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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深爱，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我认识谢紫微是在二十二岁的时候，我去香港念硕士，写了人生中第一本小说。小说是讲一个女孩子，为了喜欢的男孩子，千里迢迢去到美国，遇见了很多人，慢慢长大，学会了爱与被爱。 我第一次在工学院的电梯间看到谢紫微，她往下，我往上，亮堂堂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上，我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字，惊鸿照影。 我身边的朋友对我说：“她就是谢紫微，和你一样是成都人。” 我低头看看自己，觉得自惭形秽。 开学以后，她意料之中地成为全民女神，许多男孩子排着队追她，和她没什么交集的我也有所耳闻。 然后有一天，她突然来找我，问我是不是去过美国。我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继续说：“我看过你写的书，我觉得我有点喜欢你。” 我笑着回答：“谢谢。” 我们就这样成了好朋友，这年寒假，我和她一起回成都。在飞机上，她忽然问我：“从成都到洛杉矶，要飞多久？” “我在香港转机，国际段大概飞了十三个小时。”我回答她。 “十三个小时。”她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过了几天，谢紫微告诉我她要办签证，去美国旅游，咨询我一些准备材料的事情。我一条一条列给她，说：“反正那天我没什么事，陪你一起去大使馆排队吧。” 那天天很冷，排队办签证的人很多，我和她在瑟瑟的寒风中等了两个多小时，她进去后没多久就出来了，满脸挂着眼泪，我就知道是被拒签了。 我笑着递纸巾给她：“哭什么啊，大不了去欧洲玩。” 她摇头，说：“可是那里没有他。” 当一个女孩子长到我们这个年纪的时候，谁心里没有一个刻骨铭心的名字呢，对谢紫微来说，那个人是贺千山。 老套到不能再老套的故事，她十六岁转学到四中，和他成为同学。那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不敢大声说话、走路低头含胸的小女生。他是真正的白马王子，笑起来又英俊又阳光，弹钢琴打篮球，他招摇又多情，喜欢他的人简直能绕天府广场一整圈了。 有一年夏天，学校的紫荆花开了，她从花坛边走过，他坐在二楼敞亮的阳台上，一手转着篮球，一手撑在地上，笑着叫她的名字：“嘿，谢紫微。” 他们就此相遇。 “高考毕业，他去了清华，我去了南京，我们便没有了联系，这两座城市实在是隔太远了。” 第一年的冬天，同学聚会去厦门，她和贺千山竟然都提前一天抵达，一起去沙滩，看了一场夕阳。等到所有游客都离开，他们谁都没有动，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在海边待了一夜。最后，当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忽然开口说：“我喜欢你。” 谢紫微回答说：“我也喜欢你，但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了，我不能想象，一天、一个星期、一个月、半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见不到你。” 他看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他们过了很久才终于站起身往回走，谢紫微双腿发麻，才走两步路就崴到了脚。她可怜兮兮地抬头看着贺千山。 十八岁的男孩笑弯了腰，一脸无可奈何地走到她面前说：“喏，那我就勉为其难背你回去吧。” 贺千山常年运动，身上全是结实的肌肉，谢紫微趴在他的肩头，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传来的温度，炙热而强烈，那是只属于这个年龄段的男孩特有的温度。 她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衣服上，谢紫微忍不住冲口而出：“我们在一起吧，到这次旅行结束。” 可是七天以后，他们并没有分开。他们真正分开是在三年后，贺千山考完GRE，开始着手申请美国的学校，但谢紫微拒绝离开。 “我们从来没有向朋友和同学公开过我们在一起，”谢紫微笑着对我说，“你能想象吗？连我们自己都对这段感情没有信心，觉得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分手。” “然后呢？你们就这样分手了？”我问她。 “是的，”她说，“他不懂，我既然爱他，为什么不愿意跟他去美国。” “对啊，”我迷茫地眨眼睛，“为什么？” “既然他爱我，为什么就不能为了我不去美国？”谢紫微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问。 我一时说不出话来，为什么天底下的每一对恋人都是这样，总是喋喋不休，争论谁爱谁比较多。 “然后我们就分手了。”谢紫微淡淡地继续说，“我和贺千山赌气，三天后交了新的男朋友。” 可剧情并不如她想象那般，他并没有回头来找她，他在那年拿到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电子工程offer。他去美国之前给她发了一封邮件，他说，我亲爱的女孩儿，祝你幸福。 说到这里，谢紫微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就在那一天，”她看着我的眼睛，“我和那时候的男朋友又去了一趟厦门，我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可是半夜睁开眼睛，我的脑子里只有贺千山。我打开手机，看到他的邮件，整个人都崩溃了。” “我蹲在浴室一直哭一直哭，从半夜哭到第二天清晨，然后就跟男朋友分手了。要是让他知道，我对待感情这样草率，他一定会失望的。”
那天回家以后，谢紫微开始着手准备第二次签证，我不忍心告诉她有过拒签历史，短时间内第二次被拒签的可能性非常大。 可智慧女神总是偏爱她的，她想起可以用学校的香港身份证申请签证。 谢紫微马不停蹄买了第二天飞回香港的机票，三天后用香港身份证拿到了美国签证。那时候距离我们开学还有两周时间，我拿着电话，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叹了口气，说：“你真是一个爱的美少女战士。” 她买好机票，逃掉两周的课程凑齐一个月的时间，飞到了洛杉矶。 她亲手为他织了一条围巾、一副手套，还编了一条红绳，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敷着面膜熬夜做手工。在出发的前一天夜里，谢紫微从宿舍的阳台上叫我，忧心忡忡地问我：“如果他有了女朋友怎么办？如果他不见我怎么办？如果，如果，如果他不再爱我了怎么办？” 我说：“哦。那如果他有了女朋友，他不见你，他不再爱你，你还想见他一面吗？” 谢紫微斩钉截铁回答我：“会。” 我耸耸肩，她不再说话，转身回去继续收拾行李。 到了美国后，她每天都给我发消息，跟我说贺千山每天早上六点起来，在厨房忙活一两个小时给她做好早饭和午饭，然后再去上学。他做的全都是她喜欢吃的，他从来就没忘记过。 “可是他不肯牵我的手，我们一起在房间里看电影，苏菲·玛索的《初吻》，我们靠得很近很近，可始终没有牵手。” 有一天清晨我醒来，打开手机，看到谢紫微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照片，是她站在大海前的背影，风把她的裙子吹得飞起来，海天一色。她在一旁配的话是：Your loved city, I love you.
一个月后，谢紫微从美国回来那天，我去机场接她。在看我的一刹那，她的眼眶忍不住红了。 我大声说：“不准哭！你的粉底液很贵的好不好！” 谢紫微不禁破涕为笑。 我紧紧地抱住她，我说：“欢迎回来，我亲爱的小天使。” 在从机场回学校的大巴上，我说：“你给我讲了这样勇敢的一个故事，作为交换，我也应该给你讲讲我的故事。” “我们专业的秦成陵，你认得吗？” 谢紫微想了想：“有些印象，是上海人？” “嗯，他高考为了女朋友考来成都，我和他做了四年大学同学。他和女朋友是初中同学，他们谈了整整十年。大四的时候他们分手了，他放弃保研，来了香港读书。我们整个年级，只有我和他来了这里。” “我等了他这么几年，终于等到他分手了。”我说，“他为了她从上海去到成都，我为了他从成都来到香港，感情的世界里，可能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角逐。” 谢紫微被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她说：“现在可是二十一世纪，作为新世纪的大学生，不，研究生，你居然暗恋一个人，一恋就是五年？” 我点点头。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她问。 “因为他不爱我。”我说，“多余的感情，只会徒增他的困恼。” “那你为什么不能放下？为什么你还要继续喜欢他？” “如果说得清、放得下的话，那就不是爱了吧。” 谢紫微目瞪口呆，过了好久，她才揉着眼睛说：“靠。”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女神说脏话，一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身边有好多好多很好的女孩子，”我说，“我觉得她们都不应该被辜负，可偏偏她们一个比一个不幸福。” 