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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烙红的伤痕直到数十年后依然冒着焦糊的青烟。”

 九霄环沛 2015-12-29

“烙红的伤痕直到数十年后依然冒着焦糊的青烟。”

看到毕淑敏这句话时,第一感觉就是泪水顿时充满了眼眶,一种同病相怜的无奈与无助,仿佛旧日伤痕上又滋滋地冒着青烟。我一直在想,是谁给我烙上的伤痕?

 直到有一天偶然间遇到一位小学老师,他的手上、脸上几乎全白了,头发也花白,和三十年前的小伙儿判若两人,只是脸上那种让人不舒服的神情跟随着时间凝固在了表情上,一如当年绷得好像农村妇女刚纳完的鞋底。当然,他已经完全不认识我。所有关于彼时的记忆突然间被唤醒,不成片断的细节全都浮了上来。

  三十年前的小学人员机构简单,音乐课没专职的老师,由一位Q姓老师偶尔上一节课,并且是两个班八九十个人集中到一个教室。这位老师素以能整人闻名全校,例如让课堂上说话或做小动作的同学站到凳子上甚至窗台上出丑,或者让两人围绕着两棵树转圈跑一碰面必须掉头,不把同学们累趴下不罢休。除以之外,就是用语言挖苦、嘲讽、批评学生,极尽口才其能事,恨不得把人训得钻入地缝中,如果说这还不够,只嫌触及学生的心灵太浅,不足以让人血淋淋地血肉模糊不敢动弹,那么更狠的招数就是半节课在整人,直到此人不敢上他的课。如果这类体罚和语言攻击放到现在,早被家长投诉到教育主管部门恐怕连自己饭碗都砸了。可是当年却被某些愚昧无知的家长视为很有管理能力。呜呼!多么可怕与落后。现在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虽然他语言的机关枪从未扫射到我,但是漫天飞的弹片杀伤力足以让一个十来岁的小学生内心溃不成军。至今仍然心有余悸且恨恨不平的恐怕不在少数吧。

  每学期不多的几节音乐课,我总是躲在角落里,从不抬头,希望那么些想在Q老师面前表现的同学淹没我。一节课就在忐忑不安提心吊胆中漫长艰难中度过,从来没有体会来音乐与歌曲的美好之处。

 二十多年前的师范学习期间音乐课同样是在心惊胆颤里度过的,那位严厉的L老师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小学时的Q。不过,L老师无论是专业还是教学态度上都远远落下Q八条街。如果是上一次乐理课那时最为放松,终于可以不必开口了,学理论多简单,而阶段性的单个视唱最最要命。不多的几个音乐小节经过室友、音委的救助帮忙、自己的反复练习以为可以过关,到了老师面前仍然看到勉强的神色,仿佛医生面对无药可救的患者同情又无奈的表情,心一下子就凉到了底,如同被判了刑,待老师在学号后面写上成绩后才放心是有期。别的同学轻轻松松唱上几句就可得高分,我艰难险阻地闯过去才刚刚及格,又分明像是老师的施舍,于是在音乐课上我彻底地沦为了后进生。 只有在校级活动中需要每个班全体大合唱时我才可以跟着别人的节奏、声音张开嘴不再演哑剧,那时彻底忘记了“不敢”张口。

  前段时间初中的一些同学不知怎的,忽然召集人聚会,进饭店吃喝,去歌厅K歌,早已是同学聚会的标配。饭桌上的某些人还如当时年少一般讨人厌,饭后我打过招呼要回家。一位同学说:你为什么不去唱歌?我终于忍不住一样讨厌地说:姑奶奶不乐意!好在班主任对我不错,喝大了的他大手一挥让我回家了。路上我想再也不要参加这样的聚会,哪怕是老师给我打电话。再就是我为什么如此反应激烈地口不择言心生怒气?也许这句话戳中了隐藏在内心几十年的痛点?只有我自己才知道,是内心深处不可言喻的恐惧和哀痛在作祟。

唱歌对别人来说是一种享受,一种发泄, 是一种沟通,于我来说,只成了一种折磨。偶尔也会自嘲“五音不全”,五音不全是一种病,但有些人尚且有胆量在公开场合不靠谱不着调地大声唱,我却连张口的勇气都没有。其实我明白,这完全是心理的问题,从小到现在,三十年的心理阴影将被称为“音乐”的一块区域掩盖得发了霉得了病,尽管我会听会欣赏,甚至也能分辨出细微的走音,可仍然掩盖不了我不能开口唱的缺陷。是的,缺陷,是一种心理上的缺陷。只是,我意识到了这一点,却再也无法无力把冒着青烟的伤痕抹平,更不能恢复我张口唱歌的能力。

也许,就如此了吧,有些伤,注定无法痊愈,正如有些时光无从追忆。

 

2015-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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