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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思羽:初涉《孔子庙堂碑》

 采真堂 2015-12-31
编者按


  书法五千年,留下了无数风格多样、面貌各异的精彩碑帖,有的动到极处,雄浑刚健,气势外露,似惊涛骇浪,风卷残云,有的静到极处,温润蕴藉,筋骨内含,如深山禅院,庄严佛塔。这两种风格,均可给人以巨大的震撼,《孔子庙堂碑》无疑属于后者。中国传统文化崇尚君子藏器,温和内敛。习书如为人,锋芒毕露易,含而不露难,两者相较,后者似更贴近传统文化的精神内核和传统文人的审美理想。

  青年书法家柳思羽临的这一通《孔子庙堂碑》,虽属初临,但气息静穆,用笔圆润,点画沉厚挺拔,颇得虞字神髓,这与她二十年来坚持不懈的努力分不开。柳思羽家学渊源,幼时在父亲柳培琪先生的教导下,接受了严格的基本功训练,根基扎实而深厚;近年来又师从海上名家王伟平先生,书艺、胸襟、见识都获得了进一步的提升和扩展。这双重的滋养,使得她在三十岁时,便脱颖而出,成为同龄书家中的翘楚,颇受上海书法界人士赞誉。

  这次临写,选用生宣,更显示出作者非凡的控笔控墨能力。生宣化墨快,对用笔的力度和速度要求都很高,容不得丝毫迟疑和松懈。这也是长期训练的。在生宣上能控好墨,用其他纸张则容易得多,犹如绑沙袋练功,去掉沙袋则健步如飞。有的书法爱好者图方便,或耐不住性子,不愿用生宣,甚至有人抛出“生宣不适合写字”的论调,误导甚深,实为浅陋也。

  古人云:书者,心之迹也。艺术,归根到底是创作主体心灵和性情的外化。柳思羽这通临作,不激不厉,中正平和,与她温和沉静、淡泊平实的性情不无关联。她平时除了教书,其他时间俱独坐书斋,修性习字,笔耕不辍。虽已有成就,但依然不断深入传统,勤学厚积,不随时风,不慕虚名,令人敬佩。当今书坛,这一辈青年书家中,有此心境和耐性的,诚不多也。

  后附作者临写心得与全部临作图片,以飨读者。

作者简介


  柳思羽,1984年生于上海,上海市书法家协会会员,杰出的青年书法家,耕砚山房书法教师。沪上著名书法家、书法教育家柳培琪先生之女,幼受父训而学书,后师从海派著名书法家王伟平先生,位列百合堂第20号弟子。


  平日在家习字,周末教书,这样以文养文的生活让很多周围的朋友羡慕,他们说我的生活轻松惬意,我通常总是一笑附和,心里很感谢他们对我选择这样一种人生的肯定。其实,只有真正了解书法的同修才会知晓,书法的学习与探索是一条艰辛的不归之路。苦中作乐,静心净气,不急不躁,享受这样的漫漫征途是我每天的学习状态,可以说这是一种快乐的,但绝对不会是轻松的学习生活。

  今年我把书法学习的重点放在草书上,主要是想趁年轻时记忆力好,多识一点草书多领悟草法。目前临习比较多的是《淳化阁帖》、《大观帖》。中秋前夕,父亲指出我的字,应当在结构方面有更多作为,主要是从合理性上考量,提示我可以写唐楷,先效其正。根据我的情况,建议我写虞世南《孔子庙堂碑》,他说老师王伟平先生对此碑下过苦功,要我依法效仿老师的学习套路。之前未临过庙堂碑,不甚熟悉,想稍微写大些,于是用生宣边角料画四公分见方的格子临写,帖临上海书画出版社出版的清初期精拓陕本。就这样摸索着写了两小条,感觉总有些不对味,因此久久在苦恼中徘徊。中秋节去老师家,得到老师开示才让我有了领悟。

  父亲和我皆是海派著名书法家王伟平先生的入室弟子。每逢中秋、过年必去拜见老师。今年的中秋,我怀着感恩与恭敬之心前往老师府上,也惴惴地带去了这次的功课。老师看了我的字,说:“不错,用笔圆,但结构有问题。《书谱》有云:察之者尚精,拟之者贵似。”言罢走向书房,拿出一本庙堂碑字帖,点着帖中笔画,几乎是逐字对照指导。《孔子庙堂碑》通篇无丝毫火燥霸悍之气,笔势舒展自然,笔画横平竖直,而我的字有许多的横画尤其是最后一笔,都左低右高的太过了,稳实不足。另外虞字遒健秀润,外表温和内含刚柔,临写时须注意笔画凝炼而不露锋芒。老师的一番话让我豁然开朗,更感激老师对我这样的小辈如此之耐心,让我瞬间感到鼻子一酸。感恩老师!


