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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啊,故乡![散文]……厉彦林

 dxs_china 2015-12-29

《北京文学》(精彩阅读)2012年第1期

 

 

故乡啊,故乡!

厉彦林

 

    多年来,我一直渴望以“故乡”为题写篇东西,但迟迟没敢落笔。因为这个题目外延太大、内涵太深、负载太重。

    有史以来,关于故乡的绘画、歌曲、电影、戏剧、文学作品不胜枚举。离乡,怀乡,乡愁,乡恋,乡梦,望乡,归乡……让多少焦渴的心灵享受到绵延甘醇的温暖与感动,甚至泪湿衣襟。

 

    故乡是英雄而壮美的史册

 

    经查阅字典,“故”包括了时间与空间两种维度,当其用作语词的修饰成分,则侧重于经历,如故国、故交、故乡、故地、故居等。在“户籍”的意义上,故乡的指向很明确,不是“祖籍”,就是“出生地”。故乡,是一个饱含深情的词,一个令人魂牵梦萦的地方。通俗点讲,故乡是我们的祖先出生、恋爱、劳动和葬身的地方,或者是一个人的出生地、童年和青少年时期居住过的地方。故乡不仅仅是个地域和时间、空间的概念,而且有着容颜和记忆的影像,有着生命年轮和亲历事件的记忆垒砌。需要时光和岁月作为依据,需要视觉、听觉、嗅觉、感觉的真实凭证,需要大量真情故事和生活细节支撑……

   敬畏土地是人类从远古就开始形成的神秘而古老的情感,它源于摆脱饥馑和险恶自然环境的渴望,最终形成为图腾与信仰,这也是欧洲游牧民族膜拜古希腊大地之神的原因所在。我们这个在农业文明浸润中长大的民族,祖祖辈辈崇拜、敬畏“土地神”。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来讲,说起故乡,眼前闪现的是:家乡的山水、土地、风物、人情,什么古街、老屋、家具、炊烟、父母、兄妹、老友、往事、趣闻……难以忘却的是幸福、痛苦、懊恼、充实、空虚、神秘、无奈;一粒种、一块地、一段河、一棵树、一朵花、一杯茶、一缕烟、一顿饭、一句话,甚至一个眼神、一个手势,都会让游子铭记在心,咀嚼一生,时而伤感潸然。也就是这些,让天下游子在异国他乡遇到与记忆中相近、相似、相重叠的人物、景象,便立刻掀动沉睡的记忆,思乡情绪油然而生,甚至揭开已经愈合的心灵伤口,追忆起守护自己童年、见证自己青春的故乡,从而把那故乡情结、故土情怀攀结得更加牢固。

    从人类开始用文字记录书写历史开始,故乡就从生产原始、生活简朴和持续创造的荣耀中走出来。没出过远门,没有远离故乡的人,包括远离故乡但情感比较愚钝的人,对故乡这个词会感觉麻木和漠然。故乡这个词,只对走出故乡的游子有意义。那一盏盏黄润润的油灯,点亮了多少个无知和蒙昧的夜晚;那一架架吱吱呀呀的老纺车,摇来了多少个对生活热辣辣的渴盼和向往;那一条条弯曲而又泥泞的山村小道,承载了多少昼夜不分的艰辛与奔波;那一声声真诚而清晰的惦念与问候,温暖了多少风雨飘摇、孤独无助的时刻……

    普通而简陋的村庄更具内涵和质感,古老与年轻同在,贫穷和富裕共存,愚昧与文明交锋,美好与丑陋同台,神灵与凡人对话。但石头、泥土、庄稼、蔬菜、农具和柴草、房舍都是真实的,举目可见,触手可及。每个山寨、村庄,都记载着每个家庭、每个民族英雄而壮美的史册……故乡给予人们最美好的一代代传承的品格——诚实、勤劳、善良、宽容,尊严、仁爱、快乐、幸福。

    怀念和追忆自己的祖先和自己的成长史、奋斗史,必定爱自己脚下这片土地,这片记载成长故事和拼搏历史的土地。故乡的山山水水、风风雨雨、事事物物、草草木木,完整无缺地记载着故乡的社会变化、人事变迁和情感履历。

