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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春节晚会上，透过一大堆或老套、或做作的节目，一位少年表演的杂技节目让我们眼前一亮。蓝灰色的背景营造着朦朦胧胧的氛围，素雅的天幕衬托着场子中心一个大大的圆盘。圆盘上，一个身着白衣的少年，以圆盘为依托和支撑，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时而单手倒立、全身凌空竖起；时而以头作为支点，倒身旋转着，越转越快；时而在圆盘上翻滚腾挪着。就像是一只轻盈的燕子，在天空中舒展地飘动着；又像是一头稚气的小鹿，在森林里欢快地跳动着；更像是一条婀娜的金鱼，在湖水里柔美地游动着。 我也从节目刚开始时候的漫不经心，到不声不响地看入了神：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屏住了呼吸。我被这个节目深深地抓住了，我随着那个梦中的少年，难度越来越大、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惊险地雕塑般的动作定格，被深深地震撼。从小就看过了无数场的杂技演出，此时，我却感到非常地新鲜，非常地神奇，太美妙了。以致于节目结束的时候，我还沉浸在那力与美的展示之中，眼睛盯着下一个节目，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那个节目。这个节目的表演者，就是上海马戏学校出身的英俊少年－蔡勇，他今年刚满16岁。但为了这个节目，他所付出的，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残酷代价。 今年上海电视节白玉兰奖的入围纪录片节目中，有一部名为《马戏学校》的片子，给我们讲述了春晚上的杂技美少年－蔡勇的故事。镜头为我们纪录下了13岁时，蔡勇在训练这个节目的过程中，催人泪下的感人画面。蔡勇出生在上海郊区一户特殊的家庭里，他的父母都是聋哑人。母亲更严重一些，又聋又哑，完全生活在一个无声的世界里；父亲稍微好一点，虽然依依呀呀地说不出清晰的话来，但还有一点听觉。这样的家庭，相对于其他夫妻都很健全的家庭来说，非常地欠缺；但有时候欠缺也未必都是劣势。 我们可以这样想，当下几乎家家都是独生子女，如果没有这样的贫寒家境，没有急于为孩子的将来寻找出路的担心，哪个父母愿意把孩子送去学马戏呢？一般孩子不要说练了，就是听听看看，也会吓得哇哇大哭的。贫困和苦难可能最初的时候是一种无奈、一种强迫，让这个环境里诞生的种籽，不得不从小就想方设法地寻找自己的生存土壤。这样，就可能在那些通常不被大家看好的田地里，在被一般人忽视的荒滩上，在许多人都不愿去生根的山林里，不经意地开始自己的播种、生根、和成长。也正是由于他们所生长的特殊环境，这种艰难困苦，和苦难中的抗争，最终才使他们有了不一样的性格和能力，有了特殊的锻炼机会，也最终养成了优秀的品质，而让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 蔡勇就是这样的一个孩子。开始，他并不想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选择马戏学校，更多地只是想在父母没有能力过多呵护的情况下，早一点找个饭碗。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样，喜欢玩，喜欢吃零食。为了控制小学员们的身体发育和成长，学校限制吃的花样和吃的量，这让小孩子们很不适应。因此，蔡勇经常利用偶然的回家机会，在家里放开了大吃；而没有回家机会的时候，他也会让小伙伴们在回家的时候帮他带吃的东西。他把要带的东西写在单子上，一写就是一大堆；这让学校的老师们知道了，又气又急。因为他们一方面看重了蔡勇聪慧、灵巧又坚韧的一面，很希望把他培养成一个英才；但另一方面，看到他每次从家里回来，人都要胖许多，这会严重地影响训练安排和进度，他们又有点恨铁不成钢。 有一次，蔡勇回家了两天，居然一下就胖了三斤，而平时训练的一些动作，他从家里回来，也都或多或少地有点走形。对于这个很有灵性，又没有自觉性的孩子，女老师张勤和校长程海宝都没少操心，也没少动肝火。会上大声地批评，训练中大声地训斥。看看作用不大，老师们急了，先是把他那从前的姑父叫到学校里来传话。说他是从前的，因为这时候，他姑姑和姑父已经离婚了，家中的亲戚里面又难以找到明白人；所以，只能让他这先前的姑父过来听个话，回去再传个话；其目的，主要是为了让家里能在假期里，配合学校约束和管教孩子，督促孩子训练。看看效果不大，程校长又专门请来了蔡勇那一双聋哑的父母，他们说，蔡勇再用手语翻译给父母听。真可怜这对父母，看得出他们很急，又急得说不出来，但他们的反应我们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坚定地表示着这样的意愿，无论如何，都要让孩子刻苦努力地训练，让孩子坚持练下去。 