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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心独造的艺术神韵

 jingshuiyun 2015-12-30

内容提要:中国画艺术语言的完善,根本在于从人格的完善走进真正自然的艺术境界。以自身的静心独造,和合于生命体的本然与对人生的悟会,从而到达到中国画艺术的超然。尤无曲的中国画艺术中,渗透的正是历史上无数中国画家为之努力的这种精神,在其笔墨运使中所展示的形式语言,已经脱尽世俗之气而为心灵的纯净所用,进入到中国画所应有的神韵之境。

关键词:中国画 笔墨神韵 尤无曲


中国画一任自然的神韵和意趣,在画家完成了自身的技术性训练后,成为追求中国画品格定位的必然要求,它既反映为画家对中国画艺术境界把握的真正水准,也较为完整地展示出画家个人的内在神志。

中国画形式语言的基点,与人的生物性状态相关联,感受的形成依赖生物节律式的自然存在。来自心灵深处的精神搏动,是通过笔墨语言对应于生命体脉动的自然状态,与生命体内部正常运行的气机——“神韵”形成感受的对应,造成精神上对这种状态快感式的依恋和美感式的把握,进而成为视觉形态——艺术语言中对“神韵”符号式的表现性追求。

这一生命脉动中的节奏性和韵律,已被现代科学的手段充分证实。在高科技手段之下,可以用人为的手段去维护这种节律,拯救生命,如人工心脏、体外循环法和理疗法;也可以有意识地去破坏这种节律,如用次声波或强磁场的手段干扰正常的规律,达到相应的目的。无论是视觉的、触觉的方式,还是听觉的电磁脉冲方式,都是能为生命的本能所接纳的,都可以唤起人的由衷的快感或反感。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画家努力从神韵审美的角度,去切入绘画的形式语言本质,就是一个触及心灵平衡并对之进行优抚的根本性做法,是借助于心与物的互动,造就欣赏共鸣,然后真正维护自我艺术创造的上策手段。

自古以来,中国先哲们、画家们深刻地理解到这一境界的生物意义和人文意义,从而十分讲究养“浩然之气”。“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艺术表现中,将“气韵生动”作为艺术的首要表现。该标准千百年来能够在中国画形式语言的运用中流传不衰,成为共识,其原因很简单,它与人的现实精神息息相关,从而使这一规律提升到文化精神性的高度,成为形式语言的内在文化标准。 “气韵生动”地把握神韵之境,代表了人的生命勃勃而有生机的发展之前景,主动地把握住这一点,在任何外来的倒行逆施和牵掣面前,人的心神都会舒畅坦然,志向永远与生命精神的高远联系在一起。

为了进一步达到人的心情与自然的脉搏共振,中国画家笔下的形态是以自己的内在体验,从时光的流逝、生命的节奏中形成对自然界的深层看法——形成艺术的世界观,即山山水水应当在画家的笔下,“春融恰,夏蓊郁,秋疏薄,冬黯淡,秋山明净而如妆,冬山惨淡如睡,画见其大意,而不为刻画之迹,则烟岚之景象正矣。”(引自《历代论画名著汇编·林泉高致》,65、66页)



也就是说,在山水画的表现之中,没有人为造作的刀斧痕迹,没有生硬的刻画描抹,实质上在于画家从大自然生命性的角度,悟到与人的生命体“如笑”、“如滴”、“如妆”、“如睡”的一致性,那么就会在作品中体现出应有的神韵,让人看到与自身生命感受的相互对应关系。

当然,“气韵生动”只是神韵达到的第一标准,但不是全部。董其昌在《画禅室随笔》中开卷便言:“画家六法。一曰气韵生动。气韵生动不可学,此生而知之,自然天授。然亦有学得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邱壑内营,成立鄞鄂,随手写出,皆为山水传神。”(引自《历代论画名著汇编·林泉高致》,249页)他沿用郭若虚在《图画见闻志》中的说法“如其气韵,必在生知,固不可经巧密得,复不可以岁月现,默契神会,不知然而然也”

因此,引申董其昌的论述,就是说一个有生命的人,如果想学习中国画,想深入理解中国画的内涵,必须是以“读书”、“行路”等方式去增加阅历,进行自我解剖,大彻大悟后“脱去尘浊”与俗气,人的品格境界高了,就能看清自己的所长所短,自己艺术的神韵就会于“默契神会”中光临。这就是北宋郭若虚所说的“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所谓神之又神而能精焉。”(《图画见闻志卷一·论气韵非师》,31页,湖南美术出版社2000年4月第1版)若想忽略这一点,或以技术的反复训练,以技能的机巧来达到气韵生动,“随手写出”时,世俗气、商贾气、虚伪气、浮滑气、刁钻气都会不知不觉地钻出来,就算是画面上有点什么彩儿,也是昙花一现的机遇而已,因为社会文化的审视使之终究不会长久。