 

    故土情结,是流淌在我们血液和灵魂中的DNA

 

   古人云“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今夕为何夕,他乡说故乡”。我自豪地说,我的故乡在革命老区沂蒙山。那是从大海浴盆里横空出世的沂蒙山,那是纵数八百里横数八百里的沂蒙山,那是用甘洌乳汁为战争淬火的沂蒙山,那是用独轮车碾碎美式大炮的沂蒙山,那是英雄的土地、英雄辈出的土地,产生了诸多英雄儿女、英雄传说和英雄史诗。

   准确具体地说,我的故乡在沂蒙山区东北部一个相对偏僻的小山村。我在故乡土一把,泥一把,汗一把,水一把,磕磕绊绊地长大。因此,我对故乡有着说不尽、道不完的深厚感情。虽然到城里工作已经近三十个春秋,可故乡的一切依然鲜活,时常历历在目,魂牵梦绕。最令我念念不忘的是童年那段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春天,桃花、杏花、梨花、刺槐花和各色的野花竞相开放,将沟沟坡坡、岭岭峰峰装扮得花枝招展、姹紫嫣红。我们挎着竹提蓝、柳条筐,拿把剜菜刀,跑到田间地头挖山野菜,喂猪、喂牛羊,有时坐在河滩上望白云、盯春燕、吹柳哨。夏天,我们跳进家乡的河溪、水库,打水仗、游泳、捉鱼虾。秋天,我们天天欣赏那版画般的田野、庄稼地,一片金黄,一片火红,一片碧绿,有时还偷偷烧生产队的地瓜、花生吃。冬天,我们可以恣意地在雪地里堆雪人,滚雪球,打雪仗……虽然手脸冻得通红,仍然乐此不疲。

   在这块山地上,我们毕竟赤身裸体地摸爬滚打过,村头巷尾还残留着我们粗劣、放肆的呼喊声、打闹声。我们离开故乡的时候,没有带走一把土、一件农具,只是揣着一撂记忆的相册、账本。当真正想缩短自己与村庄的距离时,其实村庄已经离我们越来越远了。村庄的风物,村里人的风俗习惯和那些显得落后的思维定势,时常让我们寡言少语、缄口难言。故乡既让我们亲近,又让我们陌生。所有宝贵的东西,都埋藏和屯积在灵魂深处。

   一个人假若没有故乡,就像庄稼、树木失去了汲取水分和养料的根须,难以根深叶茂、茁壮成长。正如泰戈尔所言:“无论黄昏把树的影子拉得多长,它总是和根连在一起。”不管你走多远,故乡就是你胸前的徽章,是连接你与母亲生命的脐带,是深刻在你身上的独特胎记。经历了城市的喧嚣和浮躁,心灵渐渐回归的时候,只有乡村才是最好的心灵栖息地。故土情结,给人倚靠、温暖的感觉,她是纯正的流淌在你血液和灵魂中的DNA。

    城市与乡村、文明与自然、高贵与卑下、龌龊与崇高、失去与获得的分割和对立,会在年复一年的变迁和改变中,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虽然记忆中的故乡越发地模糊甚至似是而非,但在回忆与真实之间应该能找到一种调和或折中,那或许应该是一种穿透岁月风尘的暗箭,从被城市文明遗忘的历史边缘呼啸着擦过时代的肩头。无论你的人生道路上遇到什么坎,遭到什么劫,唯一不会把你抛弃的,那就是故乡;唯一能够宽容接纳你的,还是故乡。你可以慢慢地欣赏,欣赏村庄的恬淡与安然,欣赏阳光的温暖与热烈,欣赏土地的宁静与泰然,欣赏山峦的庄重与沉稳,欣赏河水的天成与舒缓,欣赏生活的悠闲与自然……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片土地,都是一个知痛知热的故乡。逢年逢节,触景生情,随时随地想着她、念着她。可以说,骨头上刻着她,心无时不咬着她。