谢紫微想了想，说：“或许是上天嫉妒我们太美了吧？” 我和谢紫微一起哈哈大笑，可是笑着笑着，她还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拒绝了我，”谢紫微哭着说，“他说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情，除了我想要的那一种。他希望我能过得很好，很幸福，但是他也希望，那些好和幸福，都不再和他有关系。” “你后悔当初和他分手吗？” “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谢紫微说，“可如果不是因为这一次分开，我是不会明白，原来自己这么爱他，原来他对我来说是这么重要。人啊，总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既然已经注定要失去他，那就放下吧。”我说。 大巴车行驶过跨在河岸两头的大桥，窗外的水还没有醒来，雾气朦胧，她伸出手，在窗户上一遍又一遍地写贺千山的名字。
谢紫微回来以后的第二天，正好遇上情人节。香港的商场全部换成了甜蜜的粉红色，我和谢紫微约好出去逛街，在学校排队等巴士的时候，竟然撞见秦成陵。 一个女生和他亲密地说着话，个子小小的，只及他的肩膀。我鼓起勇气，叫他：“秦成陵。” 他回过头，看到我，淡淡地笑了笑，说：“情人节快乐。” 那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过马路的时候被从左边驶来的车刮伤了，司机被我吓得半死，用粤语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话。我茫茫然地看着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谢紫微陪我去医院包扎，好在并无大碍。 “你这是吃醋了吧？看到人家和别的女生走在一起就沉不住气。喜欢就买，爱人就追，多大点事啊，怎么放你身上就这么难呢？” 我低头沉默。 “抛硬币吧，正面告诉他，反面放弃他。”谢紫微拿出一枚硬币递给我，“你应该勇敢一点。” 我拿过那枚硬币，投了三次，三次都是反面。 我深呼一口气，抬起头对谢紫微说：“我要告诉他。” 谢紫微冲我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于是在这年情人节还剩下半个小时的时候，我一路飞奔到小巴车站，给秦成陵发短信，让他到他家楼下来。我跑得飞快，甚至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等我气喘吁吁地抵达约定地点的时候，秦成陵早已站在那里。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衬衫，靠在墙上，听见我的脚步声，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的心忍不住狂跳。 “两年前，全班同学一起去青城山爬山，我们在山里住了一夜，那天晚上，你也是穿的这件衣服。”我说。 秦成陵一脸错愕：“我……你……” “那天晚上，大家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我输了三次，每一次我都选择了大冒险，”我深吸一口气，“因为我不敢玩真心话，我害怕别人问我，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谁。” “秦成陵，那个人，是你。秦成陵，我是为了你，才来的香港。” 他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地看着我。我被他的表情逗得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他可是秦成陵啊，自从认识他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人。 可是现在，他却像个小孩子一样，睁大眼睛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终于，他开口说：“抱歉，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喜欢我，我……” “我上一段感情，整整十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开始下一段感情。” “可是你总会开始的。” “可不会是现在。” 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会是我吗？” 他摇了摇头：“抱歉。” 午夜十二点，我听到“砰”的一声，爆竹声响起。 随之一起破灭的，还有我心底那一丝丝侥幸和幻想。 其实我也说不上我和谢紫微，究竟谁比较惨。她曾经那样深刻地拥有过他，发生在他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而我，时光在我的眼前打了一个旋涡，我却什么也不曾有过。 这世间最让人绝望的，究竟是已失去，还是得不到？