良好的文化心态,永远是走向中国画形式语言掌握的基础,具有切实把握中国画精髓的心灵世界,就能独步于笔墨佳境,自由荡漾于中国画精神的高妙之境。中国画笔墨语言能够穿过千百年的历史烟雾走向现代,立身于民族艺术之林的根本,就在于掌握和控制这一形式语言者心灵的伟大。他们以自己超然的人格塑就了永恒的笔墨语言,从而在历史文化的洪流中占有一席之地。因此,在看到笔墨语言本身的视觉状态时,人们透过种种笔墨行为看到的是其背后的经典意义。


尤无曲,是一个心地极平静、思维极清纯的老人。这里的“静”来自于血脉式的家传,这里的“清”来自祖传的书香与教养。他出生于1910年(宣统二年)的教育世家,他的父亲是一个开明的清末秀才,毕业于维新派培养人才的江阴南菁书院,受当时维新强国的思想影响回到南通后,在学校里教许多门功课,古文、物理、化学、生物等。曾在南通中学、南通女子师范做教员,同时在南通翰墨林书局做编辑。当时陈师曾(衡恪)在南通师范做教师,他与陈师曾有过许多来往,这样的家学为尤无曲的学习奠定了良好的基础。因而,他很尊重尤无曲的天性爱好,不横加干涉,只是顺势推动。尤无曲至今一直认为是陈师曾的作品开拓了他的眼界。师从黄宾虹、郑午昌等大家习画之后,尤无曲在北京师从陈半丁先生三载, 32岁时在北京举办个人画展,齐白石为他的作品写了润格,写下“工画山水,下笔苍劲,有明人风”的评语。
齐白石为尤无曲写的润例

北京画展的成功并没有让尤无曲有在北京留下来的意思,他回到了上海十年后回到了南通,在此后的23年里一直是在南通医学院工作,一直到1975年退休。无论在北京、上海等大都市里,还是在南通这一江海小城,他的心态在至今的这些岁月里,一向是以平和为主线,过着平淡如水的生活。从不张扬个性,或许这就是他的个性。


一般世人只在表象上看到他的“隐逸”,看到尤无曲的无言无争,实际上他是在以无言(无曲)来丰润笔墨上的有言和大言。他想唱一首久远的笔墨历史之曲。

尤无曲在山水画上呈现的笔墨语言,以水与墨之间的辨证统一表现了他对“神韵”内在把握的程度,这凝聚了尤无曲的终生所悟。水是南方的水灵,墨在水的作用下达到形的约定,迎合了心静的境界,他真正的理解在于如何以水为韵,以墨为骨,糅合成一致的“绵”的形式语言,在平面上张扬开去,形成尤氏山水的文化图式。

从笔墨语言的表象上就可以看出,守得住,放得开,是尤无曲支撑自己艺术的根本手段。守得住自己的一片绿荫,庭园中的盆景中逸出无数的细心和耐心,以及静心。放得开,则是从历史性的行为,从大城市走到南通,将自己悉心培植二十多年的大量盆景赠与市人民公园,将自己高龄时的画作随意相赠,最为值得让人注目的是放开心胸,静心地在医学院画上二十多年的人体教学解剖图……


守得住,放得开,对匆匆的现代人而言实在是一个对比,用“隐逸”的词条来讲述他的艺术修养已经显得狭隘。这是一个中国画家真正应有的行艺操守,类同于范宽之“宽”和倪云林之“淡”,就是“舍得”的表现,这也就不难理解尤无曲笔墨之中所含的元画意趣。


有舍便有得。中国画的形式语言根本,在尤无曲的手中走到上乘的境界,这里水控制了墨,墨控制了形,而水墨之形控制在长期的文化修养之中,恰恰是长期的文化修养和生活操行,真正地滋润了心中的静气。并由这般静气带给水墨形态以厚重,以华滋和沉健。这几方面的整合是现代许多冠名以中国画家的人难以做到的。尤无曲认为:“人品、心境、画品、画境与天地自然应该是融合的、统一的。心境既来自于自然,也来自社会,主要受社会文化的影响。从小家庭教育对我的熏陶很深,后来自己学习文化,从阅历中领悟文化,塑造了自己的心境。这心境的灵魂就是自然。作为山水画家是直接反映大自然的,因此自然也是我山水画和花卉画的灵魂,这与自己的心境是一致的。”(引自张值:《尤无曲访谈录》)


尤无曲的画在视觉上给现代人以刺激,心灵上产生了诸多的反响。因此有人在用自己的行为与之进行对比,或从社会的浮躁动态之中析出 “隐逸”之词来冠名他的静守。其实尤无曲是以自己的方式接待来自在于社会、社会文化的各种影响,是以自己的领悟去化解各种干扰和矛盾,时刻把握心中的神韵定位。

看经济大潮中的21世纪,中国画家们呈现出种种“云卷云舒”之态,将各式各样的形式语言表现,来与尤无曲的作品进行对比,确实可以令人的思维清醒一二。

中国画艺术追求的定位在当代的中国画形式语言中,由于时尚式而浮躁的文化心态,浅表的形式语言纷纭,都面临着与其他艺术表现同样的话题:在美国文化为主流的时代风潮中,中国画的形式语言所应具备的境界是什么?