    幸福与荣耀期望与她共享;懊丧与失意也渴望她的庇护和宽容。

 

    故乡,是大多数人人生的终极归宿

 

   走在人生旅途中、身心交瘁的人,最难割难舍、最容易频繁想起的就是故乡,那个曾经生死相依的村庄。我国历代王朝更替,都会有大批难民成群结队,整个家族,整个村子,甚至是整个地区的大量外迁。在中国近代史上,无论是闯关东,走西口,还是下南洋,我坚信每个人在背起行囊远行的时候,总要擦干眼角的泪花,狠狠地记下故乡的一草一木,因为那是记忆的原点、灵魂的巢穴。很多人有一个愿望,常常会念叨,“等我退休了就回老家”,听听乡音、叙叙乡情、品品乡味。有多少人等来等去,最后回家的只是一个冰冷的准备入土为安的骨灰盒,留下终生遗憾。

   每个人的精神世界中的故乡,都是一个无可替代的坐标系,是每个人打量和评价这个世界的出发点。不管走多远,无论经历多少荣辱兴衰,故乡都静静地藏在心中,沉默无言,像一个饱经风霜、沉稳成熟的老人,关键时刻会给主意或滋生一丝温暖的灯光。

    我的故乡沂蒙山区,那是一片贫瘠而肥沃的土地,是一片古老而英雄的土地。这片土地不仅沉积着民族太多的苦难和亲人们创造的辉煌,同时,也记录了革命老区百姓经历的苦难、辛酸和舍生取义、大仁大爱的民族风范。对于我来说,故乡就是一道深奥而又充满了激情和诱惑的人生课题,始终无法透过她的美景和风土人情,去真正读懂藏在其背后的内质,却又忍不住挖空心思地思考,节假日回乡下去感悟,去品读。

    感受了故乡大地的博大与宽容、古老和沧桑,无疑对故乡大地充满了景仰和敬畏,对养育自己的土地发自内心的留恋和感激,情不自禁地倾诉:我自愿终生成为一位故乡的歌者,普通平常,让人怦然心动,可以静心、净身的故乡的虔诚朝圣者,或者故乡古老与年轻壮美史诗的忠实见证者和记录员。故乡是一朵暗伏在我生命线上的山杜鹃,这似乎昭示了无论我如何虔诚,都只能顺应流金的岁月,即使没有春天的请柬,我的双足也要踏上故土的脊梁,让梦想在故土上扎根萌芽。

    我告别生我养我的小村庄30年,像一只无名小鸟在城市的狭缝里觅食、生存。那被楼群分割得有棱有角的天空,时常让我感到惶恐和迷惑。我曾经两次登上千佛山的山顶,站在济南这座城市高高的额头上,打着眼罩、拉长目光远眺故乡,分明看见家乡那些堆得高高的柴火、草垛、青石黑瓦,以及黄昏时分大黄狗迎接落日的声声吠叫,怀想正将一个异乡人瞳孔里的苍茫与孤单放大。初春家乡的夜晚很静,惊蛰之后的虫子们,伴随树木、青草和庄稼的呼吸、拔节声开始呢喃,山坡、草垛一片黛黑,房顶上升起袅袅青烟,召唤着牛羊归圈的哞叫声和孩童回家吃饭的呼喊。故乡的童年,童年的故乡,故乡的景是那么美丽,故乡的人是那么质朴,故乡的故事是那么古老、动人。这种时空交错的情感清晰可见,历历可数,丝丝刻骨,缕缕铭心。

    故乡,像母亲的手掌,虽很温暖,却又很小、很窄。许多子孙最终还是怀揣这份缠绵和抚慰,摆脱这手掌的呵护,走向、滑向更为平阔的地方。这是一种尴尬,一种无奈,更是一种必然……

    从哲学价值论角度来看,故乡是人类最初始情感与最深刻理性集合成的一种文化形态,是审视、衡量、规范物化现实的价值尺度或人文理念,是精神家园, 是心的起点,是人生的终极归宿……

  

    故乡情结,始终存活在灵魂中和绵绵的文字与记忆里

  