  回家的路上我在思考,为何我在临习时会出现这样的错误呢,是观察不仔细吗?仿佛记忆中我的那本帖上有些笔画确实不是平稳的,与老师的那本不同。老师的版本是二玄社出版的唐本,我去台湾旅游时也买了一本,因价格较贵,临习时没舍得拿出来用。一到家,我就立即翻出了两个版本比对,区别很大,二玄社版本古朴得多。也让我深度醒悟好版本的重要。

   后来的几日边读帖边思考老师的话语,有了通临此帖的打算,觉得只有通临方能现实地反应老师的教益,对《孔子庙堂碑》较全面的理解,也可以作全息的思考与研究。

   学字已有二十余年,然《孔子庙堂碑》对我而言是个全新的课题,因此,我把自己当作一个“小学生”、初学者。

  在正式开始临写前,我花了段时间在读帖上,多些观察,多些理解。此帖蕴藉中和,萧散简远,笔致精妙而含蓄,于静穆处显气韵。既有温文尔雅的君子之风,又有雍容华贵的庙堂之气。点画间虽含顾盼呼应、抑扬顿挫的飘逸之态,但通篇字体稳健馨逸,举止安和,筋骨内含,端庄沉着。所谓君子藏器,盖是如此。


  本周刚临完第二通。

  书写用纸是皮草宣,属生宣。初次使用,感觉纸质较厚,渗墨迅速,不易掌握,但墨韵比以往所用的特净宣更佳。可惜是刚做好的新纸,尚有火气,不似老纸般温润。在临写时会有墨厚滞笔,加水易洇的情况。好在以往常用生宣练字,对笔墨的控制还是相对稳定的,熟悉了纸性后,便逐渐适应。

  我喜用大笔写小字,这样四公分的方格,用了出锋四公分,直径一公分的清溪长流笔,每次笔肚蘸饱墨后,可以连续书写四至五字,笔中墨多时笔速加快些,墨少时速度放慢些,待笔中墨用尽后再次蘸墨。这样便于书写时气息的连贯,也通过墨色的些许枯涩变化透出生机。当然这样的变化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书写过程中的自然生发。


   子昂云“用笔千古不易”,其实是宽指笔法,狭义的用笔方法是指笔法怎么变通地用,用笔方法是千变万化的,历代各家用笔方法各不相同,但万变不离其宗,其宗即是笔法。笔能正用、侧用、顺用、逆用、重用、轻用、虚用、实用等等,随机应变,纯任自然,不论何种用笔方法皆须合乎笔法之根本,这也是我对松雪道人此言之浅解。

  《孔子庙堂碑》用圆笔,有篆法。古人有云“书法劲易而圆难。夫圆者,势之圆,非摩棱倒角之谓。”“书贵劲挺,不劲则不成书,藏劲于圆,斯乃得之。”细观帖中诸字,绵里铁笔,内含刚劲,外则如珠玉之圆润。轻一分则浮,重一分则踬,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在临写时须将笔尖轻提三分,然作字须行气,气须从笔画中贯,唯取“两头快,中间慢”的要诀,才能气息沉稳,势从内出,使线条凝练而富弹性,起笔须倾逆势而显张力,欲竖先横,欲横先竖(此种的横与竖我理解为一种凌空起势的势态),回腕筑锋落笔,不使毫露。行笔时须放慢笔速,留意以锋直行于画中,以腕臂送之,笔尖与纸面保持一种相对抗的摩擦力,正与颜太师锥画沙、屋漏痕同趣。收笔须果断,锋归画中。其折笔处多用转法,须提笔轻过,将笔画间换锋衔接处柔化,腕灵笔活,才能成就圆笔无形之使转。其趯笔多从容态,厚实饱满,须潜锋轻挫,借势而趯之,逐渐推送笔尖至笔画终。

  老师说过:“什么样的用笔决定什么样的结构。”如是沉着的用笔方法也决定了《孔子庙堂碑》结构平和,然此平和为体势之平正、重心之平稳,而非横平竖直的拘谨姿态。观其结构巧妙暗藏,平中寓奇,间不容光。笔画位置、长短、粗细不能动其分毫。


  “书,如也。如其学,如其才,如其志,总之曰,如其人而已”,有诸内必形诸外,有诸里必形诸表。这样质朴无华、妙合自然的君子书法之致境,也是正直坚定、博学清雅的虞永兴其学养的升华。对于我而言,唯有绝虑凝神,心稳气和,一笔一画的心摹手追,在笔墨的流动中与作者对话,再努力写像,力求领会的同时在气韵神采上贴近其一二。

  这样带着研究心态临写可谓是一个磨心的过程,丝毫懈怠不得,结果如何还尚不可知,还须耐得住寂寞,更要沉得住气。写完一张大概需要六小时,尽量是一气呵成。也有疲惫之时需要休整,每每接字书写时,字之大小与墨色须与之前统一,所以,心境的平和非常重要,心理状态的丝毫变化都会体现在字上。

  原帖中缺损的字我刻意查明并用红笔填补,一方面是受到王伟平老师的一本《临孔子庙堂碑》册页的启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整体章法的美观做一尝试。效果似乎还不错。


  面对虞世南《孔子庙堂碑》,现在看来,第二通仍存有很多不尽如人意之处,有许多目前无法解决和表达的内涵,也有诸多心手难合之处。昨日将此功课带给父亲看,父亲肯定我的同时也指出此临作虽有“安”态,然“逸”气不足,这将是修养积得。临作有诸多需要解决的问题和需要提增的课题,父亲建议我可以将此临作装裱成卷,一来作为三十岁这个阶段的学书痕迹;二来,这通临帖的装裱不是“装饰”,而是一卷常可严肃回顾的“反省教材”。其中也不失纯真之处,以后再写有些纯真的东西或许不复存在。再则通过不断检讨思考安与逸的关系。

  这也将是我人生第一幅手卷,今后的每次展阅,都会提醒自己不忘学书的初心,常念老师王伟平先生的教诲,以及父亲鞭策与鼓励。

临作欣赏


局部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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