我们应当努力思考一下,自己的文化心态处于什么样的位置。对于如何去把握时代的脉搏,展示时代的精神特质,在着眼于手中的艺术语言以及思想所面临着不断的语境挑战时,中国画所应有的静心、宁神、守志、专一,对神韵境界的追求和修养,才是滋润出时代所需要的语言手法、表现不断变化的语境、表现一代代变化着的精神特征的思想方法,才是中国画艺术创造性展示的根本。坦荡地面对语言手法与认识深度及其个人精力的挑战,在任何时代的风潮中不失中国画艺术的应有神韵,这一主题体现着艺术家使命感、责任感的话题。

应当承认,在前一种状态下,也有浮躁生成的时候。这种浮躁加剧的是画家文化心理上的困惑,是急于从现象中求得本质答案,为社会文化形态的发展添砖加瓦。

这里的浮躁包含着两层意思:

一是善意的追求。由于时代变化太快,社会人格的完善在社会变化中显得捉摸不定,导致语言表现的危机或困惑。因为形式语言的说服力在于坚实可信的具体形象(这种形象在抽象的语式中,便应当是时代审美感觉的凝聚),如果这种形象难以定“性”,艺术家浮躁是可能的,忙乱中也可能会失去自己。


二是追寻现代化而显得时尚式的浮躁。一哄而上的时髦心理在中国的土地上,由于共同生存之的需要常常封闭了许多形成独立主见的可能。人们都能时时看到,从挤公共汽车或上地铁时的浮躁到新文化形态获取上的浮躁,这种心态的确比比皆是,比较具有普遍性,这是毋庸讳言的。

因此,在面对“全球化 ”现象时,特别是中国以更大的开放心态加入世界贸易组织,文化的形态会产生的变化,这与对眼前现象的概念性定位心态密切相关。面对文化信息造成的语境变换,面对民族性和文化特色保留的要求,真正地去把握好自己,确实有压力。

相比较之下,上述的第二种状态,只要认真、定心地走进去,在技能、语言等方面都会形成自己的艺术特色,在文化链接上不会有问题,达到自我的神韵之境。现代的画家大多数都是学者型画家,至少是有文化的画家,都知道如何地把握艺术语言的处理方法,但在艺术的意义上,则很可能向另一个极端走去,在自我封闭的小圈子中形成与流变的历史文化的隔膜,进入汤因比论说的精英化小圈子,进入到隐喻式的精神境界中去(参见《汤因比论汤因比》,150页,上海三联书店出版1997年12月第2版)。此时,从历史责任感和文化的社会价值上看,如果一个形式、一种文明方式在事实上(在时代、在历史的痕迹上)不具有它奉献过的意义,那么其行为价值又在什么地方呢?也许有人会说,存在就是价值,这也得看历史有没有从中找到自己认为应该存在的神韵了。


如果说尤无曲在93高龄时给今人有什么启示的话,就是一个真正从事中国画的艺术家所必须具备的思想境界:守得住,想得开,看得清,行得稳。重水墨之韵,更重心灵把握,从而自由往来于中国画的神韵之境,对时代作出应有的文化贡献。


中国画的精神是什么?民族文化精神的提示是什么?中国画家的修养应当如何为之,尤无曲老先生已经做出了回答。


尤无曲(1910--2006年)江苏南通市人。名其侃、号陶风、晚年自署钝翁、钝老人。以字行。斋号有古素室、后素斋、光朗堂等。尤无曲诗书画印兼擅,且精通园艺。五岁习画,1929年秋考入上海美专,1930转入中国文艺学院,同年加入蜜蜂画社。1941年冬在京举办个展。1956年山水画入选第二届全国美展。1979年起,三上黄山,古稀变法,形成泼写结合的新画法,创“笔墨水融”说,将中国画用水的理论和实践发展到一个空前的高度,对新世纪中国画的发展和走向产生了不可估量的影响。

2005年央视《人物》栏目播放大型纪录片《水墨大师――尤无曲》,荣宝斋出版社出版《荣宝斋画谱》第一八○辑尤无曲绘山水部分。2006年荣宝斋出版社出版《尤无曲画集》,画集展示了尤无曲长达九十二年艺术创作的代表作,堪称人类文明史上空前的奇迹。2008年荣宝斋出版社出版《近现代篆刻名家印谱丛书―尤无曲》。2014年河北教育出版社出版《艺术巨匠系列丛书―尤无曲》。 作品被故宫博物苑,国家博物馆等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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