表白失败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见过秦成陵。 起初为了能在课堂上见到他，总是把他的课和自己的课都听一遍，时间不够用，只能深夜回到宿舍，一个人通宵写作业。 后来四月的一天，我去海边散心。经过海边篮球场的时候，听到篮球咚咚的声音，鬼使神差，我站在铁栏门边望过去，一眼看到秦成陵跳跃起来投篮的背影。 半个小时以后，他终于回过头，看到我，再次露出错愕的表情。 我笑着向他挥挥手：“再见。” 也是在那个时候，谢紫微通过在美国的朋友，得知了一个关于贺千山的消息。 原来在他去美国的那一年，他父亲因为经济犯罪入狱，他离开的时候，家里给了他五十万作为第一学期的学费和生活费，没想到之后家中发生变故，那就是他全部的资金了。 “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开车带我环游了整个加州，”谢紫微悲伤地对我说，“他什么也没有跟我说过，他打了三份工，申请学校的奖学金，但他什么都没有对我说过。” “他说他要留在美国，不想回国，我以为他只是想远离我。我还不停地告诉他，成都有多好有多好，家人会有多牵挂他。原来他不是不愿意回来，只是无法再回来。” 谢紫微在电脑时查了一个下午关于贺千山父亲的消息，她一边查一边哭：“我根本想象不到那些日子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而我还不懂事地告诉他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和他在一起。” 那天晚上，谢紫微告诉我，她要去美国继续读书。 “我要去找他，我要陪在他身边，帮他度过最绝望的日子。”她目光坚定，轻声说，“那时候的我们啊，实在是太小了。从来没有想过，前方命运竟然如此虎视眈眈。” 毕业以后，谢紫微回了成都，找了一份不算太忙的行政工作，每天拼命挤时间背单词，准备GRE考试。 而我为了秦成陵，好不容易才在上海找到一份工作，家里人反对得很厉害，我和他们大吵了一架，一个人提着30寸的行李箱跑出门。不敢告诉身边的朋友，因为我知道一定会被骂死。 抵达上海的那一天，我才鼓起勇气给秦成陵打了一个电话，说：“我在上海。”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才说：“我没有回上海。” 他离开他的故乡，去了北京。 那一刻，我握着电话，真的崩溃到号啕大哭。我恨不得立马回家，离开这座让我伤心欲绝的城市。 我问他：“为什么，我这么、这么喜欢你，你为什么就不能也喜欢我一点点？” 他说：“对不起。” 在感情的世界里啊，最不能说的，就是对不起。 谢紫微最后如愿以偿，终于收到美国洛杉矶一所大学的春季入学录取通知书。因为她准备得太匆忙，所以并不算是什么好学校。 春天的时候，她再一次去往洛杉矶。她去贺千山的公寓找他，给他打电话，说：“贺千山，我在你家楼下，你给我开门。” 他打开落地窗，走到阳台上，看到站在阳光下的谢紫微，他闭上眼睛，说：“你回去吧。” “不，你给我开门，我要见你一面。” “我是不会开门的，紫微，我已经有了女朋友，我不会让你来我家里的，这是对彼此的尊重。” “贺千山，”她拿着电话，三月的洛杉矶，太阳已经大到让人浑身是汗，她问，“你还爱我吗？” 贺千山没有回答他，他只说：“你回去吧。” 他们曾紧紧拥抱彼此，恨不得将对方溶入骨髓。她第一次到美国，离开的前一天夜晚，她向他表明心迹，试图挽回一段已经破碎的感情。 他们在黑暗中接吻，拥抱。后来谢紫微告诉我，其实在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都回不去了。 他们再也不是当年两个懵懂的少男少女，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在学校外的麦当劳，一人一支甜筒，觉得幸福也不过如此。 回到谢紫微去贺千山公寓楼下找他的那一天，她在他家楼下站了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有再出现。 “他们小区旁边有个游泳池，路灯照得一池子的水波光粼粼，我当时真的有一种跳下去的冲动。我想如果我跳下去了，他可能就肯见我了。”谢紫微这样对我说，“可是等我走近一看，发现游泳池的门要刷卡才能进入，我竟连跳泳池的资格都没有。” 我笑起来：“哈哈哈哈，一定是因为你太美丽了。” “对，”谢紫微斩钉截铁地说，“像我这样美的人，连上天都不忍心我落水。” “然后我回到家里，越想越生气，我觉得一切都是他女朋友的错。