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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西鸿（法国）·法兰西情书 在法国外出越来越费时、诸多不便。现在机场火车站临时停个车不是件容易事，你人得留在司机位且几秒钟内开走，想如以前那样找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停个把小时溜去站台送客再饮杯咖啡回来，现在谁还够胆，瞬间就招来警察把车砸开翻个底朝天，之后吊走。你挑件纪念品把行李搁一边去商店排队交款，店员马上嚷嚷找主人，你疏忽没及时反应，店铺马上被警戒线封锁，任何人不得靠近你那包毫无危险的行李，两分钟之内警戒线越拉越长连车站都可能被封，你尴尬，周围人被吓着。无论世界政治各种解释，法国人的日常生活，今天确是被大大打搅了。这星期天我在巴黎赶火车，出门仅够时间叫出租，一上车我很内行地叮嘱司机走地面，不走塞纳河边快车隧道，因为快车隧道每星期天都关闭，让给浪漫的巴黎人沿塞纳河踩单车，可一上地面我和司机傻眼了，这次给塞死了，街道让给裸女们游行，争取“裸露上胸两性平权”，据说当日全球有60个城市举行这项活动。司机看见我们抓狂，同情地说：你们错大了，在巴黎赶火车时间不能省成这样！他不管交规半路掉头转道、横插窄巷，很有哥们义气，在最后三分钟把我们送到火车站台。我给他个大拥抱，同伴笑我浪漫得有点扯了，浪漫吗？塞纳河边的快车道在密特朗时代开辟，为让经过塞纳河边的驾车人近距离欣赏，这是浪漫；巴黎人很快抱怨它阻隔了行人靠近河岸，破坏人文感情，于是到了希拉克时代立下新规，凡星期天都关闭这条汽车快道，只供自行车通过，这是浪漫。我们和司机叔叔今天在如此法式浪漫中抓狂，浪漫吗？ 每提到法国，中国人先会想到“浪漫”两个字，但你若问任何一个法国人，他肯定莫名其妙，“浪漫”是历史上一社会运动、一哲学概念、一文学格式、一画派，这些名称的发源地都不是在法国。法国人脾气不小、动不动就跳脚却是出了名的，我有过几个不同国籍的老板，就数法国老板脾气大，来脾气时根本不讲道理，发飙走人，法国人特别擅长以“走人”方式来发飙，不给对方讲数余地，法国男女都是发飙高手，浪漫吗？当然法国女人在仪态上特讲究，心思花在以怎样与众不同的优雅呈现自己，出入的行头要鸡蛋里挑骨头，把颜色像实验室做亲子配对那样分配好，再轻描淡写穿上身，但是这些，外国女人多花点心思也可以做到是不是？法国男人大多都会调情，同一组词组，不同的法国男人用来哄女人时，以他个人修养和经验，把那句话创造成唯他个人独有的那个格式，日长月久，那格式就成了他的品牌香水红酒，但是这些，外国男人多花点心思也可以做到吧。 我来法国前，为应付法国的“浪漫”做过大量准备：读塞林《黑夜尽头的旅行》、读普鲁斯特永远搞不清楚真意的词句、读莫罗亚关于非洲的短篇小说讲法国总督的女人在直升机遇险时对丈夫忏悔的故事什么什么的，还往耳朵猛灌“香颂”（Chansons，法国世俗歌曲），讲句公道话，法国香颂没有一首我认为它不浪漫。 席琳·迪翁那首《如果足够爱》，塞日尔·雷贾尼那首《狼群进入巴黎》，这些法国香颂，读到深处不就一堂备战课？《狼群进入巴黎》写于1968年，《如果足够爱》写于1997年，要知道这三十年是法兰西在全球状态最佳的三十年，太平盛世写这种歌词，法国人警惕性是不是太高了点，浪漫吗？ 11月29日星期天，巴黎因两周的全球气候会议安全原因临时立规：禁止市民集会上街。好了，不知道的犹可，知道的法国人都跑到共和广场，在那摆上自己的鞋子和标语“巴黎展览”“共同环保”。外国人是看不明白的，环保和摆鞋子有啥关系？只有法国人自己清楚：遵守市政厅法令不上街游行，只遣派他们的鞋子去！广场上一行行摆着不同牌子号码的男鞋子、女高跟、长短皮靴，每一双都个性十足，像一副平和的灵魂沉默着微笑，场景萌翻。市政厅扫垃圾的扫了近四吨鞋子，那天逮捕了三百多人，不过第二天全放了。“除非我自己，没有谁可令我屈服”，一呼百应的群体法式浪漫，我又亲眼见识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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