的“塔洛夫”。如果有同事帮忙买了早餐,我一定会不厌其烦地几次把钱送到他手中说:“你能帮带早餐我已经感激不尽了,怎么能要你出钱呢!”

  一次乘电梯时碰到了阿卜杜尔,电梯门打开后,他做出了女士优先的手势。我没有多想就先走出了电梯。到办公室后,阿卜杜尔面色严肃地进行了工作训话,一点没有平日笑容满面的样子。

  中午吃饭时,和同事赛义德聊起了这件事情,赛义德一本正经地说:“你怎么能自己先出电梯呢?阿卜杜尔不过是‘塔洛夫’。”竟然又被“塔洛夫”,我真是欲哭无泪。赛义德给我出谋划策,希望能挽回。但是几天后,阿卜杜尔在员工会议上还是含沙射影地提起了这件事,批评了我。

  拒绝“塔洛夫”

  既然过得这么辛苦,为什么不想办法改变这一现状呢?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组建一个“抛弃‘塔洛夫’团队”,团队成员交往务必真实坦诚。邱淑敏兴奋地说:“能做回真实的自我当然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为了让更多的人参与到我的计划中来,我联系了几个在伊朗的欧洲友人,准备在家里举行一个小聚会。欧洲朋友听说我要建立“抛弃‘塔洛夫’团队”,充满了兴趣。周末时,我们几个人一边喝红酒一边聊起了对“塔洛夫”的看法,我惊讶地发现,原来不只我和邱淑敏害怕这种“虚伪式”客套,欧洲朋友更是深感“脑袋瓜子不够用”,他们说:“历史上,伊朗战乱很多,伊朗人经历了太多的危险,不得不时刻确保自己不至于陷入危险境地,于是有了‘塔洛夫’。可是现在,社会文明进步了很多,是时候活得轻松自在一点了。”

  从那以后,我还尝试着和伊朗同事坦诚相待。我会邀请他们到家里开派对,虽然有时候需要邀请两次,但是绝对不会超过三次,参加的同事也不需要说上一大堆客套的话。没多久,阿卜杜尔也向我提出了要参加“抛弃‘塔洛夫’团队”。在得到“组织”批准后,阿卜杜尔提出请所有团队成员大吃一顿,队员们立刻欢呼起来,因为此时阿卜杜尔是真心请我们,不用担心他只是随便客套地说说而已。

  少了繁琐的“塔洛夫”,我和伊朗同事相处得越来越融洽。

  如今,我精心地维护着“抛弃‘塔洛夫’团队”,随着朋友、同事的介绍,成员已经超过了30人。虽然在团队内部可以坦诚相待、直来直去,但是要改变更多的伊朗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出了家门,我还是得入乡随俗,遵循“塔洛夫”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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