我很不服气，我觉得凭什么，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爱他了，所以我去他的学校拦住他，想要看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美若天仙？”我问。 “不，”谢紫微的声音低下来，她说，“她长得很像我，像十七岁时的我。” 那一刻，谢紫微掉头就走，她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 他依然爱她，就像她爱他一样，但他们相爱之后发生了太多的事，每一次的争吵和分手，其实都已经给彼此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痕。 他想要在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重新开始，告别过去，可是在他的过去里，最浓墨重彩的，就是“谢紫微”三个字。 我在小说里写，旧金山埋葬了姜河一生的爱恨情仇，却没有想到，洛杉矶，也埋葬了谢紫微这一生的爱。 我忽然觉得十分感慨，想到自己写下的故事，那只是我脑海里的故事而已，可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每天都发生着相同的故事。 我们都曾在爱里狂奔，在大雨中疯狂，在青春里迷失，然后，我们终于学会长大。命运残忍地磨平了我们的棱角。 我跌跌撞撞地在上海安定下来，经历了所有初入社会的新鲜人会经历的一切。然后生活慢慢好了起来，认识了新的朋友，周末会和他们一起聚会，郊游。二十五岁那年，我交了第一个男朋友。有一个夜晚，我一个人在外滩，戴着耳机从头走到尾，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抬起头来，对方在月色下冲我微笑。 然后慢慢地，他约我喝咖啡、看电影、逛商场，情人节的时候，他在海边向我表白，并送了我一条项链，还有周杰伦所有的限量版专辑。 “你好像很喜欢他的歌，每一次在街上听到你都会停下来。”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其实喜欢听周杰伦的歌的那个人，从来都不是我，而是秦成陵。可是这又有什么区别呢，在我爱他的那些岁月里，我早把自己变成了另一个他。 而我也早就已经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 只是我还是忍不住回忆起二十二岁那年的情人节，我鼓起自己全部的勇气，在小巴车站的站牌下，对秦成陵说，我爱你。 他究竟对我都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我记得站台的路灯，记得停在我们身后的小巴的车牌号，记得他当天穿的衣服，记得远方的高楼大厦，可是他对我说的话，我真的再也记不起了。
两年后我的生日，男朋友给我买了一双梦寐以求的高跟鞋。我将鞋盒打开，里面还躺着两张机票，上海到成都。 我像是明白了什么，很害怕，又不敢确定，我说：“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想要回成都吗，我把工作辞了，陪你回去。” 我终于找到一个愿意为了我放弃熟悉的土地，跟我回到我成生的城市的人。那一刻，我又感动，又难过。 我难过的，是我在秦成陵的故事里，当了那么多年路人甲，感动了天感动了地感动了自己，唯独没有感动他。 我难过的，是二十三岁的谢紫微，独自一人前往美国求学，在贺千山的公寓前站了一整夜，他都没有开门。 男孩子一旦绝情起来，那就是真的没有心的。 我再次给谢紫微打电话，告诉她：“我！要！回！成！都！了！” 而她收到了悉尼一家器材公司的邀请，去担任技术支持。她没考虑多久，就做了决定，说：“既然哪里都不会再有他，那索性离他再远一点。” 谢紫微离开的前一个晚上，约我出去喝酒。深夜十二点，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我们一人一瓶啤酒，边走边喝。谢紫微走在我前面一点点，她穿着一条背带牛仔短裤，背影看起来还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样美好，可是我们都知道，不是了，我们再也不会像真正的十七八岁的女孩子一样去爱一个人了。 我们轻声唱着一些老歌，模仿王菲的腔调唱，“哪怕与你相见仍是我心愿，道别再等也未如愿”。 她在一条有着短短的斑马线的路口停了下来，夏日微风吹过，树影轻轻摇摆，绿灯孤独地亮着，却没有人要往前走。 她轻声开口说：“就是在这里，十年前，他向我表白，我们接了一个吻，那是我的初吻，也是他的。” 她闭上眼睛，仰起头微笑起来，像是在等待他最后的一个吻。 橘色的路灯一盏一盏驶向远方，可是她等的那个人啊，却再也不会出现了。 （图片来源于MOON摄影工作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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