    中国人的“家园意识”除了沉重的乡愁悲歌和苍凉的历史叹喟之外,还具有和乡土、亲人的紧密牵连的乡愁情结。随着社会的转型、城市化的加速和民众观念的裂变,地理与精神的双重故乡,最终只能存活在文字与记忆中。农业文明背景下的故乡,要么贫困、凋敝下去,逐渐被人遗忘;要么被钢筋水泥吞噬,成为一种无奈的记忆和文化符号。

    村庄无论大小,要真正走遍和深入很不容易。我们整天在村庄里穿行,好像走遍了角角落落,其实即使你长到头发花白、腰弯背驼,回头一望,真的还有好多地方、好多人家没有去过。村庄太大了,已经存在多少年、繁衍成长了多少代,生长着多少树木、多少庄稼,养过多少鸟、多少牲畜,建起了多少间房子,村中有多少条小路、多少柴草堆……记不住、数不清。村庄又很小,就是巴掌大的一个地方,甚至在地图上连个点都没有。抬一抬腿就到村头了,却忽略了许多时光和梦境,省略许多生死相依的人生章节与段落。

    村庄与城市相对应存在。村庄对于农民,它给予居住、生存和生活的必需,而对于都市,它给予一丝温暖与真情。村庄既是一种物质存在,又是一种精神存在。我们可以从村庄中找到农民、房舍、树木、耕牛和鸡羊,同时也能找到农村、农民生存的艰辛、宽容与大度。如果你是流浪者,村庄和家园就是一柄陈旧的黄油布伞,随时为你挡风遮雨;又像一块喷香的烧饼,可以随时为你补充热量、能量。

  在繁华的都市,在陌生的街头,偶有熟悉的乡音土语在我的耳畔飘过,我多少次情不自禁地驻足,四处探寻和辨认声音的来源和方向。走进乡村,面对一张张沾满泥土和风雨沧桑的脸庞,会感到非常熟悉和亲切,它让你想起自己的乡亲和亲人。回忆起村庄的一切,就不再有孤单、失意和忧伤。如今许多村庄破败荒凉还长满杂草。黄昏里,身边响起几声牛哞羊叫,那么低沉、悠长。随着燃起的那缕淡蓝色的炊烟一起在暮色里无奈、失意地飘荡,泪水不知什么时候湿了我的眼眶。

    “出门千日好,不如早还家”。在城市生活久了,不知不觉我们把灵魂和肉体交给了城市。城市的路太硬,我们踩不出任何足迹;城市的空间太小,我们吸不到家乡味道的新鲜空气。我们既是城市的软件,又是城市的硬件,天天被更新。人人都想到处复制自己,结果常常被覆盖、被删除,甚至被无情地“格式化”。公正的上苍为每个人的大脑都设置了记忆密码、垒砌了记忆仓库。但记忆的能力却是千差万别,无论普通民众还是天才、神仙,只有共同的经历或者相通的情感逻辑,才能破译记忆的密码,挖掘和获取乡情、亲情的秘方和力量。愈久愈浓烈,愈老愈深沉。

   人只有把根深深扎进生你养你的土地,只有把土地的色彩和气息珍埋在心底,故乡的诸多元素才能渗透到、吸收到血液和骨骼之中,你的生命和人生之树才能枝繁叶茂,持续开花结果……记住故乡的声音和容颜,记得回归故乡的道路,才会生活充实和心灵宁静。

    “美不美,故乡水;亲不亲,故乡人”,此中内涵和滋味,离故土越远、越久,就体会越深。科学进步,世事变迁,文化融合,地球正变得越来越小。物质越繁荣、心灵越悬浮,人的知觉却日益拙钝,常感恐慌、不踏实。但内心深处最纯真、最真挚的情感,时常憋出新芽,凝聚成单纯而美好的乡土之恋、乡村关怀。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心灵感应越来越被重视、越来越灵验。

 

    故乡被毁容,心灵在哭泣

 

    2011年第三期《新周刊》载文称:“城市化摧枯拉朽,‘每个人的故乡都在沦陷’。”