学校里领导和老师们的严格要求，家长爱怜和期待的目光，在这个天资聪颖又性格顽强的孩子身上终于起了明显地作用，他咬着牙，极力克制住自己的惰性，顽强地坚持着。每天无数次的倒立支撑，无数次的腾空翻跃，无数次的伤痛折磨；面对着摄像机的镜头，胖乎乎的蔡勇，紧紧地抿着小嘴，汗水在脸上哗哗地流下，泪水藏在汗水里一起流着。他不能像别的孩子那样，在父母怀里撒娇，甚至他不能像其他孩子那样，喊出疼痛来，他只能一面苦苦地训练着，一面紧紧地咬住牙，努力作出不作声。看得我们早已经泪流满面。我们都经过那个在父母怀里撒娇和撒欢的童年和少年时代，那是最脆弱、也最需要关爱的年龄。可是蔡勇不能那样的孩子气，那样的孩子味，他需要自己默默地忍耐，需要自己勇敢地承受；这种忍耐超出了他的年龄范围，这种勇敢也超出了常人承受的极限，可是他却硬顶过来了。这就是他那个贫寒的家庭，他那个看似残缺的父母从小带给他的精神品格。没有依托有时候不一定是坏事，没有呵护有时候不一定是缺陷。我一边看着片子，一边想着我们从小就说了无数遍的话：梅花香自苦寒来。 与蔡勇同在一个马戏学校的，还有一个比他小4岁的，同样是圆圆脸的小姑娘，她也是一个上海的孩子，她叫徐璐。与蔡勇一个人单挑一台“圆盘上的技巧”的戏不同的是，璐璐小姑娘参加的是马戏学校的一台集体演出的大戏－“翱翔－空中大飞人”。这个节目，我们也在电视上看到过：舞台的左右两侧，搭着高大的金属支架，两个支架的下方，拉着一张大网，起保护作用；支架上分别吊着几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而有三个小演员，则在空中翻飞着。他们不时地飞翔在支架之间的空中，时而被左边的支架上的小伙接住又抛出，时而又被右边的支架上的小伙拉住又甩出。在这一抛一接当中，小演员们除了要表演令人眼花缭乱的翻滚之外，还要做空中转身两周、三周的高难度动作。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所有的演员们都穿上蜘蛛侠般的表演服装，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的人好象一下子都幻化成了鸟，流畅地在空中飞翔着。太优美了，太漂亮了，让我们惊叹平常在地下走着的人，居然还有鸟一样在天空飞翔的潜质。这台节目在2004年参加全国杂技比赛，角逐“金狮奖”的时候，一举夺得金牌大奖。 可是，演员们为了练就这身功夫，所付出的可就不仅仅是流汗和流泪了。小演员徐璐，当时只有9岁，却表现出了小女孩少有的坚强品性。在去广州比赛的前几天的一次训练中，她在做空中翻飞的时候，不慎跌落下来，虽说是落在下面的保护网里，但是由于落下时，她的肩部被重重地碰了一下，她痛得昏了过去。老师好容易才把她从网子里抱了下来，懵了好半天，她才哭了出来。老师们照例为她喷了些药水，做了些按摩动作。由于马上要去广州比赛了，当天的训练不能耽误，仅仅过了几个小时，小徐璐就忍着肩上的重创带来的撕心裂肺的痛，又投入到训练中去了。不料，刚练了一会儿，她就再次摔了下来；这次没有早上那么严重，她一面流着泪，一面自己从网子上爬起来，又开始训练了。我们平时说摔打这个词，更多地是一种比喻，而这种常摔常打、狠摔狠打，对于排练飞人节目的演员来说，却成了家常便饭。小姑娘在平常也像一般小孩子那样说说笑笑的，天真活泼地像是个玩具娃娃；可一旦投入到训练和比赛当中，她的坚定、她的自信、和她的忍耐力，却表现出大大超出年龄的成熟。太让我们感动了，我明白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当然，片子中还讲到了因为伤痛而退缩的学员们，讲到了因为在孩提时代刻苦训练而留下终身残疾的马戏学校的老师们。我们在为他们感到遗憾，或是为他们深深感动的时候，我们会想：人们常说，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或是常说，苦尽甜来；马戏学校的学员们和老师们，就是这些经典话语的亲身实践者。非常感谢马戏学校给我们带来的精彩杂技和精神动力。 今天晚上，上海电视节就将落下帷幕了；白玉兰的各大奖项也将在今晚揭晓了。今年的上海电视节，有许多重头戏，放在全国观众都能看到的东方卫视播出，今晚明星云集、华丽多彩的颁奖大礼也奖在东视现场直播。我要收看这台颁奖大典，我更会关注让我深深感动的《马戏学校》有没有获奖。但是，仅仅是关心而已，最终《马戏学校》能不能获得人文类纪录片的大奖，我觉得已经并不重要了，因为它已经给我们展示了人类顽强而美好的精神世界，已经给了我们最重要的启示。那就是：无限风光在险峰这句话，既说的是自然界的风景，也说的是人类世界自身的风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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