    我国是个“村庄大国”,城乡差距很大。改革开放30多年来,城市大量吸纳农民工进城,实现自身的急剧膨胀,但进城的农民大都不认账、不扎根;农民赖以生存的土地被圈占,许多农村很快被城市化、楼房化,而失地的农民却不能、也没有彻底被城市所“化”。

    “故乡”昭示“一方水土一方人”的逻辑。一个人的身世和成长,必定追溯到那片形成其生命特征和精神基因的源头。目前,称“俺是山东人”、“我是北京人”或者“俺是四川人”,甚至在国际上称“我是中国人”,这大都是指父母所在地、个人出生地、青少年时代的居住地,一般是指户口本和身份证标明的地点,与此相关联的是“房屋”“产权”“住址”“贷款”等信息。像北京、上海、天津这些特大城市,谁也不愿意称其为自己的“故乡”。这样的城市大得无边无际,任何人都不可能从整体上把握和介入它,没人能如数家珍地描叙和盘点它的历史和故事,没人能成为它名副其实的亲历者和见证人,因而也就没有谁愿意把它揣在心窝,暖在心中。

    我的故乡在沂蒙山区莒南县最东北角的一隅,其实是一个偏僻、安谧,虽不富裕也不贫穷的纯农业山村,景色自然、纯真、素雅,乡邻纯洁善良、宽容厚道。因而我写了一篇散文《春天住在我的村庄》,记录下了我的真实感受。村庄的西北部是柴虎山,山上散布着全村人的祖坟,村庄就端坐山下的岭坡上。土地虽然瘠薄,但养活了多少代我的父老乡亲。去年我回家过春节时,等爬上岭顶,只见原本没有树林的岭顶成了石料加工场,到处是等待加工的石料,还有工人居住的简易房子。据说这种石料加工有污染,许多经济发展好一些的地方已经被禁止。老板却选择了我们村,一是交通方便,二来条件优惠、劳动力便宜。对石料加工过程中产生的污染,可能对地下水和土地造成污染,大家都在担心和议论,却没有谁去较真、去反抗。从此这个天然纯正的小山村的容貌大变了,被毁容,被金钱和眼前利益毁容了。一个人来到世上没有故乡,是不幸的;有故乡的人,故乡又不幸遭到人为的破坏,更是一种不幸,甚至有一种被强暴的感觉。

   纵观人类膜拜土地数千年之后,伴随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和蒸汽、电力、信息等革命,使人类跪着的双膝慢慢地站起来,开始自信地征服世界,包括故乡的土地。然而,笑容还没有完全绽放,却又面临一系列生存危机与考验……陡然间人类才发现自己在大自然面前,是如此地自私与渺小。

   向往富裕与文明,是生命的必然。在太平盛世,年轻人更是充满冲动和期望,动不动就挥别乡土。年轻人只要倾其聪明才智,花上十几年时间,就会在繁华的都市建立一个家,挣得一席社会地位。然而,这也注定了他永远难以再搬回父母居住的家。

    出身乡村的人,记忆的底片上总叠印着一个回味无穷的故乡。尽管这个故乡可能是个贫困凋敝、无人知晓的僻壤,但对故乡的感情却是任何名山大川、旅游胜地都无法代替,在心灵深处的影像刻骨铭心,一生抹不去、擦不掉。

    回望各地,随着经济的快速增长和人们求富愿望的急切,许多大自然被改造、被破坏,大量土地沙化闲置,河水污染断流。既有许多故乡被美容、被靓丽,也有许多故乡被整容,被毁容。许多人背井离乡到城市时,故乡正在衰败、正在沦陷;在城市举步维艰时,乡愁又成为庇护情感和维系生命的寄托。欲望膨胀的城市正在贪婪地侵吞乡村,消失的不仅是老街道、老房子、菜园、古井、石磨,还有它们所承载的生活内容和情感记忆、历史故事,以及祖传的种地手艺、生活模式,浸泡着情感泪珠的文化基因。

    “谁不说俺家乡好”的优美歌声,正风吟日晒着多少人眼角皱纹中湿润的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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